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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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福庄园的记忆，都住在书房里。
它们睡在墙上的柳木架子上，那架子被隔成许多小小的格子，像一个个专属的座位，座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水晶瓶。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妈妈会钟爱的那种漂亮瓶子。有的刻着茉莉花的纹路，有的雕着蜿蜒的龙。阿奎拉知道，这些是关于妈妈，以及德拉科舅舅的记忆。
也是卢修斯或纳西莎记忆中的孩子。
瓶身均有字母，若隐若现，像会呼吸一样，时而清晰，时而淡去。
唯独有一瓶，它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水晶瓶，没有花纹，没有雕饰。瓶身没有旁的点缀，只有水银颜色的记忆。
阿奎拉将它取出，倒入记忆盆中。那记忆开始流动，像一团柔软的云，飘逸地散开，又柔和地旋转。他拿起魔杖，轻轻点了点盆中的银色物质，它转得更快了些…
他俯下身，将脸庞探了进去。银色的物质渐渐变得透明……随后，他看见一条笔直的车道，向尽头延伸。车道两旁，是修剪得高高的紫杉树篱。
倏然，阿奎拉仿佛置身于花园中，面对着远处那两扇高大的锻铁大门。它们黑黢黢地立在那里，像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界限，将马尔福庄园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缓缓转过身。
眼前是马尔福庄园的宅邸，与远处森林的黯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通体透亮，每一扇窗户都迸发出灿烂的光芒。
阿奎拉微微挪了挪脚步，却又即刻停驻。四周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静谧，除了喷泉的水流，只有他的呼吸声若有若无。
他的目光在昏暗中搜寻，最后落在了不远处一丛灌木的阴影下。那里栖息着两三只白孔雀。在朦胧的光线下，它们那身本该耀眼的羽毛，此刻泛着一种黯淡的、近乎幽灵般的苍白。它们一动不动，长尾曳地，脖颈优雅地蜷曲着；其中一只微微调整了一下姿态，姿态缓慢得几乎难以察觉，而后又归于静止。
这一切看起来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
阿奎拉知道，这是马尔福庄园，但是过去的马尔福庄园。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声响，是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似是预感、又似早有预料，阿奎拉并没有立时回头，等他转过身来，一道人影径自穿了他的身体，他先是微怔住，而后下意识要躲，不等他反应，人已经过去了。
阿奎拉看到他穿着那套他曾见过的黑色西装，此刻领口微微松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两抹浓重的青灰，他的肩膀微微前倾，这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像是蒙着一层看不见的倦意。
他朝着正门走去，迈上宽阔的石阶，进入到门厅，两旁挂着许多肖像画，画中人对来客并无多少好奇，可那些淡漠的目光，却又沉默的追随着他的脚步。
他穿过门厅，走进客厅。这里的陈设，与阿奎拉所生活的那个年代，似乎未曾有过一丝更改。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地面。装潢考究的长桌静立一旁，周围是那些华贵的沙发与座椅。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天花板上水晶枝形吊灯悬浮。
深紫色的墙壁上，挂着更多的肖像。每一代马尔福的灰色眼眸，都带着如出一辙的淡漠，他们的神情里，镌刻着世代传承的傲慢。而此刻，他们无一例外，都将那穿越时间的目光，静静地投向了这位深夜的来访者。
“阿尔塔…”
阿布拉克萨斯独自一人坐在壁炉前，他似乎很疑惑他的到来。阿布拉克萨斯看起来与未来肖像里的那位没有很大的差别，但终究老了。他手里拿着一柄权杖，权杖里面装着他的魔杖。
待望向他的第二眼，阿布拉克萨斯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不是阿尔塔夫。
西奥多和他爸爸阿尔塔夫年轻时很像，稍年长些，乍一看也是像的，得复看个仔细了，才知道二者的差别。
这也是为什么阿布拉克萨斯第一眼见到西奥多时将他当成了阿尔塔夫。偏偏莱拉一眼就认出了他，当他得到里面的应许而进入到莱拉的卧室时，她正半躺在床的中央，倚着床头，背靠着枕头。
这是八岁的莱拉，美好的就像童话里的公主。天花板上是满天的星空，她就在下面，仿佛触手可及，就像月光想要拥抱潮汐。
她的肩上散落着淡金色的长卷发，白皙的、柔腻的、泛着淡淡红晕的脸上有一双灰色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以及微微上挑的眼角。她穿着一条蕾丝睡裙，袖下薄软的胳膊搭在被子外面，只露出两只柔软的小手。
