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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奇葩新同事和冷艳女上司 ...

  •   贾茂新单位的教师进修学院,位于M市的中心地带,一个独立的小院,共两栋楼,一栋楼已经建成,另一栋正在建设之中。是在以前的教师进修学校的基础上扩充而成的,分两大部分:一部分为教学研究,这是以前就有的,负责中小学各个学科的教材和教学方法的研究和指导;一部分为学历培训包括干部培训,主要是拨乱反正后一批老教师先后退休,新补充了大量的年轻教师,因为高校停止招生,这些教师大部分为就地取材,从高中毕业生或师范毕业生中选取的,急需学历再提高。学历培训这块,仿照师范大学的设置,凡是中小学有的学科都设有相应的科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贾茂被分配到学历培训部,学的是中文,自然在中文系,主教现代文学。中文系是学院最大的科系,有18名教师,两名系领导。这些新同事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系主任叫郭万,运动前的老大学生,原教师进修学校的元老。50出头,中等个,长得很帅气,主教古典文学,兼教逻辑学。郭万讲课风趣幽默,很受学生欢迎。教逻辑学时,经常举一些生活中的实例,惹得学生哄堂大笑。如讲偷换概念的例子:
      有人去面馆吃牛肉面,吃完后问老板“你家牛肉面怎么没有牛肉呀?”老板不屑一顾地答道:“你见过吃老婆饼的时候吃出老婆吗?
      如讲三段论错误举的例子:
      所有的爸爸都是男的,
      我是男的,
      所以我是你爸爸。
      让学生讨论错在什么地方。学生自然争论来争论去,课堂一时变得十分热闹。郭万在市里也很有名气,校外兼了不少课,被院里戏谑为“卖音专业户”。
      还有个副主任叫冷月,是个女的,省大毕业,和贾茂同期,是成立教师进修学院后新提拔起来的系领导。因为郭万主任的主要经历在“卖音”上,系里的工作基本由她主持。
      系里唯一的教授叫孙方兴,资格很老,市里还没有进修学校只有教研室的时候就是教研员,刚一开始恢复职称评定就评上了副教授。当时全院只评上了他一名,因此大教授的称号就为他所独有。大教授主教古典文学元明清部分,主攻《西游记》的研究,上下册两本《西游记》是他办公桌上的主要摆设。据说系主任的位置本应该是大教授的,但他主动让贤,因为他主要工作是在市里,民盟的副主委,市政协的常委,会议、参观、调研等市政大事占去了他大部分精力,没时间管系里的芝麻小事,于是就举荐资历仅次于他的郭万做了主任。谁知郭万也是个甩手掌柜的,幸好有个事业心和虚荣心俱强的冷月,把系里的工作全部承担起来。
      还有个叫潘金的老师给刚来乍到的贾茂留下很深的印象。这位潘金也是以前的大学生,山东大学毕业,因为长得瘦小,都叫他“小老潘”。因为经常宣扬山大的学历,讲山大著名教授肖涤非如何如何给他们上课,因此又叫他“潘山东”。实际上他是福建人,普通话中夹杂着闽南口音。他主教古代汉语,古文本来就难懂,加上口音问题,讲课时候,如果话说快了,学生经常听不明白,学生没少向冷月告状。这位潘金很有情趣,说自己哥哥在香港,非常盼望香港回归。说如果香港回归了,他就可以去香港,就可以逛逛什么区。
      一次小老潘上课回来,一进办公室就悄悄告诉几位男老师,说他去上课的时候,一个女生在他前面上楼梯,臀部圆圆的,被紧身裤裹得紧紧的,真是难得一见的曲线美。说他真想上去拍一下。
      郭万打趣道:“那你怎么不上去拍呢?”
