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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New York, I Love You but You're Bringing Me Dow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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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潘西的印象里,阿斯托利亚一直都只是那个吃什么都爱沾很多蜂蜜的跟屁虫,从小崇拜潘西和达芙妮,试图模仿融入她们俩,但是这种行为注定了她这个想法的失败。
四年级的时候斯莱特林的女孩们来到帕金森家,趴在床上一起看杂志,对上面评选出来的欧洲黄金单身汉评头论足,潘西说哪个帅她也说。她们故作正经,穿着浅色开司米披肩和半身裙,在下午茶室喝多奶多糖的红茶。
聊起婚姻,潘西那个时候还天真地认为自己会嫁给德拉科,但嘴硬地说着喜欢那位瑞典王储,达芙妮撅着嘴摇头,“你都有德拉科了!”潘西举着碟子和茶杯盖住自己的表情,“我和他说不定呢哪天就分手了!”喝茶的间隙里,她从茶杯前抬起眼睛,看到阿斯托里亚朝她笑了一下,沉重地牵动着嘴角,好像嘴角挂着两个秤砣,酒窝里面装的都是少女的苦涩。
潘西那个时候再清楚不过了——哇塞,原来占有别人的喜欢是多么的幸福,所以在八年以后的现在,潘西略微感同身受(即使不想承认),一瞬间甚至怀疑这位比她还要小上两岁的女孩,是不是也参与着计划过推翻帕金森家的阴谋中,然后向填塞上空位。但是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德拉科如今就算谈不上爱她,但至少也不会堕落到喜欢阿斯托利亚。
如今,潘西不知道她现在的行为是示威还是恳求;当然,她戴着蒂凡尼的无名指时不时翘起来的行为意味着答案趋向前者。她做这个动作第三次的时候,潘西好忍不住笑出声——这么多年过去,格林格拉斯小姐还是孩子。
她不打算和阿斯托利亚耗费一整个下午,她们走下楼,果然这位大小姐大张旗鼓,雇了司机开着一辆宾利加长轿车,夸张地横在这栋八十年代的红色楼房前面。潘西把阿斯托利亚送进车里,希望离她越远越好,把手支在黑色的车门上,和她要微笑道别。
“你不想问问我要待到什么时候吗?”
阿斯托利亚夸张地抱着肚子,把自己的身子摆正时问潘西。
“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给她关上了车门。
傍晚潘西去上了普拉提课,下课的时候旁边的女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她欣然答应。在商场里面,她接到斯基特的电话,质问她知不知道阿斯托利亚来纽约了。潘西嗯啊嗯地回应几句,终于知道了她早上打那么多通电话的用意何在:“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你和马尔福结婚然后离婚,你说不急,慢慢来。现在格林格拉斯追来纽约,你怎么下手?”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她的手指间划过衣服的布料,心不在焉,对面无言。
丽塔语调稍微软了下来。“马尔福家没有好人。德拉科也不是。太多年过去了,你认识的德拉科·马尔福可能已经早就改变了。”
艾丽卡投来一个“你知我知”的目光,问是谁。
撒谎就生在潘西的本性里,她含着笑说,这是担心自己婚嫁的英国姑姑。接下来,艾丽卡又问了很多问题,潘西在伦敦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传说中的伦敦社交季是否一如传说中那么奢靡?艾丽卡是一个普通的纽约女人,出生在布鲁克林。按时的美黑让她小麦色的肌肤时刻保持着完美的光泽,漂染过的金发剪着一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型。和任何一个普通的美国人一样,她有着客套的热情,对着她的口音和故事抱着怀疑,可是又忍不住得好奇。在分别的时候,潘西邀请着她来自己的画展,一个晚上都心情不安。
八年的空档给了她妄自生长的空间。但有一件始终事情不变,她不想承认,但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她笃定的仇恨都被拢在照片里面焦黄褪色的记忆的柔情海浪扑灭。
