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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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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考还有四天,晴空万里,阳光充足。
秦时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来到卫生间,刷牙洗脸,穿上程辛给他买的黑色T恤,黑色长裤和板鞋,清清爽爽,少年模样。
刘成章支使一个临时雇佣的小盲流看着程辛,独自驾着一辆没有牌照的车赶往城南。
凌晨时分,他已独自等候在周围厂房的阁楼上,怀里装着的是以前搞来的手枪,当初逃亡的时候,这是他第一个拿走的东西。
日光上移,冷气被热浪逐渐冲散,强烈的光线让刘成章渐渐暴躁,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在擦干净的玻璃中看到清隽的少年背光而来。
衣衫单薄,形单影只,跟小时候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看起来那么脆弱,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摧残,看着他哭嚎,啜泣。
刘成章只要想想过去的回忆就热血沸腾,他兴奋的搓着手掌,肥硕的脸紧紧贴着玻璃,小心观察四周的状况,等了差不多十分钟,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才往楼下走。
秦时慢慢等待着,他不着急,抬头看了看阳光,灿烂辉煌。
听到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他身体僵直了一瞬,接着平静的转过身去,那张消失了十年的脸又再次出现在眼前,更加苍老、臃肿,面目可憎。
刘成章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痴恋的笑容,他眼神狂热,泄露出执拗的渴求。
“爸爸好久不见你了,你都长这么高了”他边走边点头:“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成长,爸爸的抽屉里有还你这些年的照片呢。”
秦时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手握成拳微微颤抖:“闭嘴!”
“小时,你别怪爸爸,要怪就怪你太诱人了,我这么多年就没有忘记过你,爸爸最爱的还是你啊!”刘成章清楚的知道怎么去侮辱手里的人,让他精神崩塌,软绵绵为自己所用。
“你也配说爱?”秦时提高声音惊讶开口,冷笑一声:“别废话了刘成章,我来都来了,程辛呢?”
刘成章嘿嘿笑着,目光肆意打量着秦时,赤裸而肮脏。
“在另一个地方,我带你过去”他顿了顿:“我可以放她走,但是你必须跟着我,我已经找好关系了,你跟我去国外,你必须陪着我。”
“你都是丧家之犬了,还有人给你办事?”
刘成章得意一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要是没点防备,被人生吞了都不知道。”
秦时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成章:“走吧。”
“先说好,看过一眼你就跟我走,等上了船,我就让人放了她。”刘成章冷冷说道。
秦时哼笑一声:“可以。”
两个人上了车,秦时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到达目的地,一所破旧小区的4号楼,他随着刘成章下车,天上开始聚集起云朵,微微起了风,吹的人满目清明。
“你只能在外面看一眼。”刘成章瞥他一眼:“让你进去的话,我可治不住你。毕竟你现在长的已经比我还高了。”他走过来想要拍拍秦时的肩膀,秦时皱眉躲过。
“哼。”刘成章冷笑一声:“听话会少受点苦。”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那边没接,但是脚下不远处,地下室的玻璃轻轻的被人从里面敲了三下。
刘成章扬了扬下巴,指向那边:“看吧。”
秦时看过去,有些泛黄的玻璃尘泥一缕缕,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将程辛挡在前面,一只手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划破了皮,有一丝红色渗出来。
窗户太低,只能看到齐胸往上的部分。
程辛眼含泪水,静静地看着他,缓缓摇头,她张了张嘴,口型微动:“对不起。”
秦时轻轻摇头,他神情轻松,还露几许笑意,苍白的脸上渐渐浮露出一丝遗憾,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像失去了发出声音的本领,他摇摇头,低声说道:“我爱你,程辛。”
程辛读懂了,她的泪水一层层滑落下来,冲散脖子上的血痕,看起来一片血腥。
“不要”她嘶喊着,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捂住了嘴,揪住头发在玻璃上砰的狠狠撞了一下,撞的她大脑混沌,眼冒金星。
她知道刘成章要做什么,昨夜他已经把打算告诉了她。
秦时眼神凛冽,浑身寒气逼人,他上前两步却被刘成章拉住手臂:“该走了,我会给他交代放人的,小伤而已,你不想让她变成大伤吧?”