      小老潘立刻变得一脸严肃,正色道:“那怎么行?想是想,决不能做!人家突然回过头来给你一巴掌,骂你一句:平时看你是个一本正经的老师,原来是个色狼。你还有脸当教师吗?师道尊严还是要的。”
      小老潘就是属于那种没事喜欢乱说,过过嘴瘾,实际上规规规矩矩的迂夫子。
      还有一位外国文学教师,叫杨林,50几岁,人都叫他老杨。中等个,长得敦敦实实,说话粗喉咙大嗓门,而且土话连篇。从他外表看倒像个地道的农民,不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更无法和外国文学联系起来。但他确确实实大学本科毕业,教的确实是外国文学。学生中流传不少他课堂上说的土话,如讲到安娜和渥伦斯基第一次相遇,说“这两个家伙在火车上就搞上了”。安娜卧轨自杀,在他嘴里成了“和火车撞了一架”。老杨特别喜欢喝酒,但家里经济又不富裕,妻子有病,4个女儿都没正式工作,自己只能喝蹭酒。主任郭万也喜欢喝酒,而且外面兼课多,每次发讲课费都要找个小饭店犒劳犒劳自己。因此郭万成了老杨最好的朋友,没事经常问郭万:
      “是不是又该发钱了?”
      郭万也毫不隐讳:“今晚发,9点钟等着我吧。”
      老杨晚间就免了一顿晚饭,早早地到电视大学前面的一家小饭店等待郭万讲完课一起喝酒。
      后来贾茂也加入了“卖音专业户”的行列,也有了点额外收入,自然也成了老杨的朋友。说他们都是一个大学出来的,是校友,应该互相关照。不时像兄长般提醒贾茂注意这个、注意那个。贾茂心里明白,出去喝酒的时候别忘了叫他一声就是。
      据说老杨对学生要求还是很严格的。学生知道他喜欢喝酒,一到考试的时候,怕不及格,就拉他去喝酒,但老杨从来不去。一次有个学生拎着两瓶酒送到他家,被他当面给扔了出去。系主任郭万知道后,和他开玩笑道:
      “如果送的是茅台你也给扔出去?”
      老杨也笑道:“那可舍不得扔,这辈子还真没喝过茅台呢。酒留下,该不及格照样不及格。”
      系里除了副主任冷月外,还有两个年轻女教师,小牛和小马。小牛长得敦敦实实,整天高高兴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每个老师都相处得很好。小马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个头不矮,长得稍显困难。她很能干,只要她在办公室,地总是拖得干干净净,办公桌上的东西总是归拢得整整齐齐。
      贾茂来系里不长时间,就听说小马的婚姻很不幸。她就读的大学是本市师范学院,第一任男朋友是她大学同学。小马的爸爸是市教育副局长,那位男朋友靠她爸爸的关系留在M市分到重点中学,但结婚不到一年,就以性格不合为由和小马分手。后来经人介绍,小马和市立医院一个叫郑景春的政工干部结了婚。这位政工干部有过一段婚史,妻子是同一医院的医生,因为发现妻子和丧偶的科主任有了私情,就离了婚。这位科主任应聘到南方某医院当了院长,郑景春前妻就和他正式结了婚,抛下还不到两岁的儿子,一起去了南方。小马发现,丈夫郑景春对前任妻子有点旧情难忘,家里还保留着前妻的照片和一些衣物,有时提起前妻总还有点恋恋不舍之感。小马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毕竟一起生活了五六年,旧情难忘也还正常吧。想是这样想,但心里总是有点不愉快。

      贾茂调入学院的头几个月,主要精力都在准备课程上。大学的文学课和中学的语文课截然不同,中学的语文课重点在字词句章,教学生语文基础知识,提高运用语言文字的能力,教一篇新课文,提前一个小时准备都来得及。而大学的文学课重点在分析作品的思想意义、艺术成就,以及在文学史的价值。需要熟练地掌握作品,参考一些评论文章,形成自己的见解。教材只是讲课的基本依据,照本宣科是没人听的,没有几个月的精心准备是掌握不了一门课的教学内容的。
      贾茂到学院不久,系主任郭万就给他讲了一件事:教教育学的一位年轻女老师,让学生记笔记时,强调:“下面一段话很重要,大家认真记下来。”于是她一字一句地念,学生自然认认真真地记。但记完之后,终于有学生发现,这段话就在教材某页,一字不差。该老师被学生哄下了台。贾茂知道,郭万对他讲这件事是一片好心,是提醒他,作为一个新老师,每节课都必须认真准备,不可掉以轻心。他也确实没有辜负系领导的希望,初到学院的头半年里,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埋头在读原著、找资料、写讲稿里。妻子大秋也很体谅他,承担起几乎全部的家务。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的课程学生反映很好。
