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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含桃,含桃,含桃含桃……”
      “别念叨了!”

      许含桃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小姑娘巴掌大的脸上看上去红得要滴血了,然而表情却依旧张扬舞爪地像个小老虎,她气势汹汹地盯着好友,语调上扬:
      “不就失个恋吗!人生何其长,你非要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吗?”

      “含桃!”好友于暖暖看着她就快要瞪出来的眼睛,终于小声呜咽了一下,不敢再念叨那个名字了,停了好几秒,这才不甘心地开口为自己辩解:“可是,那是棵很特别的歪脖子树啊,世上仅此一棵啊,大家都稀罕他……”

      “哦。”许含桃听到她这样的解释,倒是沉吟了一会儿,依旧是脸色通红地把酒杯又拿起,“你说得对,我也稀罕。”

      “啊?”那边的于暖暖以为自己真的醉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许含桃说这样的话,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着小姑娘红红的眼圈,觉得自己酒醒了不少,“那你……”

      “那你去不去参加他的婚礼?”许含桃面无表情地截下了她的话头,直截了当地这么问道。
      “去,去啊,就算老娘没请帖也必须去!据说他新娘是个洋妞,老娘要穿旗袍,开衩到大腿根的那种,怎么着也要比那新娘更漂亮,更性感!”

      于暖暖顺利地被带过去了话题,女人的眼睛眨了又眨,本还是大红的嘴唇这时候显得有些惨淡了:\"话说回来,你怎么脸这么红啊,是不是醉了……?\"
      “不是醉了。”许含桃跌跌撞撞地站起,语气却非常冷静:“我这是酒精过敏。”

      “许含桃!”

      ‘聂明旭。’
      许含桃直接摔在地上,疼痛带着她坠入黑暗的时候,她的脑中只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聂明旭,分三步:舌尖抵住上颚一次,两唇相抿一次,最后吐出一口气息。
      ——这就是那棵世间少有的歪脖子树的大名。

      (2)

      印象里,聂明旭所在的班级永远是全年级最好的班级,他也永远是全年级的第一名。

      而许含桃,她就是个专业被迫走后门的,她的有钱老爹热衷于把就不是读书这块料的闺女儿塞进每个年级最好的班级,让她安安分分地当着最后一名。

      许爸爸的金句叫做:“我呢,要给你最好的学习氛围!”

      在高二之前,许含桃请假的天数几乎和上课的天数齐平,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熟悉’的同班同学,每个同学对她,最多也是眼熟罢了。

      而对于‘聂明旭’这个名字,她甚至连对方长成什么样,几个鼻子几个嘴都不太清楚。

      然而,到了高二,他们迎来了一位非常有创新思想的年轻班主任,他希望自己手里的尖子班能再上一层楼,齐头并进,勇闯新高度。
      自然地,他盯上了每场考试都能兢兢业业地能为班级平均分拖上四五分的许含桃。

      他采取了个方法,看上去只是简单的重新排位置,事实上,他让班级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坐一块儿,班级第二名和倒数第二名坐一块儿,班级第三名和倒数第三名坐一块儿……
      从明面上来看,这个老师人不错,在最大地照顾了许含桃这个秤砣的同时,也保护了她可能会有的一切自尊心。

      是的,直到许含桃某天溜达到她爸的公司,看到这位老师年轻漂亮的老婆娇滴滴地叫她老爹为‘许总’的时候,她都是这么想的。

      明白了这件事情背后的真谛以后,许含桃坐在聂明旭身边的第一天,就感觉自己人生极其无望,思考着该是什么时候回去继承家业比较合适。
      “你在想什么?”
      直到隔壁的新同桌声音清冷地开口,她都处在神游状态之中,等到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许含桃才捧着一颗受宠若惊的心,侧头看过去。

      “我叫聂明旭。”对方正好和她对上了眼,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

      和她想象中,与那些带着比啤酒瓶还厚的眼镜片儿的传统学霸模样不同,这位叫做‘聂明旭’的超级学霸,非但不带眼镜,一双在阳光下还带着点琥珀色的眸子还看上去极为得湛清,睫毛很长,给眼下带上了点儿阴影。

      他皮肤白皙,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校服也不显老土,而那本是灰色的校服被洗得已经有些发白了,带着微微的陈旧感,却没有影响到少年全身的气质。

      对,就是气质这个词儿。比起英俊,比起帅气,他更符合——
      “你气质真好。”许含桃都没听清楚他的自我介绍,便先打从心中地这么赞叹道,还没等那边被惊住的聂明旭回复,她的第二句话马上接了上来:
      “能借我抄抄作业吗?”

