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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长天万里无云,湛蓝若海。绵延无尽的戈壁,折射着烈日强光。数张巨大的防水布敞开披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屋架上。车辆机器运作的声音隆隆作响。
      而此刻,围在主墓坑上的所有人,都屏足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嵌满朱碧玛瑙的巨大棺椁。高大的吊车嗡嗡地降下铁索弯钩,几个男人将棺材固定住,小小翼翼地绑到弯钩上,用力拽了拽绳结,确定稳固,后退几步,朝车间中的师傅挥挥手。
      绚丽多彩的棺椁在吊车的拉力下,徐徐上升,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就连机器运作的吵杂声都被削减了几分,空气恍若凝固,直到扑通一身,一个摇晃的身影晕倒在地,方才打破了这紧若箭悬的气氛。
      “苏水!”
      ......

      时光回梭,寂静的四周瞬间变得喧闹起来,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溢上心庞。
      “本场比赛的冠军是——人文学院伊人民舞队!”
      耀眼的强光灯嗖的一声聚焦在一群穿着雪色藏服的少女身上。垂在眉心间的天青色的珠石闪烁着,宛若点点星辰。少女们在一阵欢呼与鼓掌中咧嘴欢笑。
      苏水恍惚着努力地在强光之下睁开眼睛,细碎的亮片随着她微颤的睫毛,在光芒之下如若涟漪轻轻摇动着。模糊的视线渐变清晰。
      这是一场属于她们的狂欢,评委老师双手捧着奖杯缓缓朝她们走来......

      “苏水!苏水!醒醒!你不是要上课吗?”
      风雯爬上床梯,半身扒拉在床沿上,伸手强行将苏水从睡梦中晃醒。
      在一阵强烈的晃动之后,她终于揉了揉尚为惺忪的水肿眼,喃喃回道,“我今天没课啊——”
      “没课?哦——”风雯半是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愣了愣,从梯上爬了下来,“我还以为你选了徐鹏的影视鉴赏?!”
      徐鹏的影视鉴赏?徐鹏的影视鉴赏?苏水迷糊的脑壳里不禁地响起风雯的话。突地,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个跨步便跳下了床:“我选了,我选了,我选了,我这学期选了!”
      风雯目瞪口呆地见证了一个起床不到三分钟,便做完刷牙穿鞋换衣服的女人,疯了一样抓起书包破门而出,忍不住拍手赞道,“啧啧啧——果然是个‘狼人’!”

      铃铃铃~跨出宿舍楼的那一刻,耳边便传来了远处教学楼的上课铃。
      苏水一个大跨步,踩到了青苔上,结果脚底一滑,一只没绑紧的小白鞋顺溜地从她的脚底飞了出去——
      宽敞的教室里,层层阶梯上,整齐地镶着一排排棕褐色的复古座椅,绕成一个巨大的六米宽的半圆,围着一个垂着方形映布的矩形讲台。
      巨大的幕布上开着一个签到的二维码。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笔直地坐在讲台上。等待中,他扭头看向了窗外,一个飞一般向前滑行的女学生,一只腾起的小白鞋,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的嘴角禁不住不怀好意地微微一扬,然后才是惊讶,才是略微担心地站了起来,瞧了过去。
      窗外的苏水噌噌噌地跑了回去提起小白鞋,边穿边朝蓄势待发。她慌张地抬头朝窗内望去。
      讲台上的男人低头,似乎点了点鼠标,荧幕上签到的二维码瞬间便被切换掉了。。。

      这是大二开学的第三周,按照学校规定,这一周每个老师将确定自己的学生名单,而那些老师也会在这一节课开始点名。逃课三次将取消此门成绩。无论如何苏水也不愿自己被登记迟到。有了前科接下来的两次逃课可能就不那么顺利了。她必须保持低调,怎么也不能引起老师的注意。

      “麻烦借过一下,哈,谢谢!”苏水尴尬地快速擦过人群,挤到了正中间空着的几个座位上。
      shit!这书包怎么是空的!都怪她掏出的本子永远都不会装回去!算了,影视鉴赏嘛,看看电影,大不了用手机记好了。
      “好,接下来,我开始上课。”
      一个沉稳而清脆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从前方传来直击她的心脏。她缓缓抬头。
      只见巨大的映布在黑暗中透着阴暗的色调,那色调不断地变幻着。怎么看不到人呢?
      不是吧,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果不其然,跑得太快,连眼镜也忘记戴了。一想到着,她便悄悄地低头瞄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还好还好,没穿错。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她受不了了......强撑着的额头终于向桌子投降了。

