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天下》双思鱼儿

32、乱起-1

　　得了1000两银子，任情转手将之就交给了任音保管，自己只留了一点散碎银子。

　　任音自然对于大笔钱财的来路感到担忧，任情只好把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当然玻璃的事情不可能说得太明白。说得太明白，该解释的事情就多，而任情和他娘就没分开过几天。

　　不过听说是七星阁给的，任音也算是放下了一点心，只说：

　　“你帮的什么忙，还让人家拿这么多钱谢你？乔姑娘对你恩情深重，合该我们回报一二的。只是我们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我便先收下，往后乔姑娘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尽心竭力。”

　　任情自然点头称是。

　　又说起任兴如今已经从县城出发，往青凤城来了，只是没有收到他传过去的信，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抓紧赶路。

　　“他们在路上，我们也鞭长莫及了。”任音是刚刚走过那一段路的，现在虽然已经是夏天的尾巴，要秋天了，但天气还是十分热的，赶路的想快也快不起来。（说到天气就想吐槽，二十年前八月下旬就是一阵秋雨一阵凉，结果二十年后九月开学了都是夏天的温度，一看天气预报，还能维持好多天。嗯，大家可以看做主角他们家乡遭遇了全球变暖。）

　　任情几人于是在青凤城一心等着任兴他们，想着再等个七八天应该就能到了。

　　却不想，才第三天，七星阁的伙计阿古又到了藏书楼来找任情，带给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从任情家乡到青凤城这一路，民乱了！

　　本来那里任情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起了山火，大火无情，任家村是有任兴这个读书人聪明人，早早就造了防火带，这才没被烧，但其他的村庄不可能个个都有聪明人，所以一些村庄被山火波及就很正常了。

　　烧了房子，烧了粮食，但是人还是知道大火来了要跑的，也是这一场山火发生的时候没有刮大风，要不然也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只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山火烧的不够快，所以，很多人都从山火里活下来了，这些活下来的人都要吃喝拉撒，于是也就成了问题。

　　虽然官府的粮仓里还有粮食，但是市场的粮食不是一般两般的贵，总是有人会把眼睛往钱眼里伸……

　　如此一个救济不利，饿慌了肚子的百姓可不就得乱了吗？

　　这些地区的百姓一乱，那任兴他们走在路上可不一定安生。

　　任情拿自己当初走的路一计算，发现任兴他们现在约莫只走了一半路，扶老挈幼的，可以想见的不安全。

　　于是他也等不住了。

　　等阿古一走，就和任音商量，要去一趟接应任兴他们。

　　只是任音说什么都不同意，就算任情表演了一番在空中飞，任音惊讶归惊讶，不许他走就不许他走。

　　“你不知道，这些难民饿肚子起来比鬼都可怕，你小小年纪，心肠软，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震慑得住他们？”

　　听了这话，任情也不能不歇了这心思，确实，在汹涌的难民潮里，他一个小孩确实办不成什么事，如果他能够杀人如麻的话那肯定没问题，但是就如任音说的，他连只鸡都没杀过，哪里敢杀人？

　　只是，自己不能去，却也不能不做点事。

　　于是，又找到百里掌柜，请他出面，雇佣了一队可靠的镖师过去。

　　这些镖师都是精干的汉子，个个都骑着马，配着刀剑，想来一两日功夫就能接到任兴他们一群人，那他们也就安全了。

　　任情想得很美好，但其实他对灾难的预计还远远不够。

　　七天后，当这些镖师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了二十来个任氏族人，其中任情所熟悉的就只有任兴和他的儿子以及他比较碍眼的田鸿才，其他的，不是在路上暑热热死了，被乱民打死了，就是在混乱中走失了。

　　就是这二十来个人，还是镖师们去的及时，要不然，他们能被乱民吞得干干净净。

　　“知仪，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呜呜呜……”任兴经了这一遭，整个人都意气消沉，双眼无神，人也消瘦了许多，之前只紧紧的抱着自己儿子，他儿子才三四岁，虽然没有出事，但整个人都魔怔了，眼神呆滞，毫无之前的机灵活泼。

　　任情连忙安抚，想要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田鸿才，在一众任姓族人中间，头一次没有偷偷的看任音：他失魂落魄的，整个人干瘦干瘦的，比之前仿佛又老了十岁！他的女儿也在乱民中走失了，而这一失散，几乎不可能找回来了。

