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是你》聚散流沙

1、抱歉

　　T市火车站，步履匆匆的赶场人，形态各异的揽客人，童庭梧走出站台，看着宽阔的站台广场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她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度过鲜活的每一天。

　　从小到大，童庭梧走过最远最大的地方就是镇里。有记忆来，她被童毅严格要求，能下地干活的时候就被带着下地，从简单的锄草施肥，到费力的收割播种，让童庭梧体会了最基础的劳动的果实，收获的喜悦。

　　没有人告诉小小的童庭梧每天需要做什么，童毅不善言辞，从来是令行禁止，做什么就认真去做，童庭梧站立在一旁，看着学着，渐渐地，学会了怎样支撑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一老一少，相互的陪伴。

　　童毅从战场上下来，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暗疾，在童庭梧高考完之后，他的生命也走向了尽头。

　　在村民的帮助下，安葬好童毅，童庭梧收拾行囊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火车一路经过矿洞，山野，稻田，山河，高楼，慢悠悠地抵达终点站。

　　摇摇头，抛去孤独冷清的念头，童庭梧背好行李包迈步走出站台，准备四处逛逛这个新鲜的城市，看看怎么解决人生大事——吃喝...睡。

　　“住店，住店，24小时热水啊”
　　“去哪，帅哥去哪，拼车，拼车直达...拼车啦”
　　“找工作，不限专业，福利好，工资高，交五险啊”
　　.......................

　　童庭梧还没来得及绕过弯，就被一群人围着说些有的没的。从未感受过如此热情环绕的她，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位衣着灰突突的大哥拉着往旁边走了。

　　大中午陈伟顾不上吃饭，就急着到了人流量最多的火车站台，想着再找不到人补上空缺加快进度，就要被老板剥夺买菜的资格，还要顶着工友们愤恨的眼神，心里有点戚戚然。谁让是他自己从村里带的人不靠谱呢。

　　看着被几个人围着推销的少年一副沉稳不惊的样子，陈伟想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人嘛。眉骨微突，精壮高瘦，遇事不慌。赶忙凑上前去，一边开口一边拉着人就跑。

　　“小哥，来找工作的吧，我们包吃包住啊”

　　“大哥，不是，我是来......”

　　童庭梧话还没说完，就被拉着她的陈伟一顿抢白。

　　“小兄弟，来找工作的吧。我们包吃包住的。大城市不容易啊，跟着哥走没错，我们那很照顾新人的。一天三个菜，表现好肉菜随便吃。干完活还给发奖金，老板特别好......”

　　听到包吃包住，童庭梧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陌生城市，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地方安顿。这刚好有个工作可以解决吃住问题，还有钱挣，就决定跟着这位大哥去看看。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从小跟着童毅锻炼的童庭梧基本的防身手段还是有的，光天化日也不怕什么，就是骗子她也不惧，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一个缺人，一个什么都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促成了童庭梧在工地里干起了小工的活。

　　“老陈啊，你是怎么把这老实孩子忽悠过来的”

　　有人看着童庭梧卖力的干活，来回穿梭在水泥拌料和板砖之间，有些感慨的问将童庭梧带到这里的陈伟。

　　“老李，你这话可不对。怎么叫忽悠。人童娃是被咱身上的气息吸引了，当然也有我这三寸不烂舌的功劳”陈伟自我感觉良好的说道。

　　“可拉倒吧，还气息，你那三天不洗脚的味道能吸引到谁”旁边其他人打趣道。

　　“哼哼，反正我是招对人了”陈伟也不回怼，想着童庭梧的表现美滋滋的乐。

　　当时，陈伟拉着童庭梧到蓝色样板房安顿。结果被童庭梧的性别惊到慌神，好不容易找个人，什么都对，就是性别不对。还能不能好好干活了。好在童庭梧展示了她强壮的气力和迅速的适应力，稳住了这临时工作。

　　“童娃，咱们去超市买点日用品，你去不去嘞”

　　工地除了男劳力之外，也是有很多妇女做些简单或粗重的活来养家糊口的。知道童庭梧的性别，相处之后，发现这孩子很实在，谁有个不方便，她都会顺手帮个忙，大大满足了广大妇女的慈母心。在一些精细活上，她们也愿意关照下童庭梧。

