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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战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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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前一
第二日清早,天还未亮秦焕就被玉淮冀从床上拎起来,他不满道:“鬼也得睡觉,你容我再睡一会。”玉淮冀毫不客气,拖着他在大街上走着。街上的人纷纷看热闹,一个小姑娘问旁边的老太太:“阿婆,那个小哥哥为什么要拖着大哥哥走呀?”
老太太解释道:“那可能是他的爸爸,爸爸喝醉酒被他儿子带回家啦。”玉淮冀一顿,松开手,头也没回地扔下秦焕自己走了。
隐约听见小姑娘叫道:“阿婆,小哥哥不要爸爸啦。”
当玉淮冀穿梭在狭窄的居民宅院之中,周边刚刚还有市井喧闹,这会儿突然鸦雀无声。仔细回想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妥,天色这般未亮为何会有小姑娘说话?他从包里拿出罗盘想卜一卦,可罗盘指针不停的转动没有停下的意思,应是遇到邪祟了。
玉淮冀从手臂上取下珠子掐在手里,珠子上原有不停缠绕地经文已经暗淡下去。佛珠无用说明自身已处于异界,亦或者遇到的邪祟及其厉害使得阴阳相隔。
他向前走去,警觉地留意周围是否有可疑之物。当经过一户居民房屋时,他停下脚步,因为那门是虚掩着的。玉淮冀抬手叩叩门,向屋内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便走了进去。房屋分左右两个厢房,中间夹着只够一人通过的小路。他缓缓走近右侧厢房,刚想一脚迈进去,身后有人说道:“小师傅好胆量!”
这一声在荒寂中如同一声响雷,玉淮冀惊诧之余缓慢的转身,见身后立于水缸之上说话者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相视之下互相打量起对方,又各怀鬼胎。玉淮冀问道:“此处为何地?以前不曾见过。”
小姑娘反问:“小师傅觉得这像哪里?小女子我昨日见到小师傅与人串通坑蒙拐骗略有不忿,继而跟随劝戒小师傅停止作奸犯科。”
玉淮冀仰起头肃然道:“我并无坑骗他人,确有人暗杀我朝官员。”
“还在扯谎,你坑骗他人便罢了我可不予理会,昨日骗的是我舅父,我岂能饶你!”小姑娘纵身向后一跃,一脚把水缸踢向玉淮冀。
原来他是那国公的外甥女,玉淮冀闪身躲过,姑娘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刹那间就到了他近前。玉淮冀脚还未沾到地面,空中施力两腿岔开,上半身向后倒去避开这一招,腰一使力马上又窜起身落到房上。回头再看那小姑娘心里叹道:“此女年轻尚小武功卓绝,出手之快和老方丈可以相媲美。”
对面的小姑娘见他飞身上房,不急着追反而坐在厢房门前的石头上,手在身体两侧撑着石头,左右晃着小脑袋道:“小师傅年纪与我相仿,轻功倒是不错。敢问承自那家门派?”
见她这么说玉淮冀大概清楚这姑娘是何时跟着他的了,既然对他缩骨不知情又说自己骗他舅舅,应是见过左文花。随即玉淮冀道:“无门无派,在红山寺当过几年和尚而已。”
“原来是红山寺,据说那主持方丈没人知晓其法号,武功深不可测,小师傅既是他的徒弟,有这等轻功也是理所应当。”小姑娘不急不缓:“那你说有人要杀我舅父,可有证据?”
玉淮冀从身后包里拿出奏折,甩手丢给她。展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这么说你算救我舅父一命。”然后她从石头上下来,抱拳道:“程真真谢过小师傅。”
就在此时祥和的氛围被打断,秦焕撑着他的花伞从天而降,身姿优雅的落在玉淮冀面前,抛了个媚眼:“小玉休要害怕,我来对付这个女鬼。”然后单手收了花伞指着小姑娘道:“你当真以为设的结界能挡住我不成?”
玉淮冀一愣,上前一步与秦焕并肩问道:“你说她是鬼?”秦焕冷笑一声:“你连我都认得出来怎被她蒙骗了,这是个女煞,不及我等级高。”说完一甩袖子,整个空间瞬间撕裂,阳光照射进来的同时周围景物也恢复成市井街道。
对面那小姑娘拍拍手赞道:“居然是个尸鬼,整个汴京都难找出一个的稀罕物种啊。小师傅你可真厉害,连尸鬼都降伏得了。”
“休要废话,看我把她打个魂飞魄散。”秦焕握住伞柄双手一拔,一柄细剑从伞身抽离出来,他冲玉淮冀喊道:“替我拿着,待我收了她。”然后花伞朝玉淮冀扔了过来,玉淮冀没接,身子超旁边挪了一步,花伞准确无误地掉进了墙角的泔水桶里。玉淮冀嫌弃地看了看。
秦焕抓狂:“我不是要你接着吗?给我捞出来!”