秦时喘着粗气,冷冷的注视着刘成章:“你最好说话算数。”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回头看了看程辛,她窗帘已经被拉上,遮盖得严严实实。
“六号楼三单元,跟我家差不多啊,不过是个地下室,视野还挺宽广。”他低低的说了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神情。
刘成章发动车子,看了看他这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手痒痒的想摸摸他的脸,想起他的脾气,终究还是忍住了。
“去了国外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年在国外置办了很多房产和地产,投资了几家公司,吃喝不愁。”他轻松的说道:“还雇了很多保镖,保证你的安全。”
秦时鼻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秦时睁开眼睛,车子已经进入绕城高速,前前后后车辆很多,后面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始终跟着他们,而刘成章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里面并没有注意。
秦时不动声色的从后视镜里关注着那辆车,直到临近大海,那辆车的车窗伸出来一只红色小国旗,轻轻的甩了甩,仿佛只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闹。
秦时看到后嘴角翘起,眼神中的寒气散去,放松似的躺在座椅上,深深地出了口气,慵懒的开口:“刘成章,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刘成章看他一眼,笑了笑:“怎么,小时要帮我分析人生吗?”
秦时看着前面逐渐出现的海平面,波光粼粼,深蓝秘境,看起来如此辽阔深邃。
几只海鸥在头顶盘旋,被乌云中透出的阳光照耀的如此圣洁。
“你太相信自己,刚愎自用。”他仿佛没听到刘成章的话冷冷的说:“你最不应该的,就是动程辛。”
原本,我一切都可以忍受,我的生命就是一团糟,报不报仇都无所谓,可是当我的人生出现唯一的希望时,你还要把她拿走,伤害她。
如今,一切真相都会大白于天下,你连我唯一的希望都剥夺了,我在她面前,显得那么肮脏,我怎么再敢用我污浊的手,去触碰她干净的面庞。
秦时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渐渐的坐起身来,看着大海越来越近,他突然想起了程辛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日子,他总是不理她,她自己却能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其实她不知道,秦时走在前面,不知道翘起过多少次嘴角,红过多少次脸庞。
八廓街的街头,她看着拉萨,秦时看着她。
坐在家里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程辛笑着乐着,秦时靠后枕在沙发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那些泡着红花的洗脚水,入睡前的牛奶,随处可见的红枣糕,曾慢慢出现在程辛的生活里,不知道她注意到没有。
秦时笑了笑,小迷糊,她怎么会观察到这些呢。看起来成熟稳重,实际幼稚的一塌糊涂。
风越来越大,黑云压城,在海面上翻滚起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秦时突然斜过身子,抢夺撞开刘成章,抢夺他的的方向盘。
刘成章大惊之下想要抢回来,两个人你来我往,车左扭右拐,秦时一脚油门,把速度加到底,汽车轰鸣着向前冲出去,破开生锈的铁栅栏,飞入空中,极速下坠。
“去死吧刘成章!!”秦时放开了方向盘,哈哈大笑着,是从不曾有过的快意和解脱。
车子掉下悬崖,在布满石头的山崖上碰撞几下之后彻底跌入海水中,激起一股浪花,逐渐平静。
下雨了,雨点硕大,先试探了几下,然后密密麻麻的跌落下来,在海面上打击出一片白雾。
后面桑塔纳惊慌失措般的停下来,几个人冲下车,跑到悬崖边,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快!!叫救援人员!还有救护车,快点!”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到了港口一网打尽的吗?”女警摸摸脸上的雨水,担忧开口。
队长沉默的看着大海,雨越来越大,海鸥不知去向,他叹了口气:“少年人,心性刚烈,况且——”他没有说下去,几个人沉默的站在雨中,想起昨夜秦时找他们的经过。
昨晚晚上十一点左右,警察局没几个人,他从容不迫的走进来,坐在凳子上,淡淡的说:“我要报警。”
接待的是个小警员,看到他之后愣了一下:“报什么警?”