      聂明旭:“……”

      许含桃见这位气质虽好但看上去同样很好欺负的小学霸没有说话,便大胆地自己伸手,去拿对方放在桌子上摊开的二模卷。
      “啪”!
      “啊!”下一秒,随着轻声的痛呼,她的手猛地缩了回来,一下子面上带着点委屈看着面色依旧平平的少年,“你干什么!”

      “不行。”

      许含桃苦着一张脸刚想找点歪理反驳,又听到少年继续说道:“你听韩老师说了吗?从下个月的月考开始,每次月考考最后一名的人,都要承包整个教室的卫生工作。”
      他停顿了几秒,又伸出了一根手指示意:“一周。”

      许含桃愣住了,韩老师就是他们新上任的班主任,同样也是她爸给发了奖金的秘书的丈夫,少女停顿了几秒,想着那笔厚厚的奖金,咬牙切齿:“非人哉啊。”

      “那个……”她看着手上宛如天书的模卷,再侧头看看旁边已经刷拉拉开始翻看英语考纲的聂明旭,干巴巴地续上了早在五分钟前就该说出口的自我介绍:
      “你好,聂明旭,我叫许含桃。”

      “嗯。”出乎她的意料,对方只是点点头,语气淡淡,又带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熟稔:“我知道。”

      (3)

      “许含桃!说的就是你,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你倒是踩点!”
      “对不起嘛,老师,下次不会啦!”

      许含桃打开教室门的时候,上课铃正好响起,在全班同学外加班主任的注视下,小姑娘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一回头,正好看到那边少年皱着眉,但还是作着口型让她快点进来的样子。

      少女不介意他这幅带着点不耐烦的样子,倒还是兴冲冲地想和他分享在他的指导下,自己算是突飞猛进的数学成绩。
      “聂明旭,聂明旭,谢谢你啊,看看看,我这次月考进步可大呢!我爸爸都开心坏了!”

      对方拿过她的卷子,粗粗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不用谢。”
      许含桃愣了愣,就看到他慢慢指向了班级大门上贴着的那张成绩表,少年声音缓缓:“你还是最后一名。”

      “值日……”聂明旭终于转过了头,他的表情看上去比之前生动了许多,再次竖起了那根许含桃似曾相识的食指,“一周。”

      许含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等到聂明旭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的时候,小姑娘面如死灰:“……这也太难了吧。”

      然后,她看到那边的少年面色一动不动,最后慢慢转头,很轻很轻地‘噗’笑了一声。
      许含桃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说道,像是带着一点无奈:“你就那么不喜欢值日吗?”

      少女那时候觉得他的问话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有深究,她只是重重点点头:“对啊,值日多痛苦啊!”
      很多年以后,据那时候就坐在两人后方,尚且还不是她闺蜜的于暖暖说,就是因为这声笑,她抬了个头,就看到那个少年正好被阳光笼罩着,眼睛都因为笑容而眯了起来,皮肤白皙地像是要透明了。

      于暖暖:“从那刻起,我心中的小鹿跳动了!我觉得我的初恋来了!你呢,含桃?你当时离聂明旭这么近,冲击力肯定更大吧?”

      许含桃沉吟了几秒,终于还是真心实意地提问道:“为什么你在上课的时候还能开小差看男孩儿?”

