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吟兮

6、第六颗青果

　　六点未到，天刚亮，大片大片的白挤满一整个窗户。
　　男人抬手盖在眼皮上，五指微屈，薄店紫妮，半响才掀开眼皮，眼底一片清明。深色的被子堪堪盖到结实的胸膛上，线条流畅有力，陆劲骁吐出一口浊气.坐了起来，被子滑到腰际，一身有力的肌肉与清晨凉气相碰。他撑着太阳穴揉了揉，才把脑中残留的梦压下去。
　　他梦中的人在他隔壁。
　　陆劲骁带领一干新兵绕着训练场跑了十来圈，夏天温度升高得很快，他身上的黑T已经湿透了，勾出他结实的背肌，汗水顺着湿透的鬓角看下，流过脸侧和脖颈消失在黑T上。
　　“报告！”军部战士前来传话时陆劲骁刚好站在阳光下仰着脑袋喝水，透明的矿泉水瓶折射头顶的太阳，瓶子里的水一荡一荡迎着烈日晃得眼睛疼。
　　“陆队，首长请你过去一趟！”小战士一身迷彩服一丝不苟，声音洪亮方正，内心却在抖。早听说陆队陆劲骁极为严肃，不苟言笑，关于他的战绩哪个不是军人耳熟的，
　　“知道了，和首长说一会就去。”
　　小战士标标准准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就跑回去复命.
　　陆劲骁在原地又站了会儿，伸手招来战友交待了几句就往回走。
　　陆劲骁回到许家的时候许戚安刚从厨房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头顶翘起几根头发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脸上淡淡的粉痕还没消掉，印在左颊，弯弯的一道小月牙。
　　“骁哥早！”许戚安好似忘记昨天的事，坦坦荡地朝他跑来，陆劲骁肌肉一僵，一下子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等到许戚安跑到他身边时才不成不淡地点点头。
　　“骁哥这么早是去训练了吗？”
　　“是。”
　　陆劲骁退开许戚安一步，伸手 拍拍她脑袋，“怎么也这么早？”
　　“唔…要去图书馆，和朋友约好了。
　　“好.”陆劲骁张了张嘴一句话未讲，许戚安有些疑惑，刚想开口就听见陆劲骁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下次，收拾好再出房间。”
　　陆劲骁丢下这句话就往楼上走，耳根愈热，喉咙间也痒。
　　楼下许戚安站在原地反应了半秒，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想尖叫。
　　浴室里，陆劲骁站在花洒下，水统中他眼神又深又危险，像隐匿黑暗中的野兽睁开自己充满野心的眼神。
　　当下他有些摸不清自己，回来只是休整，许戚安的出现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影响竟如此之深，深到陆劲骁差点妥协.
　　盛夏末，气温依仍很高，陆劲骁把袖口挽到小臂上，单手拿着腰带，衣服扣得一丝不苟，整齐得许戚安一度以为室外气温20℃而不是35℃，
　　许戚安躲在厨房里，悄味咪地看他出门，垂下眸子盯着瓷砖上的反光的光斑出神，有些事她真的没有把握，还得咨询一下军师。
　　桉市市图书馆在行政区那附近，许齐照刚好要去行政大楼交接资料，许戚安刚好蹭上车，刚蹭上车就看见副驾驶座上的陆劲骁。
　　许戚安：…我下车来得及吗？
　　显然不能够。许戚安呼吸下意识放轻，缩在后座不敢动一下，安安静静地装空气人.然而，许齐照并不放过许戚安，趁着红绿灯空档问了一句，“安安，谈恋爱了吗？”许戚安呼吸一滞，瞪圆眼睛，打死她她都不敢相信她亲哥会问这个问题。重点不是这个问题有问题，重点是时机不对，人也不对，
　　许戚安一下扑在副驾驶座椅上，涨得脸红，声音都带着颤，“怎、怎么可能！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喘在陆劲骁耳边，女孩子的身上的香味蒙绕在鼻尖，陆劲骁手指蜷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挪开身体。
　　及时止损，
　　“劲骁，安安这么漂亮，谁拱了我家白菜就捆大院里来训对吧？”好友调侃的声音突然cue到他，他也只是含糊应了声，转过头就和小姑娘的美眸对视上了。