玉淮冀无辜道:“一股胭脂味,不喜欢。”
程真真在对面不忘补刀:“武侠话本说了,要剑鞘丢给别人拿着,打架才会更潇洒倜傥。”
正气急败坏的秦焕见她往枪口撞回头骂道:“年过半百的臭婆娘就别装小姑娘的可爱了。”他对玉淮冀打怵却不惧其他,咬碎牙往肚里吞。虽然恶心的要命,但是那花伞是跟着他大半辈子的武器,况且是大理最好的工匠所打造,心有不舍只能用树枝挑出来好一顿冲洗。
程真真站在那里一直等着他洗完,一个时辰后实在等的烦恼才问了一句:“还打不打?”
秦焕没想到她还在等自己,答道:“打啊,小爷我这几天心情不好用你出出气。”甩手挽了个剑花蓄势待发。
程真真赞道:“好剑!”把刚刚手里的匕首丢到一边,袖口中骤然冒出两股暗红色的烟冲向秦焕脖子,速度之快来不及反应。秦焕上下挥舞着剑逐一抵挡,剑刃与红烟交锋之处红烟断裂消失,继而马上增长再度突向秦焕要害。秦焕见那红烟触及甚长便使出轻功在空中和地面旋转腾挪,剑气铮铮作响时而殃及周围的房屋砖瓦。
几十招下来,他觉得有些吃力了,刚刚化作人形几日,现在这程度也就是全盛时期的七成。
果然使用武功的情况下难以维持维持太久。秦焕余光扫了一下周围的人,围观者不少,他躲开红烟的攻击,退身向城边跑去。程真真正打在兴头上怎肯任他逃脱,收了烟紧紧跟随,边追边喊:“你是不是认输了啊?”
秦焕哈哈大笑:“老太婆,我们去人少的地方小爷我亮出真身和你再打上三百回合。”玉淮冀虽然武功差的要死,但是他没见过猪肉还见过猪跑,知道秦焕可能不敌这女煞,也紧跟其后。
刚一到城边人烟稀少的地方,程真真便主动发难,招数更快于方才。秦焕身形旋转躲过几招就势化成黑烟缠住程真真,当即身形动弹不得,她挣扎了几下黑烟裹地越发紧了,不屑地哼了一声:“亮出真身也才能达到这程度。”化成红烟反缠秦焕,两股黑烟在空中猛烈地缠斗着。不多时那红烟颜色殷红如血,就像一头猛虎追逐撕咬黑烟。眼看黑烟被逼得穷途末路,秦焕闷哼声越来越频繁,玉淮冀才从旁观处跳进烟雾之中,伸手一抓从黑红交织的烟雾中准确的抓出一缕,然后跳出几丈远。
那红烟渐渐化成人形,刚刚还温顺的小女孩现在满脸戾气、凶神可怖。她周身还充斥着些许红烟,声音夹杂着野兽般的回响:“你为何挡我?”玉淮冀并不慌张,他把那黑烟塞到脖子上的红绸中,一只手背后另一只手收掌放在胸前作金刚状,淡淡道:“胜负已分,莫要追打致死。”真真早已起了杀心,哪里肯听他的,甩出四五根红烟化成剑形直奔而来。
玉淮冀胸前的那只手向前伸出直接对上那红烟,瞬间被打散。真真被一股力道击的倒退了好几步,稳住身形之后她惊诧不已,也恢复了刚才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的形象。
目瞪口呆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淮冀淡淡一笑没回答,反问道:“你在阳光下可以维持人形态,是为何?”