      (4)

      但是母庸质疑的,许含桃的高中生涯里,确实是有动心的时刻,对象还正是聂明旭。

      那天是极为寻常的一天,放学后,结束值日,为了倒垃圾,她绕到了教学楼背后的垃圾箱。
      那里有个小树林,而这正正好好,就让她看到小树林边缘站着聂明旭,而对方跟前,还站着个小姑娘,小姑娘脸红得和落日余晖有的一拼,这时候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许含桃就算颇感好奇,但无奈对方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楚。

      然后,等少女没了声音,她就听到那边的聂明旭开口了,对方倒是正常音量,一如既往地冷冷淡淡:“对不起,高中不能早恋。“
      许含桃愣了愣,转而看着少女和自己有的一拼的空白脸色,当下捂住了自己的嘴,迫使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终于等到那边像是梦游的少女空白着脸色飘走了,她才蹦蹦跳跳走出来,用着一种自己都没发现的开心语气问道:“怎么,人家和你表白,你拒绝了吗?”
      少年显然有些不明白她的困惑语气,问她道:“高中不允许早恋这件事情,你们都不清楚吗?等考上了好的大学,有更多可以选择的人摆在你们面前,为什么非要用高中这么宝贵的学习时间,去谈一场肯定没有未来的恋爱呢?”

      许含桃对上少年带点琥珀色的眸子,听得瞠目结舌:“聂明旭,你的思想进步性太厉害了!”
      那边的聂明旭面上一愣,少年皱了皱眉,但是却压不住微微勾起的唇角,很快就听到少女的声音雀跃地补充道:“你这说法听上去真像我爸呀!”

      聂明旭:“……”

      许含桃哈哈大笑,整个小姑娘笑得撑不起腰,转而她没心没肺地重新站直了,才又问道:“哎呀,我还忘记问了,都这么晚了,你还留在学校里干什么?”
      “难道是……”小姑娘挑了挑眉毛,整个人的表情越发生动,“等我吗?”

      那边的聂明旭在落日夕阳下,神情看上去多少都比往常柔和了一点,他此时看着少女在阳光下像是会发光的头发,再看到那双同样闪着光的眸子,眨了眨眼:“对,等你。”
      这下许含桃倒是傻了,她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说话开始结巴:“等等等等等等我干什么?”

      “等你还能干什么?”对方反问了她一句,勾了勾唇角。
      细算起来,那是许含桃第二次看到聂明旭笑,一瞬间,她眼睛都睁大了,愣愣地看着后者的脸,却没有回话。

      倒是聂明旭,他等了半天,见少女还在呆愣着,反而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班主任和我说了,马上要到第二学期了,但是你数学还是一直上不去,让我这个课代表上点心,你也要稍微用功一点,我们可以课后补习……”

      “好啊好啊。”事实上,许含桃都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却还是快速地答应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上很多,而就算看着少年面色淡淡地和她说话,她都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是有一个小气球,因为快乐,在慢慢地撑大。

      大概这就是年少时的心动,来得太快,往往在当事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像是藤蔓一样,缠据上了整个心脏。

      那是柠檬味的甜糖,甜大于酸,却不能忽视那点酸。
      几乎是在许含桃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心动的时候,小姑娘用从未有过的理智,把这一抹心动,压在了心中的最深处。

      不论是从聂明旭接近满分的数学模卷与她堪堪是个二位数的成绩单,还是前者洗的发白的袖口与她随随便便就是四位数的漂亮手表。
      许含桃很清楚很清楚,自己对于聂明旭的这份心动,至少在现在,无法说出口,而只要她一忍不住说出了口,那个少年会以最冷静的方式,把自己拒以千里之外。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便肉眼可见地沮丧了起来。

      聂明旭很快地感觉到了小姑娘突然低沉下来的情绪,皱眉道:“你没事吧?课后补习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不想做的话没关系,说到底,也是你自己的成绩……”
      “不不不。”在对方说出更为刻板的话语之前,许含桃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小姑娘站直了,突然转过身,正视着对方的眸子,神情坚毅,她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之后说出来的话是什么视死如归的宣言:

      “我会好好学数学的!”

