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姜庸

3、槐花

　　“苏枰，我先带你去医院好吗？”
　　“不，我想先转转”
　　“先去医院吧，有的时间转呢，还有很多时间呢”
　　“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我知道治不好，又何必造那孽，花那钱？”
　　“瞎说，哪儿没有？又哪儿治不好？治得好”
　　“真的，治不好了，你就当完成我在临死之前的愿望好吗？”
　　“你不会死的”她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
　　“好，我命大，命大遇见了你”
　　“我先带你转明天去医院，好好治疗”
　　她笑，眼睛里盛满了愉悦，也装满了沾了夕阳的云朵。
　　“房子找好了吗？”
　　“找好了，我们先把东西放了，又转好吗？”
　　“好，我不急”
　　房子很大，小阁楼，还带了一个花园，她笑“这么大，就我们俩个人住，我还要住院，这不是浪费了吗？”
　　“没事，这是个老房子了，我爷爷的。你不用去医院，医院的消毒水味太浓了，我们只需要去医院检查然后在家待着，请护士”
　　“有钱真好”她看着她笑，说的是实话，温家是出了名的富。
　　“哈哈哈，我叫人来整理，我带你出去”
　　“好”随着她推出了一辆轮椅“坐”
　　“我腿又没瘸我坐什么轮椅？”她按着她坐了下来，“乖乖坐着”
　　她推着苏枰走了
　　槐城的大路两边种着槐花树，槐花花期短，几个月的时间。现在的槐城花都谢了，只留下地上铺着的一层，一棵树底下全是，整条街都是。香气不浓了，但还能嗅到淡淡的槐花味。
　　轮椅的车轮压过花朵，仿佛能挤出点花香，还没闻到就与其他花朵香气染在一起，纠缠在一起。
　　“温阙我们去花店买花吧，我想种花了”她抬头。
　　她俯下身子低语：“好，你想种什么花？”
　　“好多的，百合，向日葵，绣球，曼陀罗华，玫瑰，薰衣草，风信子……”
　　“好”
　　不紧不慢的走着，她看着对面的街道，恍惚间看到了周沛，心中一惊，却发现只是一个像他的人。多虑了。

　　“她是不准备回来了吗？她终于放弃了。”喃喃自语，摆弄着酒杯
　　“喂，她在哪？”
　　风声呼呼的，摸不清楚人在哪。“您问的是？”
　　“找苏枰”“苏小姐？我不知道”
　　“她没上班吗？”“苏小姐早辞职了”
　　“哦！打扰了”“没事”然后一阵忙音。开始满脑子是她，想的更多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好看，眼里充满了光彩，笑起来时，眼睛更好看了。边想边往死里给自己灌酒，醉了就好了……
　　“周先生，这里快要打烊了，您……需要您家属来接你吗？”
　　“嗯”他把手机解开，交给了服务员
　　“喂，是白小姐吗？周先生喝醉了，您能来接一趟吗？”
　　“好，断相思是吗？”
　　“是的，白小姐”
　　迷迷糊糊看见一个身影，以为是她，来者却画着浓妆，他便知道不是她。
　　“滚，你不是我的老婆，你不是苏枰”
　　“乖，我是你老婆但不是苏枰”
　　“我不要你接”他推开她
　　“啪——”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朝他吼道“你装什么转？苏枰是你亲自踹的，你好意思喊人家吗？周沛，别装了，你不爱她，你说你爱我的”
　　他一下子安静下来，乖乖任她摆布，她将他拖上车，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狼狈。
　　他还在喃喃自语，他没有资格叫她了。她给他脱了外套，拖到床上，即使他还在嚷着她的名字，她依然拿出手机拍他和她的亲密照，发在朋友圈，炫耀给她看，赤裸裸的炫耀没谁看不出，但她没看，也不会看了。
　　她走了，他一个人蜷缩在床上，梦里又出现了她