　　两人之间距离不大，仿佛呼吸也交织起来，许戚安吓了一跳，重新缩回后座，羞得她在空调里却觉得有40℃，手一摸，脸真是烫得惊人。
　　许齐照在市图书馆门口把评戚安放下 没停稳当，许戚安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往图书馆跑，车里两人皆是一惊，抬眼看着许戚安飞奔进去的身影。
　　许齐照嘟囔一句，跑这么快不会约会吧？
　　陆劲骁没说话，眼神沉了沉。
　　确实，像许我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应该很多人追。
　　“这丫头越长越漂亮，前几年还没那么水灵”。
　　许齐照重新发动引擎，陆劲骁动动嘴皮子似乎说了什么，许齐照没听清。
　　他说，漂亮，
　　小姑娘本就漂亮，尤其今天穿件白色的宽大T恤，黑裙子被盖住，只剩一圈下摆露出个角，那双腿又长又直，小白袜浅浅一圈花边。陆劲骁看了两眼收回视。只是脑海中常会浮现那一幕。
　　许戚安几乎不费时间就找到人。那人也是一个美人，坐在窗边，白色纱帘透着日光洋洋洒洒，她坐在阴影里，垂着脑袋看书，额前碎发垂来下来落在书页上，
　　“兮兮。”许戚安快步走到她旁边，憋着笑说，“好久不见。”
　　顾兮染抬头看她，眼镜框边的金链晃了一下又搭在锁骨上，她笑时秋水瞳也弯了起来，“小七你终于来了！
　　“嘿嘿！有没有找你要联系方式的帅哥呐？”
　　面带好友不怀好意的笑脸，顾兮染危险地眯了眼，勾起嘴角，“有是有，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了…”
　　许戚安：…“小兮…”
　　“别担心，我给你择优了！小芝麻烂谷子给踢了，剩下的都挺帅。”顾兮染眨了眨眼，歪着头笑，许戚安怎么看都像只狡诈的狐狸.
　　许戚安不想同这女人讲话，笑着放下，书包转身往书架走。等她抱着两三本书回来时，顾兮染手边那本精装《百年孤独》已经被她推到太阳下，深色的封面铺上一层金光，顾合染正架着她的金丝眼镜对着笔记本处理事情。
　　“高二还这么忙？”
　　顾兮染大她一岁，两人从幼儿园走到现在的友谊，就没红过脸。且顾兮染也是她学姐，两人先后考上季川中学，虽说不同届，但季川中学贴吧有段时间被这两位霸屏，季川那两届学生谁不知大队长顾兮染和高二总团支书许戚安关系有多好。
　　“忙啊，光我知道的活动就纳新，社团组织，乐队组织。对了，团委老师那边在选总团支书，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
　　顾兮染有些疲劳地脱下眼镜，眉头微蹙。
　　“你啊，什么工作都往身上揽。学生会其他人摆设吗？有些工作安排下去，否则你得把自己累死不可！”
　　“上学期让高一负责写报告，结果把策划搬了上去，我加班加点地重写。”
　　想此，顾兮染有些头疼，撑着太阳穴揉了揉。许戚安伸手去点她额头，笑着调侃她
　　“皱着干什么呀？老皱眉会留痕迹，丑不丑呀你？”
　　顾兮染一愣，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也是笑开了，两颗虎牙露出来，又添几分可爱。其实许戚安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顾兮染谈这事，直到她们坐在餐厅里看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秀恩爱才提到那事.
　　“兮兮，我好像喜欢一个人了…”抬眼对上顾兮染疑惑又八卦的秋水瞳，许戚安硬着头皮讲下去。
　　正如她所说，陆劲骁对她的好也可能只是建立在“许齐照妹妹”的身份上，可能是她曲解了，自己才落进两难的境界。对他的想念总是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见到他自己又怕做出什么不好的事让他讨厌。许戚安以前理解不了书里暗恋的滋味，可现在，自己好像正在经历这种酸酸甜甜又带些苦涩的暗恋。
　　“我们很早就认识，在我印象中，许戚安可不会如此畏手畏脚。其实，我也弄不清陆劲骁的态度，正像你说的，是男生对女生的心仪，还是单纯的照顾呢？抛去陆劲骁现下的感受，你呢？安安你的感受和想法呢？”
　　顾兮染喝了一口咖啡，醇厚的味道涌入五观，她才慢慢地开口，又温柔又平缓。其实顾兮染很少叫她“安安”除非是严肃的事或者在她心中这事真的很大.