      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等于窗外事不闻于他。时间一长,贾茂就发现系里一个秘密,大教授孙方兴和副主任冷月关系有点特别。因为学院还没有完全建好,办公室比较紧张,系里只有两间办公室。为了处理学生事务方便,两个辅导员占用了一个,其余的老师连同系主任都挤在一间大屋里。老师们上完课夹起包就可以回家,系主任因为要处理系里一些事务和应对学院随时交下来的任务,必须坐班。大主任郭万因为校外兼课太多,除了上课,每天也就来系里转一圈,坐班的任务就交给了副主任冷月。但大教授上完课并不急于回家,而是在办公室里写他那篇永远也完不成的《西游记》研究论文,因而办公室里通常只有冷月和大教授两人。
      大教授的办公桌就在冷月的对面,他鼻梁上夹着一副老花眼镜,桌子上放着几本大书和一摞稿纸,有模有样地在看,还不时在书的空白处用一寸多长的铅笔头写上一两个字,不过很少看到他把书页翻过去。偶尔也在稿纸上写几行字,但一两天也写不满一页稿纸。实际上他是在守着冷月,虽然追几年未见成效,但毫不气馁,仍然紧追不舍,死看死守。冷月是他从市里一个中学发现的人才,冷月的副主任也是他一力推荐才当上的。
      冷月还说得上漂亮,将近一米七十的个头,瘦瘦的,虽走路时腰微微有点前倾,但还不失苗条的身材。染得黑黑的波浪头,一副浅茶色的眼镜,看不出眼睛的大小,但眼睛下面的脸却还有几分红润,看不出一点年轮。夏天,两只瘦长的胳膊经常裸露在短袖衫的外面,总穿着扫着脚面的长裙,因此无从窥知两条玉腿。只有大教授得天独厚,得睹玉腿的真貌,他不只一次偷偷向系里男老师夸耀:
      “你们没见过冷主任那双腿,那才叫漂亮,真的漂亮!”
      大教授不但佩服冷月那双腿,也佩服冷月的才能,多次在全系教师会上夸奖冷月有才学,不只文章写得好,课讲得也好。只要是有关业务工作的会,最后总要补充一句:“孔夫子教导我们要学而不厌,你们年轻教师更应该谦虚好学,没事都去听一听,学一学,看看人家冷主任怎么讲课。那才叫好,讲得真是好!”
      冷月主教唐宋文学,重点研究唐宋诗词。贾茂只在本校学报上看过冷月分析唐诗的一篇文章,除了用词华丽外,没见有什么新意。至于讲课,自己去听过两回,可以说讲得非常熟练,口才也算不错,但似乎有点平淡,总是一种语调,如小溪流水,缺少点波澜,平和中带有女性的温柔,像唱催眠曲般,容易使人昏昏入睡。
      贾茂也发现,冷月对自己还算不错,也许自己是个新手需要更多的关照吧。告诉他如何积累资料,如何写好教案,讲课如何不离教材但不要拘泥于教材。还去听过他两次课,但贾茂征求意见时,却总是说:“不错不错,对现代文学我是外行。”随后指出一两点不足,如作家生平介绍得过多了,作品分析要突出选入中学教材的了。贾茂都虚心接受。贾茂对冷月的工作劲头也非常服气。不管你到系里多么早,总没有冷月来得早;不管你多晚才回家,冷月总还在办公室里。每天她除了开会,上课,听课,找学生谈话,找老师谈话,就是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读和写。当然,总有大教授在对面陪伴。贾茂都怀疑她没有家,甚至怀疑她是个没嫁出去的老处女。但系里都知道,她不但有家、有丈夫,而且还有个已经成年的女儿。
      一次,贾茂下课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刚听完他课的冷月就随后进了办公室,而且径直来到他面前,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微笑,近视镜片后面放出两道奇异的光。贾茂以为自己讲课出了什么问题,心里未免有点忐忑。没想到女上司却说出了另外的话:
      “贾老师,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能不能对我的工作提点意见?”