“有人绑架了我的”他顿了一下“我的女朋友。”
小警员看他神色平静,虽然疑惑,还是赶紧打电话给队长,又联系了几个人。
当事情交代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众人布好方案,先套出程辛的地址,等到解救了程辛,再给秦时暗示,接着在他们偷渡的时候,一网打尽。
队长记起最后他问秦时的问题:“刘成章不是说让你不要报警吗?年轻人遇事不糊涂,挺不错!”
秦时那时候露出了一个极短极真实的笑容,仿佛回忆着说道:“她跟我说,什么时候都不可以逞强,遇事要找警察,命最重要。”声音太低了,队长没有听清楚,还想问时,少年已经出去了。
程辛赶到的时候,秦时已经被捞了出来送上救护车先走一步。
她又赶往医院,在急救室的门口看到亮着的手术中时,恍恍惚惚头脑昏沉,心里的一根线被扯断了一样,疼得她头皮皲裂。
她无法忍受,蹲下来号啕大哭。
程辛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最痛苦的事情压在她的肩膀上,最绝望的苦果也被她吞下,所以要哭出所有的伤痛,好冲洗腑脏之上的苦水。
那样悲伤的力量,具有强大的辐射,让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
女警察摸摸她的头,红着眼睛劝慰:“医生说还有气息,你先别着急,我们慢慢等好不好。”
程辛闻言抽噎着问:“你没有骗我?”
“真的,来,先坐到椅子上来。”
程辛被搀扶着坐到椅子上,擦了擦眼泪,不可置信的说:“他在水里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事。”
说完又觉得绝望,低下头摸摸垂泪。
“都怪我,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这一切,它还是发生了”她喃喃低语:“方式虽然不一样,结果却一样,这有什么用?”
警察轻轻的安抚着这个看起来无比脆弱的姑娘,直到灯暗下来,急救室的门打开。
医护人员从里面走出来,带着口罩看不清神色,程辛刷的站起来走上前。
“救过来了。”他声音疲惫,并不低沉:“小伙子命大,另一个就没那么幸运了。”一群人喜形于色,女警察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辛知道另一个说的是刘成章,不过她无暇顾及其他人,他死有余辜。
她想要笑一笑,嘴角刚咧上去,又觉得无尽心酸,好歹保住了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双手搅在一起,神情平静而坚定。
秦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他睁开眼,一片惨白,天花板的白反射着太阳的光,刺激的他又闭上双眼。
他动了动腿,一阵剧痛,疼得他不自觉的呻吟了一声,旁边有人动了一下,秦时感觉到一个热热的物体靠近自己,轻轻问他:“阿时,你醒了吗?”
秦时身体一僵,嘴唇抿起来,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程辛见状,低头想了一下说:“你的腿骨折了,不过没有大碍,你别乱动,我去给你打点热水。”说完拿着热水壶走出病室,轻轻关上门。
秦时睁开眼睛,满室阳光,通体惨白,安静到恐怖,像一个被隔绝的世界。
他苦笑了一声,抬手挡住眼睛,怎么给活下来了。
程辛不多时就走了进来,放好热水壶,倒了一杯开水,把药拿出来剥开放在一边。
她看着装睡的秦时,有些想笑,她双手抓起秦时的手,放在嘴边温柔的亲了一下,感觉到胳膊下的身体猛然一颤,秦时的眼皮跳动了几下。
“你再不醒,我亲的可就不止是手了。”
秦时吸了口气,无奈的睁开眼睛:“还想亲哪里?”
程辛挑起眉头沉吟:“这个还真不好说。”
秦时斜着眼睛看她,眼里是昏睡后的疲惫和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