      自从上学期她们拿了校舞蹈大赛亚军之后,学姐们便升了大三,去了另一个校区。她因为脸上的痘痘彻底爆开,也就不再参加之后的各种艺演了。如今她除了每周兼职家教,倒是自由了许多,不过也无聊了挺多,所以偶尔还是会梦见过去参加比赛的一些片段。
      只是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便又找了份帮人修改作文的兼职。昨晚赶着把任务完成,如今看又看不到,教室又昏暗,实在是个补觉的好时机。

      “正义与公平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在未来你们或将经历很多不公平的事......”
      低处的讲台上,电影的情节被暂停,背景闪着莹莹绿光,映亮了半侧讲台。
      苏水揉了揉紧绷着的眼睛,撑起睡得酸痛的肩膀。迷糊的视线恍惚之中渐渐地明亮起来。
      眼神落下之处,一个剪着寸头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淡淡地坐在讲台上,荧幕上的莹莹绿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站立式的麦克风闪着点点红光。他的声音温和沉重却又带着青春的清脆。
      “无论如何我们需保有正义......”
      她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那种直击心脏的感觉,就像深秋里的北京胡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盏泛着昏黄色微光的路灯,一阵扑进怀中的冷风,一个眼中带着深深忧色的白衣少年徐徐走来。
      那是青春的感觉,是如深秋般青涩的青春。

      瞬息之间,她的视线再次模糊了。只是那个刻在她心中的画面依旧震撼着她。便是在这时,教室外传来了正儿八经震耳而清脆的下课铃。苏水被吓得身子一震,随着下课的其他人,迅速地抱起书包。只是人群往来,纵使视线模糊,她还是假装着给人让路,蜷缩着身子,坐在原位上,“不经意”地将眼神落在他的身上,直到他的身影穿过人群,消失在教室里......

      一群尚且长着黄色茸毛的小鸭嘎嘎嘎地从桥下游出,苏水手里捧着一本《大学英语》。大概是自小英语便只是在及格线上下挣扎,所以此刻她也只是厌厌地将它放在腿上。
      嘎嘎,一只小黑鸭沿着河岸从桥下游出,它形影单行,远远地跟在那群小黄鸭身后。
      哎,真是一只可怜的小黑鸭,小时候要被排挤,长大后要被食堂做成烤鸭。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这是自高三便开始困扰她的问题,她寻找过很多答案,可无一例外都无法真正说服她。若不是某一天神明亲口告诉她,她是不会相信的。
      正当她陷入沉思,一股灼热感从后背涌来,她回头,初升的太阳正明晃晃地挂在天边,颜色红澄澄的,像个刚熟透的柿子。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对于苏水而言困惑归困惑,饭还是要吃,觉还是得睡。虽说她实在想不通活着有什么意思,但此刻她还是不想死的。
      附近食堂的饭菜香已经顺着凉风传到河边,似乎绕着苏水,一定把她缠到肚子咕咕叫才会散去。苏水扯开书包,一把将那本不受待见的《大学英语》塞到里面,然后嗖的一声,拉上拉链,朝桥上跑去。

      九月末的南方,一切依旧是青翠生机的模样,若说唯一的不同,那便是早晨的风开始变得阴冷些,拂过肌肤,那种冰凉就像深井里的水,让人不禁生起鸡皮疙瘩来。

      他,是他!
      苏水突地放慢脚步,绷直了身子呆滞地沿着桥栏,一步两步,仿佛一切都停滞了。
      橙色的曙光下,徐鹏手里提着一台电脑,正悠哉悠哉地从桥的彼端走来,一步两步,阳光散满他的肩膀。
      桥下的鸭子嘎嘎嘎地叫个不停,贴着湖面的水雾渐渐消散开来。桥上的人影各映一方。清晨的凉风拂过脸庞。
      一步两步,仿若踏在时间的矢尺上,咚!咚!咚!踏地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两条直线各自远去,苏水停在桥的彼端,禁不住回头望去,那个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牛仔的身影已经远去......
      她深呼了一口气,又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快步朝食堂走去。