      贾茂倒有点莫名其妙了,说道:“意见?我来还不到一年,自己教的课程还没入门,系里的事了解不多,对你能有什么意见?”
      冷月道:“我发现你见我很少说话。有时我想和你唠一唠,可你见了我总是冷冷的。”
      贾茂道:“我这个人天生不爱说话,见了谁都不怎么说话的。”
      冷月道:“有几次我还发现,你回到办公室,见我一个人在屋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贾茂道:“你知道,我一个中学教师刚接手大学课程,一切都得重头来。我要回家看原著,写讲稿……”贾茂说的不全是真话,他不愿意留在办公室单独和冷月在一起,不和她多说话,主要是怕大教授看见有什么想法。起因是有一回他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想坐着歇一会再回家,可和他一起上课回来的老杨立刻问他:
      “小贾,还有课吗?”
      贾茂道:“没有了。”
      老杨道:“没课还不赶快回家?回去好好备备课,看看书。”并用眼神示意冷月对面低头看书的大教授。贾茂立刻明白,赶紧收拾好拎包和老杨一起走了。
      冷月没再问什么,眼镜片后面的光芒增加了几分热力,换了一种很柔和的语气道:
      “刚到一个新单位,首先要了解同事,也要让同事了解自己。别总把自己装在套子里,没事多和同事接触接触,和大家多谈谈,多沟通沟通。”
      贾茂点了两下头。心里却产生另一种奇异的想法:说别人装在套子里,你自己才整天装在套子里呢,那条拖地长裙就是个大套子。他随意打量了冷月一眼,觉得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双腿和上半截裸露的两条瘦长的臂膀极不协调。这身打扮不伦不类,如果再戴上黑头巾,就成了一个十足的修女。贾茂心想,苗条的腰身,配上一双修长的玉腿才称得上美。既然她的腿真如大教授夸的那样美,何不露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奇货可居吗?只留给大教授一个人鉴赏吗?他弄不明白冷艳如冷月者为什么会整天守着这么个以猎色为能的半吊子学者。

      冷月美腿的秘密没多久就揭开了谜底。一天贾茂上完两节课收拾完书本刚想回家,小牛叫住了他,并把她领到走廊的那一头,神秘地说:
      “贾老师,我最近有个重大发现。”
      贾茂问:“什么发现?”
      小牛道;“冷月的腿……”
      贾茂道:“不就是老教授夸作天下第一美腿的那双腿吗?每天用大裙子包得严严的,不让人看见。”
      小牛道:“你不想想看,要真是那样美,她早就显露给你看了。你想,像冷月自尊心那样强的人,恨不得自己的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强,真有一双美腿早就穿超短裙了。就我这大象腿夏天天热都喜欢穿短一点的裙子。”
      贾茂低头一看,小牛果然穿的及膝裙。但裸露的并不像她自己说的大象腿,虽然不那么修长,略粗一点,但也很匀称,很光洁。
      贾茂道:“女人身材美就是美在玉腿上。大教授不就是为了冷主任那双美腿才整天守在办公室里吗?”
      小牛道:“他是瞎子摸像,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我最近一个偶然的机会,总算看见了庐山真面目。”
      她告诉贾茂一天下午已经下班回家,突然想起要取一本书准备第二天的课用,就回到系里。只有冷月一个人在,低头看一篇什么材料,大教授不知为什么没有守在那里。她不想惊动冷月,就悄悄进了办公室。天很热,冷月长裙掀到了膝盖上面,连浅花的内裤都露了出来。一见小牛进来,急忙把裙子放了下来,十分不高兴地瞅了小牛一眼,低头继续看材料,直到小牛走,一句话都没说。
      贾茂问道:“看见了美腿?”
