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我喜当爹了》草头苏

8、第八章

　　舅妈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舅舅却已近四十，三岁小男孩正是精力极度旺盛的时候，他有时难免体力跟不上。钟小俞心里清楚，小禾苗之所以喜欢跟方卓轩玩，就是因为渴望跟父亲有更多的互动，所以越发愧疚。

　　钟小俞请了一天假，她还有调休果冻又乐意替她，老王很爽快地批了。

　　“舅妈，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他过来。”唐老师一周里周四的课是全排满的，肯定忙不过来。

　　见钟小俞坚持，唐老师也不推脱了，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回去了。

　　旁边有位阿姨是独自一人过来医院输液，见做母亲的把不到三岁的小孩直接交给外甥女就这么放心地走了，想到自己儿女一个个都不在身边，不由羡慕道：“小姑娘，你们家人关系真好。”

　　钟小俞朝她笑笑，没说话。

　　“学长，要不还是我来抱吧？”池彦一手抱娃，空出的一只手在不停回复信息，大忙人陪她在医院耗着，更加过意不去。

　　池彦摇摇头，“这才多久，他又不重。”手上动作不停。

　　钟小俞出去接了杯温水，用棉签蘸水，在他面前蹲下身给小禾苗湿润嘴唇，动作轻柔。见他双唇终于滋润了些才松了口气，一抬头正好对上池彦低头看她的目光，那里面尽是柔情，她差点就要沉溺其中。

　　“你将来一定是个好妈妈。”池彦心里想着，嘴上就这么说了出来。

　　钟小俞懊恼今天泪腺太发达，差点就要全线崩溃，忙移开视线，落在小禾苗白嫩的小脸蛋上，才不是，她亏欠得太多了。

　　点滴输完已经夜里十点多，池彦自是不放心她们一大一小，坚持要他们送到家。

　　钟小俞一上车就开始下逐客令：“学长，你送我们到楼下就好了，一会到了你就别下车了，正好让师傅把你捎回酒店。”

　　“不用。”池彦拒绝得很干脆。

　　过了一会，钟小俞犹不死心又提：“我朋友刚好在我家，我让她出来接我就行啦。”求求你走吧，她不想才下的决心这么快就被动摇。

　　“吴倩倩？”池彦抓到他认为的重点。

　　“是。”

　　钟小俞见他不再反驳，以为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安下心来，心里某个地方缺了一角。

　　许峰刚从浴室出来就收到了来自大佬的指示，简单粗暴。

　　池彦：【发送一个定位】

　　池彦：【把你女人带走，二十分钟。】

　　车子在嘉汇停下，池彦先下了车，取过毯子绕到钟小俞这边，打开车门将小禾苗包进去，抱着往里走，动作顺畅得她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男朋友不错嘛。记得给五星好评哦。”司机大叔乐呵呵夸道，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学长……”钟小俞还没说下去，被他眼神制止，看着他怀里隐隐有转醒迹象的小禾苗，只好赶紧闭上嘴巴，一路都在纠结一会见到吴倩倩该怎么解释。

　　身侧的男人反抗胜利，唇角不听话地上翘，他努力拉下来又扬上去。

　　客厅不见吴倩倩的人影，钟小俞以为她睡了，让池彦在客厅稍等，她先进卧室整理下。谁知卧室也没人，双人床还是她早上出门时的模样。行李箱也不见了，这就走了？

　　池彦趁她进屋间隙打量这套房子，约摸八十来平的方正户型，两室一厅，她应是住主卧，次卧锁着门。日式简约风，厨房是开放式的，与餐厅、客厅连成一体，使得空间更开阔，到处都收纳得十分整洁。

　　“把他抱进来吧。”钟小俞压低嗓音喊他。

　　把小包袱安顿下又轻手轻脚给换了拉拉裤，两人如释重负般坐在沙发上歇息。

　　池彦这会才感觉双臂已经麻了，重复伸展弯曲的动作以缓解酸麻。

　　“学长，今晚太谢谢你了！累坏了吧？”把“要不要我帮你捏捏”死死咽下去。

　　不经常抱小孩的人乍抱很久，手臂肌肉必然酸痛，他可是从医院抱到家抱了足足有三个小时。

　　“嗯，挺酸的，你帮我捏捏。”

　　没料到他会主动要求，钟小俞踌躇不肯上前。

　　“不是要谢我？”

　　她无奈，绕到沙发背后，让他将手臂伸直枕着沙发靠背，用力捏了起来。

　　“再用点力。”

　　“这样行吗？”

　　“往左边一点。”

　　“还要吗？”

　　……

　　气氛逐渐诡异，两人默契地静了会。

　　良久，池彦打破寂静：“小家伙叫小禾苗？”

　　“嗯。”

　　“很可爱的名字。”

　　她听了特别开心，“希望他像禾苗一样茁壮成长呀。”

