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呱多

13、苦怨

　　门外守门的小仆轻微地挪了下腿，站久了半边身都没知觉了。不禁，他对里面的四位升起了浓浓的敬佩之情。

　　现下，谁都不容易，也不知道里面的几位能什么时候结束。这光喝茶也不管饱啊，都不叫点吃食。

　　门内——

　　辛哲耐心听完丽十娘的诉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丽十娘，心里不由的佩服几分。

　　丽十娘浑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仍继续说下去：“……亡夫不嫌弃民妇贫贱出身，在西南域所有人的冷眼下娶民妇过门。如今，亡夫遭人陷害惨死，民妇被监禁府中不得外出。唯有出此下策，请求晚晚在大人们未进入西南域前，先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不知想到什么，丽十娘苍白的脸上飘上两朵病态的红晕。从袖中拿出帕子，咳了几声才缓过神。

　　“大人，西南域过去的确是困苦不堪。可是，在多年前一位贵人的帮助下已经好上许多。”

　　辛哲：“据我所知，西南域从三年前就不断向上京请求地方援助。也派过不少大臣来西南域核查，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是！”丽十娘瞬间激动起来，不住的咳嗽起来。

　　“阿姐，你小心。”罗晚晚心疼地上前，轻拍丽十娘的背。

　　钟齐叹气，开口：“有些是真的看见了，还有的，是被收买了。”

　　辛哲：“……”

　　丽十娘攥紧丝帕，恳求：“大人，民妇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大人不信，民妇愿以性命向苍天老爷发誓！只求大人转告王爷，请王爷定要将那些败类处决，否则西南域永不得安宁。”

　　“……”

　　……

　　“所以，阿哲你是相信她的话。”仲孙嚼着瓜子壳，确定壳上完全没有甜度了才吐在罐子里。

　　辛哲点头。

　　“不对啊，那钟大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爱的死去活。”他的本意是撮合有情人，不是查案啊。

　　“钟齐进西南域不久，就发现了这里官商勾结，甚至包庇周遭土匪强盗拦截过往的行人、夺取不义之财。而丽十娘则是被有心人派出来勾引他的。”

　　砸吧嘴，仲孙摸下巴。估计是怕见惯了上京众多美色的钟齐不上钩，才逼迫丽十娘。“难为他们了，绞尽脑汁想这么多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

　　“殿下希望如何解决？”

　　“阿哲，我今日得知一件事。我娘亲不仅来过西南域，还留下不少钱财助西南域发展。”

　　“长公主来过西南域？”辛哲疑惑，从未听闻过长公主有离开上京的消息。

　　仲孙吐完剩下的瓜子：“一开始，我也是怀疑。”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可是清楚的很。公主妈宁愿十几年呆在一处地方隐居，也不肯挪动分毫。

　　揣兜，仲孙幽幽的叹口气：“据说，我娘当年是指望做这西南域的城中王的。”

　　“做、做王？”

　　“显而易见，没成功。”不仅没成功，反而占据着大青山不肯挪位。

　　“是宋妈妈……”辛哲试探。

　　“前天我去清衣楼，宋妈妈亲口与我说的。”随意的拨弄小案上的果物，仲孙给了答案。

　　见他神色恹恹，辛哲明智的没开口问下去。有些话，是他没必要知道的。

　　是夜。

　　“我还是太自大了。”仲孙干涩着嗓子，眼中满是阴郁。“我根本、根本就比不上公主妈……”

　　白衍颇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嘴笨，他只能僵直地挺着身板，面上更是严肃。

　　仲孙忍不住勾唇，伸手把人拉过来。随后，寻求安全感似的拱向白衍怀里、双手抱住白衍腰身。

　　“曾经，我以为她是个任性冷漠的。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事……阿衍，我怕我会辜负她对我的期望。”

　　白衍不敢动，小幅度地摇头。认真反驳：“不会的。”想想，又说了句“很厉害的。”

　　仲孙笑，瞧这干巴巴的回话。不过，再怎么干，他也喜欢。“对，我很厉害的。”

