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华》连葵

7、第六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

　　进入初夏，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这日早膳过后，我看着镜子中圆润的自己，万分感叹乐府的或是如此之好。

　　我百无聊赖的将手里的一本闲书扔到书案上，里面的内容倒是无趣，但是想想也没有什么事儿可以让我打发时间了。

　　我已经适应了乐家七姑娘这个身份，别说，真是清闲啊！

　　乐融啊，乐融，你也真是没福气，这等清闲富贵本姑娘替你享受了，到了地府，你可别怨我呀！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一念，便被一阵浓郁的香气打断，原来，采薇正捧着几枝鲜艳欲滴的牡丹往花瓶里插。

　　“采薇！这牡丹倒是开得好。”我伸了伸懒腰。

　　“是呀！花园的牡丹开的正盛呢？就在咱们附近，七姑娘若是觉得憋闷，可以去消消食？”采薇见我百无聊赖的模样提议我出门走动。

　　于是我摸这圆圆的小肚子决定出门溜达两圈。

　　采薇在我身侧引我朝着牡丹园的方向走着，小夭提着小筐跟在后面，里面备了些水和小点心，颇有些郊游的架势。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见到新奇的地方便要停下来看一看，园子里人不是很多，偶尔遇到几个正在施肥和修剪的婆子和清扫的妇人。

　　她们若迎面遇见我，就恭恭敬敬的退到小道边上垂着手，把头埋得深深的。

　　这里不像我们水榭多是低矮的花树，有杜鹃、海棠、栀子花和樱花树等等，那些过了季节的花树也都郁郁葱葱的浓密起来，路边的芍药正盛，因尚京城地处北方，又加上地势比较高，牡丹的花期足足要比别的地方晚上小半个月。

　　我们穿越过假山和一片果树，就到了牡丹园。大概是院子里各个品种的牡丹比较全而得名。
　　老实讲若论起品相来我便不甚懂得了，但见这些红色、粉红色的、白色的大花头争相开着，这满园的争相斗妍，不觉令人心醉了。

　　我们玩了一会觉得有些渴，便寻到一处亭子，小夭拿出了两块帕子拼接在一起摆在石桌上，把里面的杯盏和点心摆好，在小心翼翼的将提前存在水囊中的果子酒倒在杯盏中。

　　初夏的风格外清爽，任由它拂过额头的碎发。采薇趁着我休息之时便从小筐了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子，去亭子下面寻些含苞待放的牡丹剪来。不多时，她已经抱回了一大束牡丹，我让她也尝些果子酒。

　　这些修剪整齐的牡丹，都是些马上要待放的花骨朵，花头大小差不多，枝茎预留的很长，待插在花瓶中拿糖水养着第二日便开得正好。

　　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从□□处正迎向三三两两的来人，待在近些，采薇便附在我耳边道“是五姑娘。”

　　迎着刺眼的日光，在花丛中绰约走来的美人，正是月前在家宴上匆匆见过一面的乐府五姑娘乐黎。

　　我向前两步刚欲开口便被来人生生打断。

　　“可是七妹妹吗？”她的声音很甜。

　　“哦，是五姐姐呀，五姐姐好!”我灵活的迈下台阶迎上去，她倒是热情，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那情景便像阔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原想着去看看你的，但初见你的时候你还瘦瘦弱弱的小猫儿一样，因父亲下令让你好好养着，才不好叨扰。”她笑起来如和煦的春风。

　　“哪里的话，如今身体大好了呢？以后自当多拜访姐姐的！”这高门大院里，若是有同龄的姐妹一处玩耍，也不算寂寞。

　　“我的碧丘阁与你最是临近，妹妹采了些牡丹花吗？”她看着采薇的花束。

　　“原也是玩的。”我笑了笑，几句话下来便熟络起来。

　　“你与我且歇会儿，这会日头正毒呢。”她召唤起身边的丫鬟淑棋，小丫头从小食盒里端出一些点心。

　　看来今日出门‘郊游’的不止我一个人啊！其中有一碟很雅致的点心，晶莹剔透的还泛着粉色的花瓣。

　　她见我如此有兴趣，示意我尝尝。

　　我乖乖巧巧的从碟子里抓起一个，对着太阳细细打量一番，然后才咬上一口，顿时觉得满口生香，清香怡人。

　　“咦儿，有槐花的味道，还有樱花的味道，但是气味还要浓一些，这是如何做的？”我询问。

　　“最近府里盛传来了个会吃的七姑娘，果然如此!”她笑了笑。

　　“原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暮春的时候我拾了些樱花瓣，正配上时节的紫愧，提前用黄酒浸了一夜，才好让香气散发出来。”她为我解惑。