      小牛道:“美腿?从远处看,确实很美,长长的,白白的,也很匀称。可近前一看,我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膝盖下面就像爬满了蚯蚓似的是一条一条突出的血管。”
      贾茂也吃了一惊:“是脉管炎,或者静脉曲张?”
      小牛道:“我不懂是什么,反正她腿上有病。”
      贾茂道:“那有什么关系?这是教师的职业病,经常站着工作的人最容易患静脉血管病。”
      小牛道:“你想想像冷主任这样的人,能主动露丑吗?她从来把自己打扮得完美无瑕。好像我们几个年轻女老师都不如她,可惜只能唬住大教授这样的吧。”
      贾茂毕竟才来系里不久,对系里的事好多都不了解,特别是复杂的人事关系,更不想卷入其中。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冷月,但总不能拿人家的疾病幸灾乐祸,他知道系里好多教师都对冷月那种自命不凡的样子不满,就真心实意地劝小牛道:
      “这事你可不能乱说,特别是不能让大教授知道。如果传出去,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小牛道:“老潘老杨他们恨不得冷月出丑,我还是挺同情她的。我也就是相信你才告诉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的嘴向来是靠不住的。尽管贾茂一再嘱咐小牛不要乱说,她也表示话到此为止,但小牛是个性格直爽、心里装不住事的人,她还是告诉了院机关的另一个朋友,另一个朋友又说给了另一个朋友,话一到女人的嘴里就等于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了全系,飞遍了全院。外语系有个以好事出名的叫杨波的矮胖女教师,因为她教英语,平时打扮又比较洋气,大家都管她叫洋婆,一天还特意来中文系转了一圈,先假意和冷月说了几句闲话,然后仔细看了看冷月的长裙,不无用意地说道:
      “冷主任,大热天的,怎么还包得那么严实。我要是有你这样一双长腿,早就穿短裤了。”
      说完还特意把本来就完全可以看清内幕的白纱裙往上提了提,露出半截白胖胖的粗腿,弯腰提裙子的时候脖子下面开领处的两团白肉都差一点挤出来。
      冷月只是苦涩地笑了笑,红着脸道:“习惯了。”

      冷月也渐渐察觉到别人知道了她腿的秘密,当然他知道是从小牛嘴里传出来的。她觉得小牛直爽,并不十分在意,但让洋婆这样的外系教师知道着实不快。她变得更加沉默和严肃,连平日强挂在脸上的那丝笑容也不见了。每天还像从前那样端坐在办公室里,仍然是黑黑的波浪头,浅茶色的眼镜,两只长长臂膀裸露在短袖外面,下身仍是一袭遮住脚面的深色的长裙。大教授也仍然坐在她的对面,研究他那两本永远也研究不完的《西游记》,不时地抬起头,瞟一眼冷月裸露的长手臂或者低头扫一眼细腰下的长裙。
      也是事有凑巧。一天贾茂本来已经下班回家,突然发现晚间要修改的关于徐志摩诗歌评价的讲稿忘在办公室了,就急忙返回学校去取。冷月还没回家,正拿着本书在办公室里踱着方步背唐诗。因为天热,长裙子撩起来扎在腰上,贾茂进来,她一时措手不及,想把裙子放下,可半天竟没有解开系在腰间的结。她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茶色眼镜片后面是冷冷的两束光,声音也是冷冷的:
      “你……你又回来干什么?”
      见这情景,贾茂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不干什么。”
      冷月道:“不干什么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贾茂这才想起自己是回来取讲稿的,吱唔道:“我……我取明天讲课的稿子……”
      冷月道:“你……是不是也学小牛,也来研究我这双腿?那好!”
      冷月开始镇静下来,她已不再试图去放下缠在腰间的裙子,而是索性把腰带也解开,让裙子全部滑到脚下,而且还转了个身,说道:
      “看吧,想看,你就尽情地看吧!”