      那边的聂明旭有些发愣,他似乎好好琢磨了一下许含桃说的话,又和她的表情联系在了一起,下一秒,少年又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许含桃看着聂明旭的笑脸,沉默良久,最后说道:“你如果继续笑得这么频繁,我可能就要免疫了。”

      聂明旭没听懂:“什么?”
      许含桃勾起一个假笑:“没什么。”

      (5)

      聂明旭家境不太好。
      这几乎是许含桃和他做了两天同桌就发现的事情,他的笔袋是最便宜的透明款,里面的笔也大多都是国产的晨光还有米菲兔,许含桃一支“三菱”可以抵上他整个笔袋,况且,他的笔好几支看上去旧得已经掉了色,不过后者没有扔掉他们的打算。

      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尽量注意着少提钱财方面的问题,而等到她发现自己好像对少年有那么点小心思以后,就更加注意了。
      可是小姑娘说到底还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有时候也忘得快。

      某次,她新开封的笔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拿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断墨了,少女尝试了几次,发现依旧写不顺畅,撇着嘴便直接想把它丢进垃圾桶,一回头,正好看到那边刚刚还在认真刷题的聂明旭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了自己。

      许含桃一个激灵,快速地把那只笔重新放回了笔袋。

      聂明旭的眼神收回去了。

      许含桃松了一口长长的气,很快又佯装无事发生地拿出一支新笔,低头看了卷子半晌,便戳了戳身边的聂明旭,虚心求教:“这题我不会。”
      聂明旭停下了动作,转头看过来,他停顿了几秒,就开始刷刷刷地写了起来:“你看一下我的步骤,有不懂地再问我,这道题其实就是最基础的矩阵,你之前公式背出来了的话,就很……”

      许含桃真的觉得,聂明旭是这些年来,除了她爹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对方不图她的钱,不图她的资源,还能在这么宝贵的学习时光里,把攻克难题的时间抽出来,分给她解基础题,对方也不嫌弃她连送分题都不会,反倒还很耐心……

      “你听懂了吗?”那边的聂明旭自顾自地说完了题目的解法,一抬头,才看到那边的许含桃出神了,他颇为不满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轻声问道。
      “懂了懂了。”许含桃也不是傻子,发现这题没有她想得那么难以后,她快速地点了点头,朝着少年敲桌子的手望过去,才发现对方的手指都修长得很好看,她用了几秒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又突然问道,“聂明旭,你想考什么大学?”

      聂明旭像是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转而才道:“北大吧。”

      “或者清华。”那边的许含桃默默抬头看他的时候,对方很中肯地补充了一句,“也许可能会因为太紧张失手,所以得要一个备选。”

      许含桃又看了他半晌,对方任她看,几秒过后,似乎发现她没什么问题了,就转过头去做题,他拿着尺子,比划着图上的模型,一笔一划得都极为精准。

      每当看到他做数学的时候,少女总是觉得,数学题待聂明旭总是格外温柔,都不怎么会给他添堵,就差直接显示答案让他冲向终点了。
      而对自己,许含桃悄悄地收回了视线,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头看向了那些每个字分开她都懂,连在一起,她就是搞不懂的题目,悲从心来。

      不过俗话说,人心中有信念,路总是能走得稍微顺一点。
      这句话对许含桃还是有些用的,她的信念就是聂明旭本人,小小的少女带着一颗勇敢无惧的心,虽然在数学这条路上跌跌撞撞,但还是开始一步一步稳定向前。

      (6)

      “看看看看看!”许含桃拿着手里的卷子,摆动得哗哗响,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三位数,三位数,我三位数了!”