　　“花店到了，下来看看吧”
　　“哦？原来你能走路啊”
　　“看吧，我就说了不用”她转过去打了温阙两下。
　　“看花”
　　“我想买种子，我来种”
　　“都买一点吧”“好，温阙小姐，最近太惯着我了。”
　　“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送我们点种子吧”
　　“好，种子其实不值钱，没谁愿意种花了”
　　“怎么办？温阙怎么拿回去？”
　　“我叫人来拿，我们再继续逛吧”
　　是傍晚了，快要黑下去了吗？夏天的傍晚会过得很快吗？天空派下了一名粉刷匠，把原本画家画的夕阳涂上了浓浓的黑色，看不到了原来的金橘色，只留下黑色的幕布
　　“是烟花”
　　黑色的幕布被人泼了颜料，染成了烟花的样子。好看极了
　　“污染环境”
　　“你什么时候这么死板了？好看啊，人又不是天天放烟花”
　　“就是污染环境，哈哈哈哈”
　　“像这样过下半辈子挺好的，咳咳咳”血点染了衣领，像玫瑰，又像梅花。慌张。
　　“回去了吧，外头凉”温阙蹲下来，替她擦干净了嘴角
　　“我是不是快死了？”她抓住温阙的手，眼神慌张
　　“不会”
　　苍白的掩饰只能把事实推上来，她还是松开了手，收起了眼里的色彩。

　　军训一过去，时间就开始飞快的跑了起来，迎来了第一次的月考……
　　“苏枰，你在第几考室？”
　　“七，怎么了？”
　　“害，我第十二。新同学呢？”
　　“也是第七”
　　“挺巧啊，你们同桌俩，嘿嘿。”
　　“我，我怎么是第一考室啊”打完篮球的向潮扑在温阙的桌子上，愁眉苦脸的说着，没有同班的在第一考室，他说自己孤独。
　　“你活该，就孤独吧”红着脸怼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希望如此。
　　“我对明天的月考充满了悲伤，我化学，物理，数学三件套已经废的不能再废了，苏枰，救救我吧”
　　“晚上来我家吧，住一晚”
　　“叩谢皇上补课之恩……哈哈哈”
　　“同桌好好努力啊，我可有了帮手，你肯定会输的”无聊的赌勾起了他的兴趣
　　“温阙，你们打的是啥赌？”
　　“谁输了给谁带一周的早饭，但是我赢了的话，他还得给我送我偶像的明信片”
　　“哈哈哈，真不错”他转头看见了叼着棒棒糖的她，她含着棒棒糖眼睫毛又长又翘，眨眼时，像扇子，高鼻梁，侧颜美的不像话，像天上的仙子，坠落人间
　　温阙逗着她笑，酒窝里盛着的是一窝儿甜酒，一笑，酒味儿就散出来了。光滑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脸颊还带了一点肉，白白净净，是让人心动很久的感觉。
　　“苏枰？”
　　“怎么了？”她转头看着他，酒窝消失了，只留下了，淡淡的酒味，那是刚刚剩下的。
　　“没事，听说你成绩很好，我们也来比一比？”
　　“好啊”
　　完了她又看向温阙，温阙不知在讲什么笑话，把苏枰逗得哈哈大笑，酒味浓，飘在空气中，轻轻一嗅，仿佛醉了。
　　“你这种题都不会？你干什么去了？”
　　“我这……我理科本来就不行，我靠这么好全靠文科给我拉分拉来的。还有，我如果会，还要你干嘛？”
　　“哈哈哈，没理都被你说的有理了”
　　熬了一夜，星星说困了，她们才歇息。
　　“加油吧！”
　　到考室苏枰竟坐在他前面，瘦弱的背影。
　　“没想到我坐你前面啊。”
　　“我知道，我看表了”
　　“噢，加油吧”
　　他觉得这次肯定考差了，他只记得她的背影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教室很大，但他只记得她
　　“终于考完了”她撑着懒腰离开了教室，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
　　“苏枰，苏枰，你可真会压题啊，化学最后一道题，一模一样”
　　“那你做对了吗？”
　　“当然了，不对都对不起组织栽培，哈哈哈哈”
　　回到教室，此起彼伏的是某某题的答案。
　　在过了几天后，成绩表像刀又划开了，前几天考试留下的疤。
　　“我的天哪，苏枰你真是学霸，第一名啊，哟，新同学也不错啊，居第二啊。”
　　“温阙，这次理科不错啊，还不快谢谢我。总名次是第十，可以可以”
　　“哈哈哈，感谢组织栽培。呀，向潮才第三十二倒数第五，哈哈哈哈哈，一个月的早餐，周杰伦的明信片，谢谢。”
　　“温阙，你不是说你啥也不会嘛？怎么考这么好？”
　　“哄你的，哈哈哈”
　　他看着安静撕糖纸的苏枰，脑子里想的是那天的背影……

　　“滴答——”是水滴声，吵醒了自己，脑子里浮现的是她的脸庞，摇了摇头，“害，可能是她离开了，自己兴奋吧。”

　　她离开的第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