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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京城一梦拦路鬼 三月不起曾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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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空气中弥漫着薄雾,还不时掠过一两声孤雁哀鸣,青石路面潮湿。一梦街上行人寥寥,远远的一少年手里拿着书册低头轻吟,一身雪白,仿佛与晨雾相融。
“人恒过,然后能改”少年不紧不慢的读着,不紧不慢的走着,“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
或许是太认真了,自己也未能察觉早已从路边走到路中央了。
又或许认真过头了,连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和大声疾呼也没能入他的耳。
“征于色,发于——啊!”声字尚未出口少年感觉脚下一轻,似要飞起,但下一秒却又觉得好像在泛湿的青石地上打了个滚儿,随后便是延至全身的痛。
而手中的书划出一个抛物线后“啪”的一声落在一群人马的不远处。隐约听见有人在骂:“真是晦气,在外面着了火,里面又遇到一拦路鬼……”
“戚将军,这,不会被撞S了吧…”
好像下马了,传来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戚耿蹲下,看见地上的少年眉头紧锁,鼻尖上冒着汗珠,面目狰狞,穿的板板生生挺干净,眼角还泛着点点泪光,书生,文文懦懦的。到嘴的谩骂也收了回去。
本以为是外城的讹人王,那人每天都会在一梦街守着过往的人,看见有钱有势的就上去讹。记得有次为了讹那富豪·祝氏,竟悉心准备了七日,为此还专门去允昭山拜师学艺,就是为了能好好的讹上祝氏一把。结果,自然是一战成名。
戚耿顿了顿,转口:“小公子?没事吧,你……那个。算了,安子带上回府,我先进宫。晚些再收拾这个拦路鬼。”
“是,将军。”安子应了一声,将少年弄到自己马上。
“书……”
“嗯?你说什么”杜安没听清。
“书……”少年弱弱的说。眼睛紧闭着,眉依旧紧皱,看了就让人心怜。杜安骑着马,一侧身将书拾起来给了少年,少年手上满是血,把书抓出了几道血印,安子也当没看见,驾着马直奔将军府。
戚耿回来已是深夜。一乡街不如一梦街,深夜如昼,灯火通明。这个时辰只有将军府还亮着灯。戚耿看到了门口那个左顾右盼的身影。
“戚将军你回来了,需要伙房做些吃的吗?”见将军回来,在门口守着将军的杜安赶紧上前。
“谢了不用,在宫里吃过了。”戚将面色凝重,走了几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那拦路鬼呢?”
“带回来了,将军。安置至偏房了,已经找大夫看过了,身上有几处骨折,好在不重,但也需修养些日子。恐怕以后是都要住在将军府了,想来他还真是命大,寻常人要是被将军您的马一撞,那肯定是半死不活的。”说完他停了停,俯首低声说,“那人回来时就晕了,在下不知他是何人。”
“走,去看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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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少年还是想不明白,自己走的好好的,怎么就在路中央被马撞了。全身从头到脚都好痛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醒来时却看见满屋的红缎、纱幔和墙上的大红大红的囍字,还有阵阵熏香,婚房?
“……”
他还记得自己被撞时隐约听到的对话,有人提到了戚将军,戚将军?这京城,姓戚的,还是将军,那就只有戚耿了。传闻性格暴躁,不近人情还无端杀戮的戚大将军?躺在床上的少年心中一万个非人哉,造孽啊!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命运本该如此?竟让他一介小书生得罪上了戚耿。但这如果是戚耿的将军府,那这房和这囍字又是……
他还没听过戚将军娶妻纳妾呢。怎么就有婚房了……好吧,人家没妻妾,还不能有婚房了吗。
“你怎么把他放这了?”远处传来隐隐的话语声。
“将军,这安落的将军府不比别处的,依稀记得这有个安神殿,我把人放到床上才发觉不对,谁曾想放到老祖宗特地给您准备的婚房里了……”
戚耿:“……”
少年:“……”
戚耿还记得上次来这里是当初建府时,老祖宗硬把他拉过来的。
那时这才只有几根房柱,还没建完,老祖宗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他来观光,看老祖宗的笑容,似乎从来没那么高兴过,他也不好扫了老人家的兴。但自此,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进入这间房子。
而如今,当他推开大门,这里不再单有几根房柱,四处挂着红艳艳的纱幔和锦缎,阵阵香熏得人陶醉,地板是用上好的红木打造的。豪华而不奢侈。往前走,隐约看见床上一人背对他睡去,再近些,便看见随着他均匀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被褥。
“醒了就起来。”戚耿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装的。
没醒没醒
“不起?”
嗯嗯嗯嗯
“行,后果自负。”将军拔刀出鞘,一阵刀光闪过。那刺耳声音,使少年一惊。毕竟是个书生,从小到大哪见过刀出鞘啊,闭着的眼瞬间睁开,大叫道:“啊我起!”