　　“你很喜欢他。”他看得出来她和小禾苗一家关系非常亲密，亲密得就像是一家四口，她待小禾苗像是长姐如母的姿态，而小禾苗的家人也默许了这种相处方式。

　　“那当然……他是我弟弟嘛。”

　　池彦坐了会，看看时间不早了，“明天几点去医院？”

　　“上午十点。”

　　“那我明天再过来。”

　　扔下话便告辞了。临走时目光在次卧门口停顿了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池家书房，悠扬曲调自老式留声机里传出来，严女士躺在贵妃椅上敷面膜，正在跟丈夫抱怨儿子不回家看看，话刚落就门铃就响了。

　　严女士跑过去一看，面膜都笑皱了。

　　“老头子，你看谁回来啦！”

　　相比较而言，池院长更淡定些，愣是将手里写歪的勾补救完了才从书房出来。

　　父子俩许久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聊，严女士哪里顾得上敷面膜了，儿子回来了她乐得容光焕发瞬间就年轻了十岁，张罗着给两人沏茶端水果，一家人难得其乐融融。

　　池院长前些年动过手术，精力比不得年轻人，到点了便有了倦意，池彦见状主动结束了谈话，起身回房。

　　那股高兴劲儿缓过去了，严女士终于想起自个儿的未竟事业来，于是跟在他后头也进了门。

　　“儿子，妈妈有事问你。”

　　池彦一看她表情就猜到是什么事，不过严女士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不做无谓抵抗，干脆掏出手机，点开“棉花糖”的微信，递给她。

　　“加了，人家没看上我。”他的话半真半假，加是加上了，可他一直都忙着，哪有心思去理会什么相亲，对方也毫无动静，最好是与他一样都无意才好。

　　哪知严女士听了根本不相信，立即抢过手机，翻看聊天记录。

　　完全空白！

　　严女士做人有原则，遇事总先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她知道自己儿子的个性，男生不主动，难道还指望人家姑娘倒追？

　　当下瞪了儿子一眼，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点开微信翻了会朋友圈，终于在一张照片上停住了，献宝似的指着上面的白衣女子。

　　“你看，这就是你唐阿姨家的外甥女，叫钟小鱼吧，名字挺有意思的，看看小姑娘长得多白净，脾气又好……”

　　严女士巴拉巴拉讲了一堆好话，半天没见儿子有回应，正要发飙，却见他双目呆滞，盯着照片出神。

　　去年五一，院里组织出国旅游，唐老师想去又放心不下小禾苗，最后带着钟小俞一起去了，照片就是那时在北海道松前公园拍的。

　　钟小俞着白色纱裙、上身套了件白色宽松毛衣，亭亭玉立，笑靥如花，身后是漫天飞舞的粉樱，与他第一次遇见她时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第二次遇到她，又是在江大的樱花树下，她被一瘦高个男生堵在树下，鲜艳的玫瑰花挡了她半张脸。他等了几秒仍不见她开口拒绝，原本是该往左去教室的腿不知怎么就转了方向，径直往前走，经过他们身边时还嫌动静不够大，故意拿起手机给许峰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许峰握着电话“喂”了几句，觉得莫名其妙，他却因为看到她尴尬落跑而心情大好。

　　严女士从未见过儿子这副失神的模样，知子莫若母，恐怕这次是真押对宝了，当下喜不自禁，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姑娘不错吧？”

　　没想到池彦点了点头，严女士心思一转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们早就认识？”

　　今晚的儿子不太一样，竟然乖巧地又点了点头，并且认真补充道：“我正在追回她。”

　　严女士：……

　　养了多年的猪儿终于会拱白菜了。不，早就会拱了，为娘的可太欣慰了！

　　于是，池彦还没反应过来，严女士已经风一般飘走了，过一会咽着降压药又跑回来：“周末把她带回家来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池彦下楼见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严女士在厨房里忙活，嘴里哼着欢快调子“今天是个好日子”，与餐桌上看报纸的池院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

　　他昨晚就不该去要照片！

　　池彦吃过早饭就到了钟小俞家，在玄关处换了鞋，目光在屋内扫了一遍：“还没醒？”

　　钟小俞不冷不淡地应了声，低头切着菜，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挺拔身影，见他最终在沙发上坐下，内心惶恐不安又忍不住放纵自己深陷其中。

　　“呀！”食指不小心被刀划了下，鲜血立即冒出来。有人快她一步拉过她的手，放到水龙头下用清水冲洗，“有碘伏吗？”

　　淡淡的柑橘香充斥于鼻尖，有东西在不受控制地发酵膨胀。

　　事实证明，她下的狠心只能是在池彦远离她的情况下，他一旦靠近，她立马就要守不住阵地。

　　“我自己来！”钟小俞猛地抽回手，白晳的脸颊泛着绯红，冲去客厅找医药箱。

　　刚包扎好伤口，就听卧室里传来小禾苗嘹亮的哭声。

　　“妈妈！呜呜呜呜……”

　　钟小俞赶紧上前一把抱起他，柔声哄道：“小宝贝，你醒啦。”