      因为数学成绩的突飞猛进,在高二第一学期最后一次大考中,许含桃终于摆脱了最后一名的宝座,以与本来的倒数第二名差距一分的惊险,坐稳了倒数第二名的宝座。
      “挺好的。”那边的聂明旭粗粗看了一眼许含桃的卷子,便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自己的,不住地皱眉。

      许含桃偷偷摸摸地看过去,发现聂明旭成绩旁边永远的‘1’,这次变成了‘3’。
      怪不得他那么不开心。

      小姑娘马上乖巧了起来,轻声道:“是不是因为我太麻烦了,所以你……”
      “不是。”对方否定得极快,那边的后门又传来了个声音:
      “聂明旭,韩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好。”聂明旭很快地站起了身,临到后门,他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那边的许含桃,小姑娘的脸上有些惨淡,明显是做错了事情的沮丧感,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失笑,轻声说了句:“真的不是你。”

      “好!”许含桃眨眨眼,又快速地满血复活了起来,她看着聂明旭走出教室,就一把拿过聂明旭的卷子,和自己的错题对了起来,几秒后,她激动了:“于暖暖,于暖暖,你看你看!”

      “干嘛啦?”这次的倒数第一同学于暖暖本就心情糟糕,这时候被许含桃一叫,更是不太开心,“许含桃你别得意啊,我不过就是差你一分……”

      “不是一分——不止一分!”许含桃就要手舞足蹈了,她快速地把自己的卷子塞到于暖暖的鼻子下,“你看你看,这道题,我和聂明旭答案一模一样,但是解法不同,可是,可是我这解法完全是说的通的,老师批错了!”

      “这题八分呢!”许含桃拿着卷子,猛地跳了起来,冲向了教室外,“我这就去找韩老师!”

      现在已经临近上课时间,走廊里都静悄悄的,只有小姑娘的脚步声因为奔跑,显得喧闹无比,到了老师办公室的门口,她刚想推门,就听到了韩老师叹着气的声音响起:

      “明旭啊,老师知道你是个负责的好孩子,许含桃这次虽然是只进步了一名,但看看她前几次的分数,就知道你费了很大的心思,可这也导致你的名次下降了,我觉得……”

      许含桃听着韩老师的话,慢慢地把手放下,她皱起了眉,紧紧抿住唇。
      “是这样,老师呢,最开始把你调到许含桃身边,确实是想让你好好教她点东西,老师也清楚你们家怎么样,许含桃她父亲呢,是我们学校的董事会,每年掌握着特别奖学金的发放,你肯带着他女儿这么上进,许总肯定很高兴,奖学金的名额给你,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许含桃眨了眨眼,小姑娘突然傻了,她一下子没了话语,只觉得手脚冰凉。

      “可是呢,明旭,你不能首末倒置啊,你把许含桃的成绩带上去了,自己的成绩难道不管了吗?你虽然这次只是退步到了第三,但是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不是老师说你,但是……”

      许含桃没有听少年的回复,她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正好踩在上课铃声响的第二遍进了教室,而直到语文老师下课,聂明旭才脸色不佳地姗姗来迟。
      少年坐在位置上半晌,这才想起拿过许含桃的卷子,认认真真地核对着她的错题:“这里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公式套对了,但不该那么解……”

      少女听着他说得那么详细,说话的嘴巴张开了好多次,却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你也不用装的这么尽心尽力’的狠话,她只是沉默着,听着少年一道一道地往下说。
      “等等,你这题是对的,韩老师批错了。”对方停住了话头,皱着眉头看着她之前发现的那道题,眼见着就要站起身来,“八分呢,走,我们去办公室……”

      “不用了。”许含桃终于得以冷淡地开口,她抬头看着那边似乎有些疑惑的聂明旭,“就算是高考,对我来说,也是走个形式。”
      “国内的学校进不了的话,我还能买个国外名牌大学的文凭。”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快速地说了句,“他们都排在清华北大的前面呢。”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觉得有股复仇一般的快感,然而等到她下一秒抬起头,看着那边整个人都僵住的聂明旭,却突然感觉害臊。

      教室那么吵,然而她和聂明旭之间却沉默得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过了好几秒,聂明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坐了下来,许含桃才开了口:“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聂明旭没有再回复她,少女抿了抿唇,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是对方做的太无情,她没有错,说的也是事实而已……

      但是,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又很清楚,对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眼见着,寒假来临,许爸爸又给许含桃报了许多补习班,每天让她上到吐血,小姑娘每套模卷都刷了整三遍的时候,新学期又到了。
      新学期,先是公布特别奖学金,获得者是聂明旭。