　　每个月大家基本都会去超市买些打折促销的日用品。怕童庭梧刚来不太懂，就想拉着她一起去，还能帮着多拿点东西。

　　童庭梧在外面用水龙头的水简单冲洗了下，换了件衣服，跟着大家伙一起出发。

　　确定在这边安顿下来，童庭梧也简单买了些常用物。之后就进入忙碌的适应工作和劳力学习中，很少有时间晃悠。这会儿刚完成一个阶段，也需要添置些东西满足生活所需。

　　适逢节假日，烈阳照射下的午后还有些闷热，超市似乎是大多数人闲逛的一个选择。烘焙区、水果、蔬菜区不时上新补充货源，来来往往的人推着购物车在不大的过道中挑选采购。

　　在超市门口定了哪里汇合，童庭梧和大伙分散开来，各自去寻找需要的东西，毕竟需求不同，谁都有那么点隐私。

　　童庭梧越过食品区直接到二楼的生活区，想看看有没有促销的衣服，也不追求什么款式牌子，舒适就好。大夏天的干活，搓洗的勤，衣服也比较费，有合适的可以多买几件。

　　挑了几件舒服的T恤，两条运动裤，在小窗口结完账，她也不着急出去，继续看着各类商品。以前没到过这么大的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明亮整洁的橱柜，各类物资应有尽有，合该好好逛逛，长长见识。

　　童庭梧一路闲庭信步，悠哉的将洗发露，肥皂放入购物筐，又把各类泡面，火腿肠堆砌进去，看时间也不早了，准备结账出去找大家汇合。

　　超市太大，不熟悉摆设规律，找起来还是有点耗时耗力。不过东西齐全，种类繁多，综合大商场也不过如此吧。

　　排演登台连轴转，昨晚在大剧院是最后一站。演出完还安排了庆功宴，杨文韵想着以后再聚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没有拒绝，一切结束后回到酒店已是凌晨过半。

　　累过了反而睡不着，亲戚还来凑热闹。杨文韵拖着疲累的身体，抓着时间的尾巴到超市里采购月用品。最近她被各种安排打乱了节奏，没存货，这次又来的实在着急。不然她是不会选择这种人多的时候，拥挤不说，纷乱嘈杂，紧绷的神经也在不断拉扯着她。

　　也许是疲累，也许是嘈杂，连轴转的工作外加休息不好，杨文韵神情倦倦，将手提包往推车里一放，俯身拿月用品的时候，一个晃神，手提包被人迅速拿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急忙起身的杨文韵一个不稳摔了个狗啃泥。抬头早已看不见小偷的身影。幸好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没有玩失踪。即便这样，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使得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处于旁观者恰好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童庭梧对女人此时的状态并不知情，她来不及提醒她，也没能及时扶住她，只能心里默念几声抱歉。

　　看着女人整理好自己的仪态，推着推车渐渐走远，周围没有人有任何表示，童庭梧想这大概就是当代无法忽视的的冷漠和骄傲吧。事不关己，无动于衷。

　　脑海里浮现出女人微红的眼眶，别扭的步伐，有心无力，童庭梧亦转身离开这片突然冷清的地方。

　　“童娃，你没丢啥东西吧。刚刚听有人说那片有个偷东西的，哎呀，你说这满是监控的地方都能...胆子忒大了。你说这人有手有脚的，干啥不好”平时对童庭梧比较关照的大嫂看到她在那等着，来不及走近就开始说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事情发生的间隔并不长，超市的人基本都知道了有这么件事。为什么大家更倾向于传播、讨论，而没有几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呢。

　　言论自由的今天可以畅所欲言，权利犹在，义务难行。一切可能危害妨碍自身的潜在都被扼杀在摇篮之中，见义勇为，惩恶扬善，越来越成为教科书般的存在。

　　“哦，我刚看见了，离得有点远，没能帮上什么忙。”童庭梧沉默了一瞬说道。

　　“不是吧，你给看见了？小偷啥样，你可别傻乎乎的冲上去，离远点都来不及呢，管他干啥。小心人家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伤了你可没处哭去。”大嫂好奇的问，看童庭梧没回答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年纪小，不知道小偷的厉害。到时候为了别人搭上自己小命就悔死了。咱们啊，管好自己就不错了。那能被小贼看上的，条件肯定不错，没啥好担心的”

　　大嫂还想说些什么，看童庭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索性闭嘴，让这孩子好好消化下。出来社会越久，人的各种感官感觉也越来越弱，自己日子都过得疲惫，实在分不出多余的感情去关心什么社会公德，国家大事。

　　“大嫂，我知道的。就是看那女人孤零零有点可怜”想起那踉跄的背影，童庭梧表示不能不在意。

　　两人的对话没有再继续，随着大家三三两两的提着抱着东西出来，一行人收获满满，打道回府。

　　留在身后的人继续议论，明天一定又会有新的话题。

　　生活之余，总是少不了闲谈，至于当局者，旁观者，不论冷热，无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