　　见有人在，小禾苗立马止住了哭声，小手揉了揉眼，小脑袋转来转去，认出了是钟小俞的房间，转而破涕为笑，奶声奶气地问：“小鱼姐姐，我怎么到你家了？”小脸红扑扑，还有点羞羞，他还以为是在自己家呢。

　　“是呀，姐姐放假了就请你过来玩呀。”钟小俞麻利地给他穿上衣服，抱到洗手间。

　　等她准备好牙刷牙膏，小禾苗马上业务熟练地动手刷起牙来。

　　“小鱼姐姐，这个哥哥是谁？”小禾苗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倚在门口的池彦，嘴周还残留着一圈白色泡沫。

　　小禾苗其实长得和唐老师并不怎么像，昨晚因为他睡着所以看不出来，这会瞪大眼盯着自己，池彦发觉他的眼睛跟钟小俞如出一辙，清澄透亮，一眼就望进人心底。

　　钟小俞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人，嘴角还噙着淡淡笑意，她咬了下唇，忽略心里荡起的波澜。

　　吃过早餐，三人赶到医院。

　　可能是身体状况比昨天好多了，今天的小禾苗特别乖。扎针的时候，小手捂着眼睛，露在外的小嘴只瘪了又瘪，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哭。直到感觉手上没动静了才放下手，眼睛却仍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里问道：“好了吗？”

　　“可以睁眼了哦，小朋友真勇敢！”漂亮的护士姐姐微笑着向他竖起大拇指，内心澎湃，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果然是需要父母双颜值的。

　　抱着他的钟小俞忍俊不禁，下意识去看池彦，两人视线刚好撞在一起，空气莫名热了几分。

　　“学长，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跟体验梅雨季似的，不时就有一盆冷雨浇下来，池彦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模式，脸色随着她的话沉了几分，倒还不至于恼怒。

　　“我下午有个会。”

　　钟小俞气馁，行行行，腿长在你身上，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下午就下午吧。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墙塌了一块。

　　不过半个小时，池彦又把小禾苗接手过去，一直到输完液。

　　男女力量悬殊，钟小俞不得不承认，有池彦在她着实轻松不少，他完全替代了舅舅的角色，以往小禾苗生病的时候她和舅妈两个人经常忙得焦头烂额。

　　出医院时已经过了午饭点，两人带着孩子在附近找了一家口味清淡的粥店，一落座便引来周围人的目光。一个服务员过来送茶壶，没一会另一个服务员过来帮忙洗碗筷，只差把“哇！颜值超高的一家三口”做成额幅围在头上了。

　　池彦神情自若，悠悠喝着粥，偶尔给小禾苗挑挑姜丝，被人围观的感觉让钟小俞如坐针毡，只想赶紧吃完闪人。

　　“学长，你快回公司开会吧，我们先走了。”钟小俞例行赶人，说完牵着小禾苗往家走。

　　她过河拆桥次数太多，要是换做一般人或许早怒了，显然池彦不在这一系列里。

　　大长腿几步追上，弯腰抱起小禾苗，越过她迈步往前走。

　　“我开的视频会。”

　　钟小俞：……

　　要开视频会的池彦被钟小俞领进主卧，靠窗的一角有个小书房。过了会，他开门出来对她扬扬手机：“无线密码是多少？”

　　钟小俞愣了愣，神色极不自然，“你用流量不行吗？”

　　“太慢。”池彦拒绝。

　　“密码、密码……”她目光闪烁，吞吞吐吐。

　　“别告诉我你忘了。”

　　“嗯……是忘了。”钟小俞捋了捋耳边根本没掉下来的发丝，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

　　池彦无语，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会，直觉有问题，不过会议马上开始只能暂且搁置，到茶几边拿起她的手机让她解了锁，自己点开设置扫了二维码连上无线。

　　视频会足足开了三个小时，池彦出来时，见钟小俞趴在沙发一角守着熟睡的小禾苗，走近了才发现她也睡着了。

　　天暗得早，客厅开了灯，他取过茶几上的遥控将光线调成暖色，又回房找了条针织毛毯给钟小俞盖上。

　　就这么盯着看了许久，一大一小连嘴唇微微嘟起的弧度都是一致的，一室宁静，视频会上方才还在耳边的激烈辩论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世俗尘嚣分割开来，内心无比平和。

　　起身时腿有点麻，不小心踢到了木质茶几，发出轻微响动，还是惊醒了浅眠的钟小俞。

　　“呀，五点了，我去做饭。”她揉了揉眼，看时间不早了。

　　“那我抱他去卧室。”

　　池彦弯下身要抱小禾苗，钟小俞赶紧摆手阻止，轻声解释：“小孩子不舒服的时候觉很轻的，就让他在这睡吧。”

　　小禾苗这一觉睡得足，醒了也不闹，瞪着大眼睛望了望四周，见钟小俞正在做饭，池彦在餐桌边敲键盘，主动跑到他身边发出邀约：“哥哥，看电脑太久会伤眼睛的，我们一起来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