　　“我…喜欢他的。喜欢他对我的好，也想永远让他对我好。”
　　许戚安说这话时语气低沉，手指扣着手机壳，前半句是喜欢，后半句又不想.让陆劲骁知道她的喜欢，她太怕陆劲骁会因此疏离地了。
　　“怕他知道疏离你？”顾兮染不愧是主席，有些话是真的一针见血，“其实，安安，或许你也只是把他当哥哥依赖呢？”
　　许戚安心尖一颤，顾兮染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记得你说过没安全感，你有没有想过，你在陆劲骁身上看到安全感。以前我们总说安全感得自己给，可是呀，有时候别人也能给你安全感，对不对？
　　“安安，我们在这个年纪喜欢人很正常，陆劲骁我之前在学校见过，确实是个会让人心动的男人。
　　“兮兮，那…我该怎么办啊…”
　　她语气里有化不开的郁闷和悲伤，她甚至怕自己一抬头眼泪就群里啪啦地掉“陆劲骁是军人，我想，他想要一段稳定的感情，所以呢，我们的安安要努力成长。喜欢他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做自己，即然喜欢他，那不如就追着他的脚步奔跑。”
　　顾兮染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股莫名的忧伤，“现在的我们并没有人规定不能喜欢别人，虽然短暂，却总比错过好。喜欢就去，不要错过，因为错过真的很遗憾。”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永远是你，都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孰对孰错，都还没定论。双向奔赴才有意义。”单恋太难了。
　　后面一句顾兮染没有说出来。
　　许戚安怔怔地看着顾兮染，她说要做自己，说追着他的脚步成长。对啊，如果暗恋注定无果，那不如好好成长，努力成为与他匹配的人。许戚安明白了，积在心头的沉闷烟散云散。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兮，你真是我的军师！”
　　许戚安两眼发光看着顾兮染，她知道顾兮染早熟，却也没想她竟如此途彻。顾兮染只是笑，垂着眼皮睡着看咖啡一圈一圈晃着头顶的灯。许戚安觉得她一定有事瞒着她，不过顾兮染不愿讲，她就不问了罢。
　　许戚安原本想搭公交回大院，刚出图书馆门口就看见陆劲骁。日头渐低，淡黄弥漫，许戚安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陆劲骁一步一步走过来。日暮拉长他的影子，她不去看他的脸，只看着他影子越来越近，直到视野中出现一双黑板鞋。
　　“骁、骁哥？”
　　虽说她现在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可一下子就面对他，她当真一点准备都没有，直愣愣地和他面对面，张了张嘴才找回声音，可是声音都带着颤。
　　“路过。回家？”
　　“昂…谢谢骁哥！”
　　许戚安拉紧书包带子，快步走了上去，仰着脸看他，笑得无比灿烂，眼角弯弯的，那股欢喜劲儿衬得眼亮亮的。陆劲玩顺了一下，伸手拍了她脑装算是回应，许戚安跟在他身后，无奈地叹气，哎，这男人怎么不笑啊？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不笑太可恶了！
　　17岁少年的感情热烈而纯粹，喜欢就是喜欢，无感就是无感，那种不经黑暗的感情漂亮如同星河，星光璀璨万里，散遍心心念念。
　　这世上，总有人为亘古不变的爱情烦恼，所谓的未来变得渺茫，又让人变得畏手畏脚。也总有人为了未来而拼命，只是在一条不见路口的道上两人扶挂又能走多远？
　　青涩的时期中，也有一、两个让人心动的人，他们或许平平无奇，可在喜欢的人眼中却是闪闪发光的，那种只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他，只须一眼就开心一天的人，想必真是喜欢到心底里了吧。
　　每一步都在试探，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又怕并非自己所想，缩回自己的世界。会让人无坚不摧也会让人拥有软助。

作者有话说

　　解锁大女鹅顾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