她看起来不像是刚睡醒，像是刚才一直都没有入睡，毕竟她一点也不迷糊。此刻她靠在枕头上望着来人，轻声说：“西奥…”
她没有对来人身份的迟疑，只是好奇他怎么变得那么老，问他喝了多少增龄剂。
他总是沉默，就连现在也不例外。他坐在床沿上，也不说话，只是替她掖被子。直到莱拉伸出一只手来，用她小小的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西奥多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她嘴角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问他：“我可以喝吗？我想看看十年后我的样子。”
“到时我教你熬…”
小莱拉却觉得他是随口一说，便努了努嘴，重新躺了下来，嘴里还不服气：“那我让爷爷教我。”
可是她心里有些忐忑，暗自伤心，她是哑炮呀，学这些做什么？她的不安都表露在小脸上了，西奥多如何不知？她在为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成为一名小女巫而感到难过。他只是帮她重新掖了被子，又给她整理耳旁的那缕发丝。
他拿来平日阿布拉克萨斯哄她入睡的童话书，给她讲了公主的故事。尽管小莱拉已经听过了，但她似乎不会对这些公主感到厌倦。
可讲完了一个故事后，小莱拉还没有睡着，还睁着眼眸看他。西奥多柔声问她：“怎么还不睡觉？”
小莱拉有些伤心，难过的说：“Agape死了，Edasich和它一起死了。”
是阿布送给她的两只独角兽，小莱拉很疼爱它们。可是今天，它们都死了。Agape死了，Edasich殉情了。
西奥多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怕她难过，又在手心变出一束茉莉花来哄她。小莱拉这才好些，又想要西奥多教自己怎么变花。她暗自想，如果她能变出一束花，或者将这束茉莉花变成水仙花，该有多好啊！
屋内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西奥…”小女孩的声音很轻，“我是不是永远都不能用魔法？”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会快乐的，莱拉。”他说，“等你明天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微笑着，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会笑得更开心，会感到更幸福。”
莱拉安静地看着他，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
“我保证。”西奥多说。
她终于闭上眼睛，手指还攥着被角。
“晚安，西奥。”
“晚安，莱拉。”
他坐在床边，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照在她枕边那束茉莉花上。
明天，她会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名小女巫，她会在花园里和德拉科、西奥多玩耍时，不经意的将一束蔷薇花变成了茉莉花。紧接着，她像一只雀跃的小鸟，将茉莉花捧给爷爷看。
之后爷爷会和她说，莱拉是小茉莉花，她可以将花送给妈妈。再然后，她捧着一束茉莉花递给了纳西莎，它在纳西莎眼前变成了一束水仙。
这是莱拉第一次魔力暴动，似乎很平静，但这是莱拉有记忆来妈妈是那么亲切的、温柔的、内疚的抱着她，并亲吻她的额头与脸颊。
这一年莱拉八岁。
记忆开始消散时，仿佛已经很晚了，他听到了阿布拉克萨斯在低声哄着莱拉入睡，等她彻底陷入梦乡了，方才拿起魔杖，轻轻挥了挥，消除了她今天晚上的记忆。
阿奎拉感到自己正缓缓升到空中，马尔福庄园正在消散，转眼间只剩下漆黑一片…再然后，他的脚步落到地上，周围那令人眩目的光线又渐渐消散。
他回到了现实。
他抬头望向周遭，书房里高挂着许多肖像，与门厅、走廊有所不同，这里只有每一代马尔福家的男主人。此刻，他们都聚集在书房当中，平静的注视着阿奎拉，灰色的眼眸让他们看起来十分冰冷。
阿奎拉知道，他们未必都知道其中真相，但他们都知道那天晚上有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走进了马尔福庄园，再也没有离开。
“他死了…”阿奎拉喉间微涩，“所以时间转换器留在了马尔福家。”
肖像里的阿布拉克萨斯神情自若，只是重复了一遍，“是的，孩子，他死了。”
死在了1989年的春天，死在了过去。
而遗留下来的时间转换器，在阿布拉克萨斯的几番操作下，损坏得无法正常使用。直到斯科皮误闯书房里的密室，在里面重新发现了它，将它拿出来，重见天日。
尽管阿布拉克萨斯神态自若，可他损坏时间转换器的举动，还是暴露出了它倘若真是举无轻重，那他应该视若无物才对。
他也必然是发现了它有些怪异之处。正如阿奎拉进一步的发现，时间转换器里面的西奥多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困在时间转换器中无限循环时，同时也在对他们的精神造成影响，最终造成了阿不思的昏迷。
时间转换器是个魂器，里面有那个西奥多的灵魂碎片。或许是在他输送魔力时的那一瞬间，又或许是之后，他制作了一个魂器，作为后路。但阿布拉克萨斯怎么会允许有其他意外发生呢？他试图摧毁它，将这个秘密埋藏在马尔福庄园的密室深处。