      (周六下午)
      “来,喝茶!吃点核桃!”老张将茶杯推到苏水面前,指着桌上的核桃。然后从胸袋里掏出一副老花眼镜,拿起苏水的断句文本,若有所思地看了起来。

      老张是文学院的古汉语教授。苏水大一的古汉语课程老师。因苏水对古文兴趣较浓,便多了些私下的联系。
      如今上了大二,老张还是会偶尔拿些未断句的古文,让她进行断句,这也算是苏水的又一份兼职了。
      “不错!越来越有长进了,我都挑不出毛病了!哈哈哈哈!”老张手里握着稿件,起身朝房间走去,将稿件叠齐了装入到一个皮革文件包里。
      “你吃早餐了吗?你师母早上感熬了咸骨粥,可香了!要不要来一碗?”
      “我吃了!老张,怎么不见师母?”苏水拿起桌上的核桃。一把钳子,咔嚓一声,坚硬的壳子瞬间裂成好几块。
      老张走到厨房,盛了满满一大盆咸骨粥,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客厅,“隔壁老陈夫人找她去广场跳舞了。”
      “广场跳舞?”苏水拾起一块核桃仁放到嘴里,“哈,今天周末,你咋不去?”
      老张勺起一汤勺咸粥,吹了几口风,结果刚到嘴边,还是被烫得他猛地捂着嘴,“我才不去,我一个大男人插在一堆妇女里跳广场舞,传出去我岂不是被笑死了。”
      “我就不会笑你。”苏水嘴里不停地嚼着核桃,一脸严肃地看着老张。
      “你不会?”老张扶着嘴巴,半信半疑地问道。
      空气凝结,一秒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你丫的,只会是第一个笑我的!”
      苏水收了收大笑,擦了擦眼角的泪,将手中的核桃碎屑放到垃圾桶里,然后拍了拍手,“你周末也不能一直呆在屋子里呀,容易得老年痴呆,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
      “呵,我,哎,我可是劳逸结合的完美例子!”老张得瑟地说着将一勺咸粥送到嘴里。
      “得了吧你,都快胖成弥勒佛了。”苏水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赶紧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老张:。。。
      “其实这一周我还真的是劳逸结合,我约了徐鹏和老李周日打乒乓!”
      徐鹏?怪不得今天早上能在学校遇见他。
      只是苏水还是头一回听老张提起徐鹏,禁不住有些好奇。
      “你打嘛?要不要一起去?”
      啊?啊?
      “你不是修过乒乓吗?”老张说完,牙口咯的一声,骨头碎卡牙槽里了。。。“哎呦!牙签给我,牙签给我!”
      苏水将跟前的牙签递给他,犹豫了一会,“我是大一的时候修过,但是后来打得比较少!”
      “对嘛!”老张剔了剔牙,怂恿着说道,“那更好了,去嘛,你也要多运动,出了汗,痘痘就能早点好!”
      一说到痘痘,就像搓到了苏水的痛点,“哎,我去看医生了,吃了一个多月的药,效果还是不好。。”
      “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长得满脸,但谁年轻的时候不长几颗痘!”
      “我舍友就不长!”
      。。。。。。(尴尬黑线)
      “每个人体质条件不一样,这又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青春的错,我就想再回去年轻的时候,就是再长一脸我也愿意。”
      苏水有些难为情地盯着老张那张大饼脸,这要是长满了痘痘,那得多可怜。。。
      “我不去了,顶着满脸痘痘,怎么说也太不美观了。”
      “哎,你们年轻女孩的心思我也是多少理解的,随你吧,长痘痘的时候是丑——”
      。。。。。。
      “但是,它们是长在□□上,而不是灵魂上,这并不是你的错,而是青春的印记,是生命生长必经的一个过程,你觉得丑,为自己的容貌而感到自卑,这些都是正常的情绪,但不值得你为它束缚了你无辜的灵魂。”
      果然,活到一把年纪说起道理来就是头头是道。
      老张的看法倒是让苏水耳目一新。
      过去她常常为自己的痘痘而感到自卑,特别是她在朋友圈看过一张自己和其他人的大合照,那长脸蛋可谓是三分之二都是憋得通红的痘痘。
      她去医院吃了一个月的药,还是没什么明显的作用。最后就连医生都放弃了。为此她退出了舞队。之后除了兼职,她基本上是宿舍,教学楼,宿舍三点一线,任何班级活动和联谊都懒得参加。
      自卑产生的孤独感,使她的情绪越来越压抑,只不过她隐藏得好,所以就连舍友都感受不到她的微妙变化。
      “可泡沫里也开不不出久盛的花啊——”
      “有花总比没有香!”
      。。。。。。
      咚——的一声,老张的说法突的令苏水耳目一新。是呀,开不出久盛的花时,开朵转瞬即逝的花又有何不可。长痘痘确实不是她的错。丑就丑吧,怎么也不能委屈了那无辜的灵魂!她应该做出改变!刚好这周家教的小弟弟参加了学校的亲子活动,正好有空。
      “好!”
      “欸,这就对了,有人打得比我差,我就不丢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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