因为身上有伤不便下床行礼,他就转过身平躺着,然后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许久,少年不见戚耿说话,心中疑惑,但也不敢问,可身体却没想那么多。直到他抬起头对上戚耿那出神的眼,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脑袋里轰的一声,迅速移开眼,眨了眨。少年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他没想到身体会突然不听使唤,更没想到只一眼就对上了。
不过那一眼虽然含泪,但他清楚的看到了戚耿模样俊俏,眉目如画,一身的痞气,凛冽的眼神仿佛能把人杀.的尸首无存。
此刻,少年内心翻江倒海。
而戚耿看着床上小书生那惊恐的神情,心想:……我是不是有点过了,咋反应那么大,快哭了?
“咳!你既伤了筋骨,以后都是要住于我府上的,但我不收来路不明的人,所以公子,请吧。”
少年点点头,调整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温声道:“晚生……姓宗名斐,满依人氏。”
“没了?”戚耿不知从哪弄来一块棉布,一边擦着刀,一边问到。
“没了。将军还想知道什么。”宗斐弱弱的答道,还偷偷瞄了一眼正在擦刀的戚耿。半晌,戚耿吹了吹刀:“父母。”
“嗯?”
“将军问你,你父母是谁?”杜安在一旁答到,他知道将军不喜欢把说的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父,父母,父母是……不,我没有父母,对,我没有父母!没有!没有……”宗斐慌乱的说着,眼里的泪早已模糊了视线,成股顺着脸颊留到脖子上,头发里,起初是抽泣,后来就开始胡言乱语,认戚耿怎么问都不在回应,好似中邪了一般。
那晚,将军没在多问,只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宗斐。
看他哭,看他闹,看他慢慢安静下来,直至入睡。
·
“将军,这都三个月了,他……”杜安把托盘放到桌上,拿起汤碗边走边说。
戚耿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点汤,轻轻吹了几下,俯身把勺子给宗斐送到嘴边。
“你这家伙还挺乖。”这三个月,戚耿每次给宗斐喂药时都要说几句这样的话,他发现宗斐虽然昏迷不醒,但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有一次戚耿给他喂药时,他死活也不肯喝,喂到嘴边的那些药都一滴不少的被他吐了出来,顺着脖子洇湿了床单被褥,戚耿一着急把碗摔在地上,汤药四溅,他指着宗斐大骂,过了一会撒完气,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耐着性子又坐到宗斐旁边,宗斐的眼角一闪一闪的,鼻尖泛红,戚耿粲然一笑,望着宗斐好一会,又轻声叹了口气,或许从那时起,他便在每次喂药时夸他几句,真棒啊,好乖呐,不错啊……开始会有觉得很别扭,但后来就觉得也没什么,只是夸夸人而已。
“杜安,你说,他父母会是谁啊?他宁可在床上挺三个月的尸也不愿说。”戚耿端着汤碗,没在继续给宗斐喂药,只是仔细端详着他,这脸很熟悉,但却又想不出是谁,于是便每天都如此望着宗斐,那脸360°C都被他无死角的看了一遍,可还是只停留在似曾相识的级别上,“我怎么总感觉,我们见过……”
“将军,用不用我去打探一下,咱们江湖上人多,不出三天,我杜安保准……”
“杜安!”戚耿低声呵斥道,“我以前让你打探的都是何人,就一个蔡宁旭,你还来劲了是吧!”
的确,戚耿以前是让杜安去探过蔡宁旭的底细,那次杜安做的不错,在戚耿眼里简直是棒极了——他成功找到了蔡宁旭的住所,经过了号称天下第一骷髅法阵,来到了蔡宁旭的住房,此时正值午夜,蔡宁旭正在休息,杜安可能是唯一一个见过蔡宁旭真容的人了吧,月光撒在充满戾气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阴影,眉尖下有一颗蓝色的痣,杜安很不解,他绝对是个美男子,为何要当江湖老大……但杜安分明看到他脖颈上那一直延伸到衣襟里的长长的伤疤。
震惊,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当他转身看到桌上的信封和压在上面的金子时,简直要开心的跳起来了,确定蔡宁旭还在熟睡,他迅速将信和金条收了起来,还很潇洒的在刚才放信的位置刻了“仁义之士杜安到此一游”一行字。
一切都近几完美,成功打入敌军内部,成功窥视蔡宁旭真容,成功拿到对蔡宁旭来说很重要的信封,当然也成功逃出,成功让蔡宁旭根据桌上的字找到戚府,差点来个灭门,成功让多年不见的故友以请求支援的方式见面,成功将故友也卷入是非。
成功,杜安是成功的,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