丽塔·斯基特在半年前找上她,告诉她德拉科·马尔福来纽约了,他已经和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订婚,阿斯托利亚怀孕了。她看着那个枯槁的金发女人,力图把自己打扮的精神起来,一股悲愤的共鸣又从心里升起,好像回到了父亲被警察带走的那个早晨。她还在吃早餐,南部晚夏的空气还带着一点湿润和温暖,碟子里的一黄油微化脱型,她切下一小块抹在圆餐包里,餐厅的沉默透露着不详的氛围。爸爸皱着眉头看报纸,新煮的热咖啡在喝到底的时候,警察敲响了大门。他们动作之快,在爸爸被带走之后,潘西发现咖啡渣还温热的,赤脚的女孩站在客厅里,上一秒她还在苦恼写不完的作业,下一秒她扑向了电话向马尔福家求助。而纳西莎·马尔福,那个像她母亲的女人,在接通了她的电话之后迅速挂断。在她坐车到马尔福家的门口时,认识了她大半辈子的门卫被她大费周折才说服,她发现花园里的两只孔雀也不见了,那个熟悉的世界变了,就像水手第一次遇到飓风一样手足无措。但她还是潘西,还穿着白色的晨衣,在马尔福家的客厅。她从白天等到黄昏,又到了晚上,纳西莎终于下楼,冷漠匆忙地塞给她证件和现金,宣告她被流放美国。
海关问她,帕金森小姐您到访纽约的目的是什么,她哑口,说出了第一个令她痛苦而非快乐的谎。
在领行李时,电视插播了一则新闻:帕金森先生在警察局饮弹自杀。这么多年过去,这一天想起来仍然痛苦不堪,她有的时候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当她再次醒来,她还是要上七年级的女孩,为了作业苦恼不堪,有优渥的家产和宠溺的父亲,还有她的犯罪同伙。
如果要说这是一场梦,那必定是经过了母体式的精密计算。看看阿斯托利亚,讨好的女孩摇身一变,也学会了威胁和炫耀。她也撑了过来,从分不清现金面值到现在,她八年的成长好像三十年。德拉科却还像个十几岁的孩子,抱怨的对象变成了工作与父母。
她在睡前喝了一点酒,酒精总是纵容人的情绪,她有些悲伤地躺在床上,但发现眼睛干涩。她想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最近三年,没有一次为了自己流眼泪。唯一的那次献给了重逢德拉科的那个晚上,是真是假,她也说不清楚。她有些烦躁地转了个身,想到了丽塔的话,抓起手机,给助理发了一封短信,让他邀请前几天下午见到的那位金头发英国小姐。
在纠结是否要去潘西的画展的一段时间里,德拉科对自己身后的危机一无所知,继续用一些致瘾(也致癌)效果绝佳的东西来排解自己的忧愁。令他奇怪的是,父母不再打电话来了,也很久不见多比的踪影。
与此同时,他不受控得去查找关于八年前案件的消息,看偏门的小论坛上面的各类阴谋论和猜想,伴随而来的不安感也在逐渐放大。越长大他就越明白父母只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让潘西人间消失可以为他们减少不少烦恼。所以,即使他对艺术狗屁不通,德拉科还是决定去参加潘西画展的开幕式。至少可以把一些事情弄明白,他这么想,喝了三杯威士忌才出发。
他故意迟到一些,显得他不是那么在意的样子,到达的时候画廊已经有不少人。他惊讶于潘西竟然在另一片大陆有这么多朋友,全都不是他认识的,而在他们刚见面的那个晚上,他却还在告诉她一些属于她抛之脑后的生活的旧人。这是潘西女王的新世界,不论在哪里她都能够闪闪发光。
搜寻潘西的身影时,德拉科却看到一位他最不想见到的不速之客。做了造型的金色头发一丝不苟,在偌大的场合里也不拘谨。显而易见,她的注意力也并不在面前的两位女士身上,看到了德拉科便兴奋地招了招手,然后走了过来。
看到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德拉科的脑袋简直比宿醉还难受,还有她日益重大肿大的肚子。他随手就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
“生气了?”
阿斯托利亚吻了吻他的脸颊,在他耳朵边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拜访我们的老朋友,亲爱的,”她挽住了德拉科的手,“她不是你一个人的朋友,你知道的吧?”
德拉科看了一眼阿斯托利亚的肚子,“你不累吗?”
“有什么比艺术作品更放松身心的吗?所以,怎么样,喜欢这场展览吗?她很有才,我真为她开心。”
阿斯托利亚的咄咄逼人一反平常。德拉科轻轻抽开了自己的手臂,但女人又一次地把手扒了上来。德拉科把手边的香槟一饮为尽,说:“阿斯托利亚,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这些画怎么样,德拉科?”
“我们出去说好不好,”德拉科低下头小声说。他看到潘西和上次宴会上见到的女士一起,在和别人说话。他们对上了眼神,然后她朝他们俩走了过来。
“’逃离’,这次画展的名字。你会不会很有感触?”