　　其实真正确定死去的人不多，大多还是走失了，只是当时那样的乱局，就算是一个成年男子都不敢说自己一定无事，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女眷和孩童。

　　这一群二十来个人中间，女眷和孩子，加起来都只有三个，可以想见是怎样一副人间惨剧了！

　　任音也是沉默，虽然想会有危险，但没想到会这样危险：这不是一两个人，是上百个人，一个家族的，都团结一心，就这样，也被流民们冲了，带的粮食、细软也都丢失了。

　　大家惊魂未定，埋头舔舐伤口，大男人们也管形象了，默默淌眼泪的，嚎啕大哭的，任兴的哭声仿佛打开了他们伤心的大门，一下子就止也止不住了。

　　……

　　等他们痛快的哭过了，任情任音又帮忙叫了水来洗漱，叫了饭食来填肚子。良久，母子二人才把族人们安置好。

　　从这屋子里走出来，母子两人也是情绪沉重。
　　“娘，如果当初我听到消息马上出发，是不是就可以救回他们？”

　　“大郎，这不是你的错。”任音看儿子自责，连忙说道。

　　“是我！是我这个做娘的自私，我舍不得你去冒险，如果族人们要怨，也当怨我！”任音心里也不好受，但看任情闷闷不乐，却毫不犹豫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任情于是不说话了，只是垂着头，往自己的房间去。

　　任音见此，心里浮起一丝后悔，但很快又抹去了：他们确实没有能力在乱民之中保全这些族人，想要救人，也当以自身为重。倘使当时落入乱民之中的是自己母子三人，会有族人舍生忘死来救吗？

　　任音表示怀疑！

　　只是，大郎重情，不知道过不过得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可是被他担心的任情关注的和任音自己却不一样，虽说这些都是任氏族人，但任情其实顶多把他们认作一个有点血缘关系的同村人，这些人出了事，任情固然伤怀，但还没到一定要将他们出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程度。

　　毕竟，任情只是知道自己有点能力，但这个能力究竟有多大，他是没底的。

　　谁会为一个邻居去冒生命危险？

　　他现在更关心的，只是又一次觉出了他性格中的不足：他太优柔寡断，耳根子软了！

　　如果当初他多花些心思去说服任兴，如果他一得到消息就找镖师出发去接人，那么，任氏族人肯定能够有更多的人平安到达青凤城，就不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他再次警醒自己：当断则断，不要轻易被别人左右！

　　而石头和柱子则是大为庆幸自己当初跟着任情他们的队伍从县城里走到了青凤城，否则，单凭他们两个小少年，在那样的乱民中，根本保不住任何东西！

　　事实很悲伤，只是也没有时间给大家伤感，接到了任兴一群人，任情也要准备出发离开绯焰域了。

　　去永宁域的商队不是天天都有的，其实现在商队已经很少了，像这样的跨域的商业往来，基本上就是运粮食，也就是绯焰域官方背景的商队在做这个。

　　所以对于和乔路二女有些交情的任情来说，和商队走是很安全的，值得他等待几日。

　　也还算幸运，本来是计划五日后出发，但是因为形势变化，最终他们决定立刻出发，也就是在任兴他们到达青凤城之后第二天。

　　于是任情只得再次拜托路之薇，如果发现任氏族人，能够帮忙庇护一二。

　　其他则只够急急忙忙的买了点吃食和药物，又花大价钱买了几个独轮车装东西，没办法，马车和拉马车的马驴等动物都很稀少昂贵，并且这些拉车的牲畜也是耗水的大户，路上还得给它割草料，并不方便，商队人多马多的，走的不快，所以他们还不如就用独轮车。

　　因为是路郡主安排的，商队的领队对任情一行人很是客气，把他们安排在商队的中部略靠后，商队的护卫巡逻的时候总是不会忽视他们这一处。

　　只是路过城门的时候，任情坐在车上，看到青凤城门外聚集了人山人海的难民，隔着七八步就有一个大锅在咕咕的熬着粥。

　　护卫们都把刀拔出来，如临大敌。

　　任情看到这个情景，虽然有些触动，却竟然也有些司空见惯的感觉了。

　　“我们走吧，知仪！”任兴坐在马车的另一边，强打精神，看到城外情景，轻叹一句：“这青凤城外，和我们到达县城的那一天，县城外的情况何其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