程真真思量一番觉得玉淮冀不像坏人,如实相告道:“师父用数十个活人为引,造出真真的肉身才得以在阳间停留。”玉淮冀心中一惊,她师傅这般狠毒竟然用数十个活人为引。刚想问师父是谁,真真早已消失不见。无心追她,低头问秦焕:“死了没?”没有回音,玉淮冀见那黑烟还在自己脖颈旁弥漫着,估摸着应该是被打的没脸出来了。摇头笑了笑用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脖子,向奏折中下一家官员府走去。
六、战前二
暗杀事件结束后,几日相安无事。
这日玉淮冀闲来无事,叫客栈厨子送上来几个粽子。刚蒸好的粽子清香扑鼻,玉淮冀拨开粽叶刚想吃,从窗外射进一只镖,钉在了他手里的粽子上。玉淮冀见那镖上竟然有一颗枣子,就着镖的力度也扎进粽子当中了,不由得哭笑不得。他抬头冲窗户道:“老子不喜欢甜粽子。”
左文花从窗户上跳进屋内,双颊泛红道:“甜枣不要难道想要巴掌?”杏眼含情见玉淮冀投来目光,马上又飘忽不定:“小师傅之前说的一石三鸟可办妥了,小女子要回朝复命。”
玉淮冀从布包里翻出一个奏折递给她:“小官吏做成被屠的假象实则已经回乡,大官僚被我从名单上去掉了,这奏折上看不出破绽是我让一个当官的重新写的,你拿回去复命吧。”左文花接过,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背对着玉淮冀突然问:“小师傅您真的是和尚吗?”玉淮冀不明所以,答道:“不是,你问这何意?”左文花猛然转过身面对玉淮冀,向后退了几步靠到窗户上,慌乱道:“没事,就是想问问。那个,我今日回大辽,李莹还在这,如果小师傅有需要,在窗外挂一条红绳她就会来找你。”说完似有些慌不择路地逃出去了。
玉淮冀双手托着带着镖的粽子咬了一口道,“都快一个星期了,你还不出来?我今日要探一探玉府,你不方便跟着就留在客栈吧。”
黑烟缓缓从脖颈流下来,秦焕抱怨:“大爷说的是,大爷轻功比我好,武功比我好,女人缘还比我好,还要我跟着作甚。”
玉淮冀笑道:“我何时说过我会武功?”秦焕不应声。他上一辈子荣华一身凡事都出尽风头,做了鬼后竟被一个和尚搞得挫感十足。
吃完粽子玉淮冀便出门了,以前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在夜晚玉府的戒备比白天更严。
府门前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造型别于其他官僚府邸,大门全部是黑漆刷的,门口两头狮子不是凶,表情反而似在奸笑。
五岁之前没有留意,现在玉淮冀才明白原来玉府选地甚是讲究。旁边没有住宅且被湖水环绕风水极阴、朝向的方位是坎位、就连府门的装饰都反常理。他从布包里取出罗盘,找准位置卜卦,卦象是前两爻为阴而后一阳爻。
看来闯侯府甚是凶险可能有进无出。但他还是不死心,使上轻功掠进院内,顺着记忆就近找个太湖石隐匿。
玉淮冀对自己的轻功再有信心,也不敢像在别的府邸那样任意在房檐间跳跃,父亲的武功何种程度他最清楚不过。只能尽可能放缓进度,在一个藏身之处多停留一阵,见无异常再快速去下一个地方。
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才接近玉景的书房,玉淮冀像猫一样轻飘飘地从墙根处窜上房顶,落地时小心翼翼。他向周遭观察一番见并无异常,才蹲下身揭开一片瓦。
对于玉景是否真的在府内他并无把握,可以说算是碰碰运气。
书房内空无一人,书案之上笔墨也没有动用。这个时辰已经过了上朝的时间,人不在府内,他揣测或许是找那道士去了。玉淮冀迅速跃了下来,推门进了书房,在书案前翻动。
如果没猜错,父亲利用弟弟的鬼王身份操纵阴兵,一定有边境战争的情报网来。随即从镇尺下面发现一张字条,展开来看上面只有两个字:未死。
玉淮冀向来从容,即便发生任何事情都不曾恐惧,事情越大他越镇定,可看着这纸上的两个字他思维停顿住了,觉得周遭空气冷了几分才察觉背后的冷汗湿了一片。
难道这两个字是他,玉景知道了他没死?
他不停回想从红山寺回到汴京的每个片段,到底在哪里透露了踪迹,是那次偶遇玉淮冥?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玉淮冥每天和玉景在一处,何必用纸条传递讯息。
这时突然门外有脚步声,他回过神马上找脱身之处,情急之下发现窗户竟是从外面封住的,暗骂该死。跑不掉只能到处找遮蔽物,无果便一头钻进了椅子下面。
那椅子无法全部遮住他,若来者靠近书案,必定会暴露。玉淮冀盘算着趁来人进门不备快速逃出去,然而细听之下那脚步声沉乱,不像是有内力。刚迈进书房,就听着外面有人喊道:“不必进去了,老爷一会回来再打扫。”玉淮冀一滞,听着声音耳熟一时却想不起。进屋之人应道:
“是,少爷。”然后脚步声渐远了。
原来是丫鬟,玉淮冀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打算离开,谁知大门一推从外面又进来一人正和他撞个正着。刚才那个人压低了声音道“兄长可找完了?”
掉头就跑,可一转身才发现玉淮冥在门口堵着他根本无路可逃。
嘴角一缕笑意:“兄长几日不见越发矮小了。”声音压低透出戏虐的意味。
玉淮冀向后退去,和他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费解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缩了骨就认不出来了,你也太小瞧我了。说来可能不信,兄长你可知从小我找你可不是用眼睛找的,是用心找的。那时候我在不在我身边我是能感觉到的,但是自从你消失后,我就感应不到你了。不过就现在而言,如此近的距离分辨一下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原来从进了府就被他发现了。好在是被他发现而不是玉景。
玉淮冀首先让步,他紧绷的全身放松下来,语气缓和道:“冥儿,你先让我出去,回头我会好好和你解释。”
听到这声“冥儿”玉淮冥颤抖了一下,他咬了咬嘴唇,侧过身让路。玉淮冀见状比兔子跑的都快眨眼之间就没影了,书房门被撞得“咣咣”直响,玉淮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双眼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