德拉科看了一眼阿斯托利亚——就连她的眼睛里面都是嘲讽。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说出来,却在心里悄悄地想:德拉科·马尔福,一如既往的幼稚。
“你没有必要这样。”德拉科报以一个微笑,抽出他的手臂环抱着阿斯托利亚的肩膀,她战栗了一下,下意识的躲避了他的眼神。她对两个人的亲密动作有着本能的反应,人总会害怕被赠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很过时的把戏。”他埋在了她的颈边,语毕就放开了她。阿斯托利亚错愕在原地。潘西走了过来,骄傲的脸蛋早就料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德拉科阔步向前,拉住了她的手,朝外走去。
“刚才的对话还顺利吗?”
德拉科还在漫无目的地拉着她向前走去,艺术馆走廊之间的人看他们,但他丝毫不在意。
“有没有想到以前的好时光?”
然后她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被德拉科拉着走,穿着紧身裙子的她很吃力。但是和老朋友相遇,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好玩。其实他也是如此——起初德拉科满脑子的只有被捉弄的生气烦恼,但想到他愉快得反将一军,心情没来由的愉快了起来。德拉科却又故作生气的样子,把她压在了墙上,质问潘西为什么这样做。
她没忍住,先咯咯地笑了起来,她今天漂亮极了,或许是除了她十岁生日那天最漂亮的一次。波波头的刘海下面深色的双眼熠熠生辉,穿着高跟鞋太累,她笑得扶住了德拉科肩膀。“这样还不好玩吗?这样还不开心吗?”
“这样可是太糟糕了。”他拉过潘西,扳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了她的嘴唇。他的手透过裙子捏了捏潘西的屁股,“练普拉提练的很有效,嗯?”
“钱当然不能白花。”潘西在换气的时候回答,把手伸向了德拉科的皮带,咬了咬他的耳垂,膝盖去蹭他的下身。
“你要在这里?嗯?”
他们在一块阴影里,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德拉科这时候显示出了不符合性格的耐心,任由着潘西戏弄。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潘西抽回手,勾住了他的腰带,拉开旁边厕所的门。
他们被缠绕到情欲的漩涡里面,最后潘西身体瘫软得简直要融化,她扶着墙壁用力地喘气摇动身体,这场□□在技巧上不是他们最好的一次,但绝对是他们最服从彼此的一次,像熨斗妥帖对方。
带着赌徒掷骰的意愿。德拉科咬着她的下嘴唇,告诉她:
“说你爱我,潘西·帕金森,然后我都听你的。“
他甘拜下风,输给潘西的老谋深算。他总是给出随意的承诺,但这一次他绝不违背,他们深谙两个骗子绝不向对方说谎的道理,但说实话总会带来更大的痛苦,两道伤疤被齐啦啦地捅破撕开。只有一步之遥,但潘西咬着他的肩膀说,绝不。
德拉科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家里没开灯,但不出意外的是沙发上坐着阿斯托利亚,她在抽烟。
他把外套丢到扶手上,没有制止她的动作,但说,“你不该这样的”。
“你还关心吗?“她淡淡地说。
“我当然不,“没有无聊的客套,德拉科又能尖酸起来了,“你应该照顾一下你的筹码比较重要。”
“德拉科,“意识到她无法在言语上胜过德拉科,阿斯托利亚用她一向擅长的技巧。“这么多年,都是我陪着你。潘西是过去式,我很抱歉她的遭遇,但是能怎么办呢,你不是得向前看吗?
