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萧菱岄

10、第十集 〖一轮明月离舟头〗之二〖天雪清城〗

　　缘衣手把青檀枝，落在天月山巅。着地一刻，绣鞋不染尘烟，粉衫自随风扬。
　　“溪儿。溪儿，看姐姐给带什么回来了。”许是从前，涟溪该在树下等着她，然后过来撒娇。
　　而此时，月风洞中，无一人影。
　　在寒潭的丛丛乱冰中，她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本该是一脸纯笑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颜色
　　“溪儿，溪儿，你醒醒，姐姐给溪儿带好吃的了。”她使劲摇晃着涟溪，“溪儿不要给姐姐玩猫猫了。”
　　缘衣抱着溪儿，一路飞奔回到月风洞。
　　十日光阴如指尖流水，一飘而过，可涟溪依然没有眨过一下眼。
　　因为此时的他，在一个梦中。
　　那梦里，有蓝衣、白衣、青衣在绕。梦里的天是蓝的，有白云在飘；水是绿的，有涟波在摇。有美丽的姑娘在唱歌，声似几千翠竹纷纷扎节、似夜莺袅袅婷婷。那里的土地，总是安静的。只是他不知道，那片白云飘碧波荡的土地，是属于一个叫南越的民族。
　　在那个梦里，他想抓住那一袭衣，想捧住那苒苒月华，想看那吟歌女子的脸、在层云之巅。可是一切于他，总是那么的遥。

　　半月过后。
　　涟溪醒了。但他的寒伤，没有丝毫转变。
　　缘衣带着涟溪，前往那个活在所有殇雪国人梦中地方。那里有着几千殇雪人、魂牵梦绕的神话。那里就是，所有人心中神往的东乡。
　　传说东乡有宫，起名嫣婉，是东乡最神秘的所在。一个东乡族人都只能仰望的地方。东乡人眼中，那是神圣不可亵渎的蓝土地。
　　缘衣也是在瞑思中，听师父缘君真人提起过东乡。嫣婉宫下，有一座奇山嫣越，嫣越山中有一人，青面白衫，红须蓝发，衣带宛如流莺、飘飘如仙。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眼角一丝笑。只是那笑，透着几分寒意。
　　缘衣来到了东边的土地，不知是不是东乡。就算是，或许她也不知道。可谁又知道？
　　天雪宫。
　　一个小城，缘衣站在辕门外，看着城墙上“天雪宫”三个红边大字，还以为是平地筑起的悬宫。
　　入得宫内，才发现天雪只是一个小城。宫门外，有一行人身着异装，黑衣蓝袖，头冠青色长帽，手持木戟，身背褐木弯弓。只有一人身着青衣红纹帽。
　　满当的异域情调。
　　缘衣走到宫门前，为首的青衣人，盯着缘衣看了很久。眼神中飘忽着长长的疑惑。
　　缘衣这才想起，自己一身装扮，与他们全然不一样，便觉释然。那人嘴里说着什么，缘衣一句没懂。
　　“婶娘娘…怎么了。”涟溪几个字说得柔意百般，气如游丝，有点上气不接。
　　缘衣一惊，惊的是涟溪会如此称呼自己，可是一见涟溪如此，心中的疼漾成阵阵涟漪：“溪儿，没事的。”其实他们，相处到如今，都是相依，
　　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在那涟溪心中，她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那青衣人还瞪着缘衣二人，口中也还在说着咕噜难懂的话，只是那张脸上有了分明的怒意。
　　缘衣努力解释自己身份清白，不是坏人。这样两人越辩越乱。这段理不清的解释，以青衣人一扬衣袖告终。手挥处，身后四个黑衣人走了过来驾着缘衣二人，听完青衣人一番交代，就步入城内。
　　这天雪城中，是几番烟雨许不出的淡雅。城中人你来我往，翩然有序，不是那种热闹纷繁。商客之间几句淡言，一笑之间就成了交易。
　　这里的小屋、大殿，都是温柔的，浅色系的屋檐小壁，无过多华丽渲染在身，给人说不出的舒心。
　　身后四个黑衣押着缘衣和涟溪，走过城中的碎石街。缘衣好想拥抱这无边的清幽。只是他们的手被上了锁。
　　黑衣人走进一个府院，把他们交给几个红衣人，几句交代，然后翩然离去。
　　“你们走的倒逍遥，我们怎么办啊。”缘衣有点愠怒，就朝四个黑衣人小吼一番。黑衣人转过来一笑置之，然后走了，真是个潇洒、来去无声
　　。
　　缘衣被带进一个小屋中，屋是柴黄色一般淡的格调，四合却又不算很大的那种小格调。红衣人带着门，上了锁，走了。
　　留下缘衣在屋中无奈。
　　此时的涟溪，在缘衣怀中缓缓睡去。他是累了。
　　她抚着他的青发，抚着他的脸。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俊朗明澈，轮廓分明，眼有柔水几重，却带三分淘气、七分清纯。
　　想到此，她便更有凄淡，如今溪儿伤还这般，却被困在这鬼地方。她的心中，横生出万分荒凉。一晃就是三更过，就算她修心天月山数十年，还是没能堪破红尘事，终不能了然无一牵挂。一个彻夜不眠，是十年来的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