　　原来如此，是黄酒。

　　临近端午节了民间自来都有饮酒驱虫辟邪的习惯。

　　“酒味并不浓，很好吃啊!”真是一个心灵手巧还好看的姐姐。

　　我将剩下的果子酒一起拿来分享，果酒配花糕，倒是十分相宜。

　　中午的太阳越发晒了起来，好在亭子里清风习习，我们聊了很多时下流行的小吃，以致二人都口水直流，一番交流下来，令我对她真是刮目相看。

　　我未曾想过，这个时代竟然有如此懂得美食的高门小姐，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位吗？

　　虽然乐府最近一直盛传我是个很爱吃的姑娘，但是我只是图新鲜，和眼前的这位五姑娘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趁着太阳还没有到晌午头，我们便准备一起回去。

　　归途中这位五姑娘告知了我一件事情，马上端午了，合府上下不日要办一场家宴的，话说还有各种活动！她同我例数着以往女儿节各式有趣的活动，我单听着都不觉蠢蠢欲动。

　　诸般都好，单单有一项绣制荷包的节目令我苦闷，若是让人看了我那蹩脚的针法，怕是让人笑掉大牙。

　　“待那日里，妹妹且不用受累，姐姐定会为妹妹准备妥当，妹妹乍来，且不用受那规矩拘着，只管玩乐。”我才觉松了一口气，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姐姐。

　　“黎姐姐倒是个热心人儿！何不帮臻儿的也一起准备了？”

　　岔口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们斜身静静望过去，此时乐府六姑娘正款款向我们走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牡丹绫罗裙，妆面明媚，梳着花月蝶，很是活泼可爱。我们三个虽然同龄，但是乐臻明显要发育的好一些。身量要高，小胸脯也有了发育的苗头。

　　“我当是哪里来的野猫子出来讨吃的，原来是你！”乐黎嗔怪道，“我倒是很乐意呢？怕是六妹妹看不上，误了妹妹的好彩头！”

　　“我原也不稀罕什么彩头，自家姐妹谁得了都没什么意思？只是五姐姐若今日替她做了这件事儿，赶明个儿又生出其他的事儿来，五姐姐可也能帮到底吗？”乐黎反问道。

　　“瞧瞧儿你的六姐姐，乐府倒是要出个女宰相呢？她一向事事严苛，这下恐怕我也帮不得你了，免得日后埋怨我这个姐姐事事儿娇纵了你，你日后可领得她的厉害吧！”最后一句话她伏在我耳边小声道。

　　六姑娘乐臻只静静站在一颗牡丹树前，伸手折了一支红艳艳的牡丹，听她如此编排也不还口。
　　“臻妹妹，我素日是最怕你的，如今大晌午的日头都不敌你这张嘴巴毒，七妹妹初来，你也当多有照顾才是！我且要避避这毒日头喽！”乐黎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正到了碧丘阁前，她本来想邀我们去玩，但是乐臻并没有那种意思，便客套了两句。
　　但见主仆几人离去，就剩我独自面对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六姐姐，我心中倍感压力，她身上总有一种骄傲。

　　“你若是个明白的，便不会记恨我，不管你以前养在哪里，如今既是这乐府的七姑娘了，就该事事通了，日后便不会被人笑了去！”她幽幽的说。

　　“怎么会？六姐姐也是好心，倒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愚笨，让两位姐姐费心了。”我一脸温顺。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我跟在她身后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我的水榭。我转头望了采薇一眼，她心领神会从筐笼中拾起一束俏丽的红牡丹。

　　“六姐姐，今日在园子里看这牡丹花意正浓，正配得上姐姐的国色天香！”

　　乐臻的侍女尔容接过采薇手里的花束，那花枝被采薇修剪的极整齐，花萼处多余的须丫都已被裁掉。

　　“有劳七妹妹了，‘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果然不假！”她眼波微转。

　　她长着一张明艳的脸，脸型像极了她的生母，眉眼处自然天成的端庄明媚，自古美人都是相妒的，但是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艳。

　　几句客套话后我们作别了，我望着她远去的婀娜背影，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姑娘不知道，六姑娘打小就是个傲气的主儿，事事定是要拔尖的，别说是咱们五姑娘见了打怵儿，就是素日里威风凛凛的郑夫人也是惧咱们六姑娘的。”小夭是个口直心快的性子，又因是家生子自然对府里的人事关系事事通晓。

　　听她如此说来，我望着远处消失的背影，打心里觉得，既然高傲，定是要有些高傲的资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