“我不会娶你的,如果那是你‘向前看’的意思,“德拉科把手上的订婚戒指摘下来,放在茶几上,“我不知道你和我父母在怀孕这个事情上用了什么小伎俩,我们可以以后再商议孩子的事情,我肯定会负责。”
阿斯托利亚惊愕地看着他,明白过来这才是真正的德拉科,她一直爱的都是这样的他,而不是像那个傀儡一样的人物。占有给了她了解的错觉,她语无伦次地站起来,又懊恼地坐了回去。“但我爱你,很多很多年,而你一直都知道。”
“我不想要这样,我也不觉得抱歉。我就是混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如果你打算走的话不用打招呼了。“他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从吧台顺了一瓶酒,想到了之前的对话,“还有,逃离,的确很感同身受。”
被击败的残兵败将只能落荒而逃。
德拉科被下达了最后通牒回到伦敦。只要付出小小的代价,他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事实证明,他的父母对家族利益意外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
德拉科在傍晚收拾行李一半时决定重返切尔西区的那间画廊。先前他并没有好好看这里的作品,但她被一触即发。她的画很不循规蹈矩,快速渲染,粗糙的线条,鲜活的用色,拼贴涂鸦般的字样重复着她这辈子所有可以称为家的地方。这些和他所看过的她的风格截然不同。
“你觉得很不一样,是不是?“
德拉科转头去看那张熟悉的脸。快要闭馆,仍然在这里的人很少,全都投来了目光。她示意他跟着她一起走。两个人一起到了楼后面消防通道的窗口,她坐在窗台上面,递给德拉科一支烟。
“怎么样,还成功吗?“德拉科问候她。
“当然了,我没有失败过!“滑着打火机,潘西吸了第一口烟,夏风柔软、温柔,风里送来咖啡和面包的香味,“但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一开始很糟糕。”
“发生了什么?”德拉科转过头看潘西,她的眼睛被远处高楼的灯光点亮。
她垂下了眼睛,“很多年过去了,记不太清楚。但我记得在我来这里半年的时候因为钱包太紧,我试过戒烟,”她笑了一下挥挥手里的烟,“但很明显——我失败了,”潘西抱住膝盖,用夹烟的手撑住额头,“我恨纽约,”她转过头凝视德拉科的双眼,“但我再也没有家了。”
德拉科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过,他循循诱导。下意识里,他明白这是精神自残。如果自己知道更多,他会感觉更多愧疚,但他必须这么做。
“告诉我,我想知道。潘,你需要说出来。”
“你想知道哪一部分,要我和你详细描述,”她平静地叙述,“是关于我爸爸被你爸爸背叛,你妈妈把我流放道纽约,还是我去餐馆端盘子拿每小时十三刀的工资,最后只能靠操有钱人获得钱和关系?”她把烟灰从消防楼梯的空隙之间弹下去,“一个高级的妓女,但和你有什么不同呢?大家都痛苦又疲惫地生活着。”
“我有想过解脱,死亡,而且我做了。吞了三十颗安眠药,被我房东送去洗胃,还付了一大笔他妈的医疗费,甚至连死也是困难的。我想,或许我就是该活着,看看生活到底还能怎么为难我。现在,我看到了机会,不是吗?”她揉了揉鼻子,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看看,甚至连我的鼻炎都好了。那纯粹是我被药物浇灌出来的公主病。”
即便早就猜到了大致,德拉科仍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用简单的语言拼凑他直接的想法:“对不起,潘。”
“我责备了你很多年,但这的确不是你的错误。这只是……命运,就像我们此刻要注定坐在一起——可能也不是。我提前知道了你要来纽约,还想像《诗翁彼豆故事集》里面复仇。”
德拉科想到从前老是笑话潘西喜欢童话故事,兀地笑了出来:“你一直很喜欢那本书。”
她摇了摇头,“你这个该死的傻瓜,老是因为这个事情笑话我。”
“但是那不就是我们俩吗。永远都在互相嘲笑,还有永无止境的恶作剧和比赛。”
“你从来都比不过我。”
“你真会瞎说,我只是表面让步,试着当一名绅士。”
潘西大笑着说,“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
“我知道。但我爱你,潘,而且我会永远爱你 。”他说。
临行前,潘西塞给了德拉科袋子,里面是一堆自己画的衍生品——冰箱贴、明信片、海报之类的,叫他带回去给看看以前的老朋友们看看。她答应他会回伦敦的,再过一段时间。
德拉科在机场翻看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一张明信片和其他画作的风格格格不入——是她以前的风格,画的内容是她以前房间,从床上看过去下午茶室的样子,包括那副雷诺阿的画,包括闪闪发光的湖泊和玻璃,和他脑袋里记住的一模一样。他翻过面,潘西保留着写什么都全部小写的习惯
亲爱的德拉科:
你得夸赞我成长大了!我明白你不喜欢这个版本的我。我曾经一度固执,觉得是你对我造成了伤害,但是这条路是怎么选择的呢?我如今到了这个境地,并不痛苦,所以没有什么好怪罪你的。
你问我为什么逃离,但我发现我们忽略了一点:世界也在逃离,变成自己的样子。我们错误地把世界理解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是时候长大了!不过,我们可以一直是Pans & Drakes。
p.s. 我也永远爱你 。
你真挚的,
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