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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古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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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归宁
同父亲初次进京,我爬墙认识了李淮古,其实他的名声陛下亲口提过,说他足我少年时聪慧。我刻意打听了一番,原在我家前一巷。摸索了一番,最角落的院子竟与他家一墙之隔,我当晚就雀跃的翻了上去。
李淮古长的当真清秀,比我在塞外看到的男子,好看一些。就是脾气古怪,初见还客客气气,一脸笑意,我还瞥见他耳朵红,应是那日同我坐在庭前台阶风吹的,果然筋骨文弱。
我几乎闲暇之余,都会去他哪小坐片刻,就是可惜要自己带酒。他的茶我是品不来的,实在不知道在喝什么,还有他喝茶来来回回,倒来倒去的麻烦劲,看着就头大,无趣。
月中旬那场马球,不出意外拔得头筹,太多小姐围着我转,那胭脂都快将我腌出味了。我偷偷瞧了台上坐的众人,好吧,瞧了眼李淮古,我甚喜欢这张脸,忍不住想靠近。他好像没什么表情就离开了。
那日就喝了一口同往日不同的茶,他就恼了,厉声斥我,他竟然晓得我是女子,我一时恼羞成怒,掐住他脖子其实是我闹着玩,手上真没用多少力,可是他脸都涨红了。兀自顺着他的台阶而下,威胁几句。其实心里有些欢喜。
我装作自然的样子顺手端了那盏茶,刚吃一口,就被他言语吓得,「姑娘,这般心悦我?」我抵死不认,原是因我用了他的茶盏。也是,李淮古怎能瞧出我喜他这张脸,再着我的演技绝佳。
我因着那晚像他做出保证,定给他再弄来一样的茶盏,偷偷拿了一只,真是将我手下的兄弟问了个遍,却没有一个人识得。
看他同那些世家公子关系极好,相必臭味相投,我便顺理成章的偶尔向他们露出善意。这群人果真眼力极佳,对我也颇是敬重。
那日我刚出宫,家里就传了个信,商人前日刚将香竹玉砂卖了出去。极贵,五百两。真是名字好听,价格也好听。
我就兴冲冲的把这个消息跑去告诉李淮古。我一时恶趣,拉着他就去酒肆。给他倒了一碗,竟一口不碰。这人真是,一听没有又冷冷的要走,我一把拽住,好像喝的有点恍惚,一时未收住劲。看着他发黑的脸色,我赶紧起来补救。
正好秀一番我的娴淑,然而茶好似他不喜,衣服也缝的有些歪,那春宫册着实让我没面子,宁世子送来,我打开看了一下,吓的就扔在一旁,竟被他抓了个现行,顿时后悔将他请了进来。
刚送完李淮古回去,娘亲就站在墙下,我刚想喜滋滋的唤她,被她凝重的脸色吓住,兀自下了墙头,乖巧的跟着娘亲回了他们院子。
「你同李家何时如此交好?翻墙这事不像头一次了。」
我不敢抬头,来回看着我们娘两的鞋子,闷声回道,「偶然,李淮古为人不错,陛下又亲夸聪慧,儿子便觉得多多亲近也是好的。」
「李家我们高攀不起,你爹爹如今看似风光,举步维艰,你也别忘了身份。若是旁人知道,我们全家都是脑袋落地。」
我不敢吭声,耳朵里只一句李家高攀不起。也是李淮古母家祖母可是当朝长公主,他爹爹盛宠不衰,我们之间可差太多了。
「你喜欢李家公子?」我惊讶抬头,娘亲又岂是不知我的心思。「他长的清秀…」我这算是承认吧。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娘亲,她应是理解我的,毕竟她也曾喜欢爹爹的长相,才追着嫁给了爹爹。果然娘亲一脸了然,我这才大方抬头冲她笑。
「可你如今是男子,旁人说闲话也就罢了,李家公子自是对你毫无好感。」娘亲转瞬又是一脸担忧,「他知晓了。」我兴奋的回了一句。「什么?那你爹爹…」娘亲当下弹起,满屋子转来转去。
「李淮古才不是那种小人。」我一脸得意。「也对,他那般出身,自恃清高,我们这些也是入不得他的眼。」娘亲当下心安的往回走,我就好像被扎了一下,迟迟不愿去触碰这个残忍的真相。
那日小聚,我听李淮古也来,就将东拼西凑才换来的香竹玉砂一起带去,给他个惊喜。当时军营那些兄弟还笑话我,去讨人家姑娘喜欢。他好像见我并不奇怪,神色淡淡。然后晓得他砸了之前那副,而我只碰了一只茶盏。当真是入不得他的眼。
娘亲说过,若是别人不喜欢你,就别强求。反正他也得一副皮囊甚得我心,旁的半分入不得我的眼。
我刚入巷口就看到李淮古坐在馄饨摊前,本想错开,他倒是邀我吃馄饨,那日我确实恼怒,如今看开了也没什么,便应承下来,也算就此翻篇。
过了小半月,我收到一封信,上面寥寥几句,「归宁,年龄相仿,不若我们凑合度日。古」我看见顿时冒火,竟敢同我说笑,轻浮。
我连夜气冲冲翻墙,他果真等我,一脸得意,真想抓花他的脸,好好一副皮相,心思实在让人讨厌。
结果他同我说了叶家恐对父亲出手,官场真是肮脏,爹爹一生磊落,竟要同这种人为伍。李淮古同我说的应对之法。
我回去一一转告,爹爹一脸赞同,还称道,「当真聪慧。」我一脸懵随爹爹连夜入宫请罪,天子震怒,声音挺大,可是我偷瞄陛下好像神色淡淡,没有恼怒。跪了小半个时辰,就撵我们父女两回去了。
随后我们就被派遣沧州,我问爹爹为何?爹爹正色回道,「我戍边有功,再加清宁宫那位陷害,现在也真相大白,陛下知晓我忠心可用,现在也无战事,兵权自是要归在天子手里,我们前日自请死罪,正是全了陛下心意,此番最好的结果。」
其实来京城快有半年,也没什么好带的,匆匆忙忙,我悠哉的同我军中兄弟喝了半晌酒,就当辞行了。我万万没想到,李淮古竟然送我。
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就连景我依稀记得,初雪刚融,树枝挂着一丝雨气。他着一身青衣,就在城外长亭,他的小厮牵着马车站在远处。
他正色问我,要不要留下来?其实我这才第一次看到他有些喜欢我,但是晚了,我这人从来不吃回头草,更不会走回头路。我此生最聪慧的时候就是那会,是有一些遗憾,仅仅而已。这段我与李淮古的故事就此打住。
再两年我被陛下点将出征,打了快一年的仗,日子都浑噩了,回来就听娘亲谈起,李家公子死在边塞驿站。
娘亲说李家公子我还有些恍惚,反应了半天。李家独子,他竟跑到这乱哄哄的边塞,甚是奇怪,后来京中传来风声,李家公子上祁峰学艺了。其中缘由那会我也无暇顾及。
我与程度的婚事,慌乱准备中,又因着我功名在身,又是女子,陛下赐了好些赏赐,上到珠宝银两,下到女使婆子,我们沧州别院当真塞得满满当当。十里红妆,风极一时。
接下来的生活按部就班,随夫君偶尔出征,夫君待我极好,拢共生了三个孩子,认真教养,平安度日,甚是惬意。
返回天界后,我便不再多言这些往事,不过一场劫难而已,无需挂在心上,倒是李淮古固执不已,常来烦我,那日被我踹下天界,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