可是西奥多又是通过什么方法做到的呢？阿奎拉很轻易的想起了时间转换器里那个英俊的、偏执的男人。是布兰登·霍华德的实验。他用尽一切方法，似乎得出来了巫师体内魔力的实验数据，但麻瓜的技术只支撑到他研究出在一定范围内屏蔽魔法的工具。
麻瓜的技术暂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可巫师本身具备魔力。
西奥多比布兰登了解什么是魔法。
那些实验数据在西奥多手上比在布兰登手里更容易悟到其中的深奥。
阿奎拉沉默的望着阿布拉克萨斯的肖像，有这么一瞬间，他似乎与时间转换器中的那个肖像重叠了。时间转换器里，那个阿布拉克萨斯的肖像，知道妈妈的情人是个刽子手吗？可可都会一一告知给老主人的肖像吗？
也许他知道。他知道布兰登·霍华德的实验，毕竟实验一开始能成功，抓到那么多的巫师，跟在小姐身边的家养小精灵可是帮了大忙的。
他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期待发生点什么。而它也的确发生了，在未来那个阿布拉克萨斯的肖像推波助澜之下，1989年尚未去世的阿布拉克萨斯得到了这个成果。
“我老了。”阿布拉克萨斯的肖像说。
他无法保证自己在何时将会死去。倘若能在死前把事情解决完最好。
“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知道，对吗？”阿奎拉低声问他。
阿布拉克萨斯并不对此感兴趣，但他察觉到了阿奎拉低落的情绪，目光变得稍许柔和，只是语气越发平静：“他们不需要知道，孩子。”
他们会一直怀揣着以为是哑炮的小女儿其实是女巫的惊喜，会因为愧疚而加倍疼爱她。卢修斯和纳西莎无疑是一对溺爱儿女的父母，可在阿布拉克萨斯心目中，卢修斯也还是需要他庇护的孩子，他和纳西莎都不需要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徒增烦恼。
就像小小的莱拉也不需要知道，有这么一个来自未来的西奥多，曾经来过。
这几乎就是全部的经过。
阿奎拉没有再去追问阿布拉克萨斯有关于西奥多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那个来自未来、却又死在过去的西奥多的死，于他、于书房内悬挂着的十几位马尔福而言并不重要。
他们选择了沉默。就连阿奎拉也不例外，在今日后，他会缄默不语。
在所有肖像的注视下，阿奎拉离开了书房，回到了家。
诺特庄园内很静谧，几乎只有家养小精灵忙碌的动静。阿奎拉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拿着羽毛笔修修改改。
阿奎拉确信那个曾经损坏的时间转换器能感知到外面的动静，但他总是平静，仿佛他的猜想只是一个错觉。
和他爸爸一样，阿奎拉也无法忍受这个‘西奥多’的沉默。
“你不好奇Riri的样子吗？”阿奎拉说，“她长得和妈妈一样漂亮，她看起来就像妈妈，惟一的不同恐怕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蓝色的。”
原本平静摆放在书桌上的时间转换器微乎极微的颤栗了一下。阿奎拉暗道果然，他无法拒绝来自于与妈妈女儿的消息，比起自己这个翻版的他，一个与妈妈生得极为相似，却有一双蓝色眼睛的女儿，恐怕更让他欣喜。
家里所有人都喜欢Riri，阿奎拉知道‘西奥多’也不会例外。
但阿奎拉更加知道，西奥多更爱里奥。尽管里奥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尽管里奥将他送进了阿兹卡班。或许阿奎拉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也暗自知道里奥同样爱着父亲，可阿奎拉仍然无法接受这个说辞。
诺特庄园的肖像对里奥的身世总是沉默不语，阿奎拉是后来无意中得知的，但他并不为此感到庆幸。因为他知道自己讨厌里奥不是因为这个。
可是他现在又跑去哪里了呢？他凭什么在亲手将父亲送进阿兹卡班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呢？只将妈妈和Riri还有刚出生的Nana留在家里。
只有你才会难过是吗？还是说你心虚了？惭愧了？阿奎拉暗自猜想里奥会去哪里。也许是翻倒巷尽头的某个角落、也许是破釜酒吧阁楼上的某个房间、又或许藏身在众多麻瓜社区当中的其中一个。
哈。
里奥…莱奥纳尔·马尔福。无所不能的斯莱特林级长、霍格沃茨的学生会男主席、三强争霸赛最后取得胜利的勇士、英国魔法部冉冉升起的一颗璀璨之星。
也许你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最不堪的藏身之所。
笔尖在羊皮纸上停顿，墨迹晕开一小片阴影。他看着那句“无可宽恕”，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午后，里奥手把手教小小的自己弹奏钢琴，他的掌心温暖而柔软。
圣诞假期结束了。
而就在霍格沃茨准备开学的前夕，《预言家日报》刊登了一则声明：
即日起，莱奥纳尔·马尔福被永久剥夺与诺特家族的一切关联。你以养子之身受家族养育栽培，却以背叛回报恩情，亲手将父亲送入阿兹卡班。此等行径，无可宽恕。
自此，你与诺特家族再无瓜葛。
——阿奎拉·西奥多·诺特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