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众生》余升

1、重生

　　刺眼的光打在泱泱脸上，让他即使是闭着眼睛，看到的都是一片红色。
　　泱泱已经被钉在清余台上三天了，每日都是受着那光，起初还有各路神仙来对他冷嘲热讽，今日格外安静。
　　听得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走近，他眼睛挣开一条缝隙，只能看到白色的衣摆，一眼就知道这是谁。
　　泱泱努力的把眼睛睁的更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腰间悬着把碎冰纹的长剑。
　　耀眼的光刺的他两眼生疼，生理性的泪水不停的顺着他白皙的脸划落。

　　他终于还是见到了这个人。

　　来人身形修长白衣墨发不扎不束，面如冠玉，眉似墨画，目若寒星，唇同点朱，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质。
　　泱泱本来是想对他笑的，可他一弯唇就有腥红顺着嘴角往外淌。
　　和颜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眼前，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接过旁边人递过的尖尖细细的弯刀，将扎在他双肩上的玉锥拔出，随手扔在地上。
　　泱泱两条经脉尽断的双臂不受控制的浮起举在身前。
　　和颜用弯刀撩开他的衣袖，将刀抵在他手心处，如同削果皮般从他掌心割一薄薄的一片肉，顺着刀尖划入一个瓷盘，泱泱脸色惨白如纸，就这么直直盯着眼前人。
　　和颜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在同样的位置又剐了一刀，泱泱疼的腿都在颤，双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强拉住停在眼前，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划落，似乎能听到掉在地上的声音。
　　手上很快见了白骨，和颜开始往他指上剜肉，直到一只手只剩下白色，他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般，一片一片把他手骨都削了个干净。
　　泱泱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强迫自己看着他脸哽咽着问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了吗？”
　　和颜还是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像顺他最后一个心愿般问
　　“可有后悔？”
　　泱泱眼眶里留下鲜红色的液体，下唇几乎已经被咬烂了，下巴上全是血，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悔……不当初，你可开心？”

　　和颜把刀划入他手腕处，那处血管被扎破血淌的更多了，顺着台阶往下流。
　　和颜轻声道
　　“今日之后，我便摆脱了你这个狗皮膏。”
　　泱泱忽然笑了，每一下都带着轻微的颤栗，越来越多的血在顺着他嘴角往下划。
　　他疼的已经几乎失智的时候，头顶上的澄心灯忽然灭了，四处魔气翻涌
　　恍惚间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
　　“易水寒来了！”
　　和颜神色微动，仍旧慢条斯理的剐着他腕处皮肉
　　一女子大声催促
　　“和颜仙君！快啊！”
　　泱泱垂着头，看着忽然插进胸口的剑，彻底没了意识。
　　……
　　泱泱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洁白光裸的背。
　　他伸手搂住眼前人的腰，把腿也搭了上去慵懒又随意的喊了声
　　“小和颜~”

　　眼前人把手搭在他身上，翻身将他搂进怀里，泱泱额头碰上一片坚硬的胸膛时懵逼了下，一把将眼前人推开。

　　看清眼前人是一个五官精致眉眼带笑的少年郎，泱泱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从榻上爬起来
　　“你谁啊？”

　　那少年笑道
　　“昨夜教你如何讨人喜欢的人……小公子可是忘了？”
　　泱泱拢了拢身上衣袍，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又看了看眼前人问道
　　“你是怎么死的？”
　　没听到回答他又看了眼那个里衣已经划到腰间的少年，他身上有着片片暧昧的红痕，泱泱走过去把他衣服往上拉了拉
　　“身材好也不是这么秀的，这又没有姑娘，你当心着凉……”
　　招摇缓过神来啐了他一口
　　“真是的，大清早的就说这等话~”

　　泱泱拨弄了下头发，忽然发现自己腕间的封禁咒不见了，愣了下走到镜子前看了看，镜中人虽与他有八分相似，周身气质和眉眼却截然不同，他原是剑眉星目仙风道骨如今换了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整个人也变得妖艳异常。
　　少年就站在他侧面，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
　　“你绝对是会大红的……”
　　泱泱回头看向他，没好气的说
　　“红什么红？”
　　忽然又听有人敲了门，然后进来一个年纪较大些的中年男人训斥道
　　“你可别把小霜儿的脸给碰坏了！”
　　少年收回手笑道
　　“这话说的，那哪能是一碰就能坏掉的呀！”
　　沈祈对泱泱露了个笑脸
　　“快些梳洗好，将那排的曲子再练练，过几日就是你最最重要的日子……”
　　泱泱听了这些话算是懂了，他呆的这块地就是个青楼楚馆，以前都是他玩别人，看如今这架势……？
　　他试着调动了一下灵力，然后转了半天手腕除了感觉有些累之外完全没别的了。
　　门外进来一个小倌，让他在梳妆台前坐下，给他梳头发，泱泱问不经意的问
　　“今夕是何年月？”