　　“弟弟，笨。”皱着张好看的脸，白衍很嫌弃。

　　仲孙哈哈笑。别提，白家两个兄弟对某些方面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坐起身，仲孙摸摸他的头发。“嗯，我们家阿衍也很聪明。”

　　眼睛瞬间闪光，白衍骄傲的咧嘴笑。“阿羲，最聪明。”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人就谁更聪明进行分辨。无奈，白衍脑子直白根本说不过仲孙。最后，他很不情愿的认了输。

　　在暗处的白澜，打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揉揉鼻子，咕哝道：“莫非，爹娘想我了不成……”

　　丽十娘静静地坐着，静静的看着男人气急败坏、不断咒骂的狼狈样。不知怎的，她想起小时候男人带她去打猎时的情景。

　　“愉儿，我们要想抓住比自己强大许多的猎物，就要伺机等候，等到猎物放松警惕，狠咬它们的咽喉、一击咬杀！”

　　“父亲，愉儿记住了。”

　　那时，男人是她心目中最敬爱的父亲。是她眼中，比大汗更为伟岸的强者。

　　她不知道脸有没有肿起来，只是感觉半边脸麻木的没有知觉。丽十娘侧着脸，想着他最后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男人收回手，对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恨又气。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将西南域收入囊中。而现在，十几年的努力全部化为乌有。

　　“不过一个废物，也值得你如此惦念！放着草原上那么多勇者不嫁，偏偏要嫁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连木愉，你是被这些可耻低贱的中夏人驯服了吗？”说到最后，连塔已是满身血气。

　　丽十娘并不回答。

　　连塔对女儿的不满早已积深许久，如果不是大汗看上她，他早就……

　　“大汗那边说要尽快，你收拾收拾早点回部族。那位西国公主马上就要被押回国了，你就别指望一个黄毛小丫头了。至于钟齐和那什么小王爷，待宰的粘肉罢了。”

　　门被大力地关上。

　　屋内，丽十娘直坐到天明。

　　“将军，全部准备好了！”一穿灰蓝仆装的小奴道。

　　“嗯。”连塔满意点头。转过身，冲一旁人低语：“以防节外生枝，你先派人把那不孝女送出去。”

　　“是。”

　　草木独有的清新味，驱散了烦闷许久的思绪。说起来，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这座宅邸。连塔承认，他们还真做不出这样精巧的房子。不过，等到他们拿下西南域，这样的宅子要多少有多少。

　　丽十娘很配合的梳洗打扮、很配合的坐上马车，全程没有挣扎反抗，听话的如同傀儡。

　　连塔对她这个样子没什么反应，反倒有点高兴。对这位长女，他还是很疼爱的，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可恶的中夏人，连木愉怎么会如此忤逆！

　　丽十娘刻板地坐着，马车的帘布偶尔被风吹起。缝隙外的景物，与当初一模一样。呆滞的神色中，泛起一丝鲜活。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部族……

　　“阿爹，我不嫁！”连木愉委屈的反驳。

　　闻言，连塔不悦。

　　“闭嘴，此事不容你多嘴。”连塔对女儿的哭诉感到不耐烦，敷衍的安慰：“能嫁给大汗，是多少女子都盼不来的。部族多少出色的女子，可大汗偏偏看上你，这对连氏血脉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

　　只要再嫁一位连氏女，那么下任的大汗之位很有可能就会落在流有连氏血脉的后代身上。

　　连木愉愣住了，缓缓地放开手。连塔对目光，让她想到草原上饥饿多月的恶狼。它们在找到猎物时，那贪婪阴毒的目光刺的她通体发寒。

　　眼看婚期将近，连木愉焦急起来。心里暗暗决定，她要离开部族。

　　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夜晚，连木愉逃出了部族。说她任性也好、不负责任也好，她都不愿意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同一个丈夫，也不愿意成为阿爹手中用来向上攀行的工具。

　　她，连木愉，可是拥有不输部族大医的聪明才慧的。

　　可是……望着茫茫的黄沙，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