      贾茂进屋后还真没敢正眼审视冷月那双神秘的腿。这时,只穿着无袖体恤和浅花三角裤的冷月几乎半裸地展露在他面前。从整体看,冷月的身材确实很美,她腰很细,腰部以下逐渐隆起,臀部和大腿都很丰满,但到膝盖以下却逐渐瘦削,形成很好的曲线。皮肤也很细腻,很白。如果不注意有些老瘢的手臂,决不会认为这双腿归四十将近的女性所有。美中不足的是小腿膝盖以下一直到脚踝上部爬着一些青色的血管,右腿多一些,左腿少一些,破坏了整个腿和谐的美。但从后面望去,洁白光滑的大腿连着同样洁白光滑的腿肚,确是毫无瑕疵。大教授称赞冷月的美腿大概就是从后面看到的吧。
      贾茂一时慌了手脚,急忙说道:“冷主任,快穿上,让人看着不好。”
      冷月冷冷道:“有什么不好?女人的腿不就是给男人看的吗,你看够了吗?”
      贾茂道:“别误会,别误会,虽然我来的时间不长,但你能了解我的为人的。”
      贾茂急忙解释自己确实是来取讲稿的。他第一次讲现代文学课,很多内容还不太熟悉,还离不开讲稿。第二天要讲的内容头一天晚间都要看上几遍,以免出错。关于冷主任腿有病的事他也听说过,但决没有嘲笑或猎奇的意思,他最瞧不起拿别人的缺点或病苦幸灾乐祸的人。既然有这样一双美腿,只不过是有点毛病,也没什么可以怕人的,治一治就会好的,不治也不难看……
      冷月道:“你知道,当这么一个小小的主任,就是得罪人的活。你来的时间短,可能还不知道系里的人事关系,不少人都想看我的笑话。”
      贾茂道:“我本是个普通中学教师,能来学院工作已经心满意足了,绝不想卷入各种是是非非中。”
      冷月慢慢提上长裙,扎好。她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两行热泪从眼镜后面唰唰淌了下来,喃喃道:
      “上帝还算公平的,给你开一扇门,必然给你关上一扇窗子。人都说我有一个魔鬼般的身材,可谁知道腿又有这种毛病。反正我也不在乎了,谁愿意说什么就尽管说去。”
      贾茂附和道:“可不是,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好多女的都说我长得挺精神的,可惜个太矮,三等残废,连媳妇都找不到。”
      冷月擦干了眼泪,说道:“你这不是找到媳妇了吗?听说你爱人还挺不错的。”
      贾茂道:“什么错不错,有这么人给你做饭洗衣服,总比孤身一人强。”
      冷月道:“结婚也没告诉系里一声,据说就是你M市的几个朋友陪你接的媳妇。”
      贾茂道:“那时刚刚报道,还没上一天班,系里谁也不认识,怎么好意思麻烦各位老师。”
      冷越道:“我真想见见你家那位。”
      贾茂道:“欢迎你到我家去。我家那位比较随和,你肯定会喜欢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贾茂取出讲稿要走,冷月也不背唐诗了,和贾茂一起下楼回家。出了院门冷月陪着贾茂走了一段路才分手。
      贾茂以为这件事之后,冷月肯定会记恨他,至少耿耿于怀。但事实恰恰相反,冷月对他却变得亲热起来。听他课后征求意见时,不再闪烁其词,而是优点、缺点该一说一该二说二。也许是因为理解万岁吧。
      有一次,冷月竟然问他:“你在临湖那么多年,工作干得也挺好的,怎么组织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贾茂知道冷月在中学工作时就入了党,现在是教学口联合支部的组织委员。贾茂告诉她,在临湖的最后几年,他一直是重点发展对象。但排在他前面还有一个姓黄的教化学的女老师,因为和副校长兼织委员的胡某关系有点不清楚,下面有些反映,党员意见也不一致,就一直没通过。但该组织委员坚持,这位女老师组织问题不解决,谁也不发展。因此,临湖中学4、5年没发展一个党员。
      冷月听后,鼓励贾茂道:“还是不要灰心。现在已经是新环境了,那种事情咱们支部不会发生的。我看过你临湖转过来的材料,考察评语还是不错的。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的。”
      贾茂对冷月的关心只能表示感谢。也确实像冷月说的,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贾茂调来的第一年,就被评为学院先进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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