　　青鸢答
　　“乾元谢氏十八载孟春第一日。”

　　泱泱听到这个谢氏就明白了，这是他死掉的第七天。
　　泱泱混迹凡尘也有千余年了，自然懂这行规矩等青鸢梳好了头发，就学着舞曲。
　　不出意外这是这个壳子的开包夜，这一个月都无需出去见什么人，只在学一曲难度较大的舞。
　　他要走就得有人给他赎身，愿意给他赎身也并不是他自由了，只不过面对的人没有那么多。

　　当天没有练舞，而是弹了一首他曾经常弹的曲子，他也根本不知道原先那个练的是什么。

　　一曲毕青鸢叹到
　　“小公子弹的是何曲子？这般好听怎从前并未听你谈过。”

　　泱泱随意拨了拨弦，活得久了消遣可不就是弹琴作曲折花练剑下棋书画。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对青鸢眨了下眼调皮道
　　“有些事，是万万问不得的。”

　　青鸢被他看得红了脸，心道：怎么变得越发撩人了？
　　更深露重之时，泱泱换了一袭墨绿色的衣裳，戴了个帷帽，十分优雅的理了理衣袖。
　　看着前面的墙他咬了咬牙纵身一跃翻了上去，膝盖被磕了一下有些生疼，他上去后先把脚往下放，在离地面不是很高的时候才往下跳，并没多造成多大动静，只是他脚有些麻罢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银钱，就近找了一家客栈，高价买了一匹马，刚出客栈门就看到沈祈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还跟着一群人
　　“小霜儿这是要去哪？”
　　泱泱皮笑肉不笑
　　“想吃马肉。”
　　沈祈哼了声
　　“带回去。”
　　……
　　泱泱两手被绑在柱子上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人，不耐烦的说了句
　　“别走了，你不晕我还晕呢！？”
　　本来以为这种男院应该不是多大规模的，因为来的人会比较少，女子比之要有天生优势的多，没想到他偏是在天子脚下最火的馆子里最受关注的那个。
　　沈祈上前轻轻捏住他的下巴
　　“原先当你乖巧懂事，我待你也是极好的……可我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你今日这般是觉得我不会动你吗？”
　　泱泱别开了头，也不说话。
　　沈祈哼了声
　　“带过来。”

　　泱泱的头被摁进了水里，他本来是不虚这个的，不过现在用这个肉体凡胎，第一次体验到了从所未有的窒息感。
　　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才被扶起来，缓了一会又被按下去，第二次起来的时候他喘着气看着眼前人。
　　总有那么一天，他要把他们按进酒桶里。

　　沈祈蹙着眉看着他
　　“知道错了吗？”
　　泱泱脸上有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看的他心里痒的厉害。
　　泱泱答
　　“可是我不想做，要不你给我一个月……我给自己赎身成吗？”
　　沈祈伸手抚了一把他的脸
　　“你是不知道你身价有多高？你如何能攒到那个钱？不然……”
　　说到这沈祈顿了下，似乎在犹豫着可行性，又看了看他的脸还是说了出来
　　“你跟我吧，以后都不用你做那些个肮脏的事。”
　　泱泱无语望天，这有区别吗？好吧有，但是区别不大。
　　沈祈看他这样叹了口气
　　“你乖一点，我也不想罚你，你若是听话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泱泱说
　　“行吧。”
　　走一步看一步，他总不能真让人给睡了，那样丢人不得被笑死。
　　接下来两天他是连门都不让出了，晚上招摇都会过来教他如何动作，眼神语气那些东西，打算在他这睡下的时候被他一把推了出去，一直到那个所谓他最重要的晚上。
　　泱泱本着要做就做到最好的想法，给自己上了妆，把青鸢画的还要好看些。
　　换了一身半透明的裙，在眉心画了个火焰图案。
　　他手里捧着团扇，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拨开帘子走向楼台，团扇轻轻下移，露出一张眼角眉梢全是媚意，只一个笑就能颠倒众生的脸。
　　泱泱抛开折扇一个转身背对席上，水袖扬起在烛火下隐约可见红衣里不盈一握的腰肢。
　　顺着琵琶声翩翩起舞，侧颜美的不似真人，随着声音时快时慢，脚尖轻轻一点一个抬眼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台下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曲毕台下全是喊价声，泱泱看了眼较为偏的一桌，一个生的还算俊朗衣冠不凡的男人，对其勾唇一笑，缓缓下了台。

　　谢颐一下攥紧了手心，抵在胸口上，然后跟着人群一起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