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海雾山风

10、机关

　　他们领着我穿过一条长廊，途经五个船舱。在我肉眼可见的范围内，纯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古老的、显然价值连城的油画，每隔几米就有一盏不知什么材质的壁灯，可走廊上的光显然来自别的地方。两边的舱门是自动升降的，每扇门上都有一块识别虹膜的玻璃板，一名身穿红色连体服的海盗路过我身边，径直走向其中一扇门，略微一停顿便走了进去。看来一定天天都有我这样的倒霉蛋闯进来。海盗都这么正规了吗？他们看起来更像某种能和联盟说得上话的军事势力。我低下头观赏着带浮雕的地板，跟着头套们在尽头的那道舱门前停下脚步。
　　真是——气派啊。我在心底感慨，我的那艘破烂何德何能，可以忝居飞船之列。
　　压在我肩膀上的两只手用力推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舱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上缩进缝隙里，而我一个踉跄跨入舱内，回头再看，两位头套隔着门上的玻璃朝我投来冷酷的一瞥，转身离开了。我站在原地，开始思考怎么逃出去。首先要观……
　　“嘿老兄！很高兴见到你！”
　　首先要观察一下周围环境，能与人合作当然是最好的。我默背了一遍这条准则，回头用和善的目光看向声音的发出者。

　　“你好，我叫安东尼，你是？”安东尼是手册上的人名之一，我挺喜欢这个名字。
　　“周硕。这帮海盗的飞船真不赖，我也算是识货的，咱们现在正待在一位美女体内呢！你看这材质，我说，要是有得选，我以后就跟他们干了，海盗比我们小商小贩赚钱多了！”这个大块头看起来有些日子没见过活人了，就算我一直拉着脸也无法消减他说话的欲望。他身上的西装和淡蓝色衬衫皱得像查拉星的地皮，如果能妥帖一些，或许会更符合我对他们这种小商人的刻板印象。
　　无论如何，看来即使我不提合作他也会上赶着找来，那就不必为此费神了。我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除了地上，只有周硕身边有个座位。他坐在墙体延伸出的一小块板上，看到我的目光，还慷慨地挪了挪屁股，多腾出一点空间。
　　……算了，我还不习惯与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你坐吧，我再看看别的地方。”
　　这句话成功打开了他话匣子上的锁，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到那双人类嘴唇上下翻飞的画面。
　　“我在这里待了四天了，这个舱里每个接合板的形状我都一清二楚！”他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地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安东尼，我可以悄悄告诉你哪个接合板上还有机关。”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竭力把它们瞪到最大，以防这个疯子不能领会我的疑惑。接合板上怎么能有“机关”呢？那种东西只存在于图纸和古老的铁器上。
　　他神秘地一笑：“知识，朋友，知识是生存的先决条件。而我恰好对这个颇有研究。”很遗憾，我想，前面那句引用的名言并不能让他看起来更可信。
　　“这艘飞船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真，她显然被一双伟大的手调教过。接合板上的机关！我们的想象力太贫瘠了，不过——什么样的大脑才能培育出这种设想？我是个商人，我的父亲是‘巷子里的科学家’。因此我或许有资格为你介绍这些机关的价值。”
　　没人告诉我此时该怎么做、摆出什么表情，我只能呆站在门边，舔舔因长时间忘记合上而干燥的嘴唇，茫然地等待他的下文。
　　“机关——你应该知道它是古老的地球发明，人们用它来保守秘密、制造麻烦或者便利。先辈们哪怕把用在这些小东西上的聪明才智分一点到新科技上，也不至于那么早就离开地球了。”
　　周硕瞥了一眼我紧皱的眉毛，看样子不打算多解释他那奇怪的观点，他继续说：“有记载的机关一般都是用木头或者铁器制作的，我父亲曾经参照资料馆的图纸做出过几个，这花了他半年的时间，而那几个木制的成品令人惊讶地留存至今，并且依旧灵活得像刚做出来一样！兄弟，要不是现在不太方便，我一定得带你去我家参观！我最喜欢的是那只木头兔子，天哪，它……”
　　“呃……周先生，机关——”
　　“啊！我又偏离主题了。好吧，据我所知，现在全联盟也找不出几个可以自创机关的人了，主要是大家都低估了它的价值。毕竟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门技术。科学已死。”

作者有话说

　　“知识是生存的先决条件”——卡尔萨根
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