      但是,发送奖学金的那一天,聂明旭没有来。

      许含桃怅然若失地回到了教室里,发现自己身边的位置被整理得很干净,像是从没人坐过。

      去问了老师,她才知道聂明旭转班了,对方本来是全面发展,为了能容易一点获得保送名额,才在文科班,现在,他直接转到了理科班。

      许含桃一个人坐在了双人座上半晌,下午就整理书包回家了。

      她告诉自己的父亲,大班教学不适合自己,她想像寒假里一样,接受老师小班的一对一教学。
      许爸爸是个生意人,他可以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但是他不缺钱,当即就找了个名声不错的辅导机构,把自己的闺女儿塞了进去。

      于是,直到一年半以后,在高考考场上,才是许含桃和聂明旭在那场不欢而散以后的第二次相遇,两人看到对方,似乎都是一愣,过了很久以后,那边的聂明旭才率先开口:
      “加油。”
      “你也是。”许含桃咽了口口水,如此回复道。

      (7)

      很多时候,许含桃觉得自己的青春,过得浑浑噩噩,好像就只有那四个月的高二一学期,才有点不一样的色彩。

      有人说,年少时,不能碰上太惊艳的人。

      因为,少年人的喜欢来得实在太快,同样也太浓烈,明明只是心动了那一瞬间,却因为没敢说出口的那份遗憾,刻在了记忆里一辈子。
      高中毕业后,如意料之中的,少女只考出了一个乏善可陈的成绩,能上个普通211,但是选不了太好的专业,果然,就如她当时所说的那样,许爸爸大手一挥,把她送到了国外某个知名大学去镀金。

      在那里,她遇到了于暖暖,一个曾经的倒数第一,一个曾经的倒数第二,两个本来就带点革命战友色彩的老同学,以飞速熟络了起来,他们谈未来,也谈过去,不多不少地谈到过聂明旭。

      让许含桃有点惊讶的是,于暖暖告诉自己,对方没有去北大,也没有去清华,而是带着高分拿着全额奖学金进了复旦医学院,后来又去了国外深造,据说是为了治疗常年卧床的母亲,放弃了多年以来的工科梦想。

      于暖暖带着叹息继续说道:“怎么有这么好的人呢?”
      许含桃笑得很怅然:“是啊。”

      (8)

      许含桃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于暖暖,对方发现她醒了,哭得更厉害了:“含桃啊!我怎么就不知道你酒精过敏呢!你为了我也太拼了吧,我那说到底,都不是失恋啊,聂明旭根本没有喜欢过我啊!”
      “不,不是……”

      “我这就叫你爸过来!叔叔急死了!”那边的于暖暖没听完她的话,就直接跳了起来,往外跑去。
      许含桃叹了口气,想要叫住她的手慢慢放下。

      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但是并不严重,通常,她带酒精的礼酒和零食吃了都不会出什么问题,小酌一杯也除了皮肤发红不会有大问题,只是这次是喝得狠了,才会出来一些症状。
      “没事了?”她还在想该怎么安慰好友,那边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她连头都没敢回,就猛地像是只鸵鸟一般地低下了头。

      她宿醉,妆没卸,还酒精过敏,现在的样子一定又凌乱又难看……
      过了好几秒,那边没有声音,许含桃才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男人,对方确实是聂明旭,他的脸颊相比于高中那会儿似乎多了点人间的烟火气,皱着眉头的时候还有些许细纹。

      许含桃看着看着,鼻子有些发酸,但是她还是忍住了那些深深感到岁月变迁的难过,轻声回复道:“谢谢,麻烦你了,没事……你,你是这里的……?”

      “我在这里的急诊科实习。”那边的聂明旭简单说道,他对着许含桃点头的样子都很生疏,“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许含桃在那边扯着一抹笑,点点头,那边的男人皱了皱眉,像是还想着说些什么,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传来暧昧‘darling’~的声音。
      许含桃脸色一僵,但是聂明旭神色自然地离开了,他到远处接了电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与那个‘DARLINGA’的通话时间很短,但是回来的时候,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你再去那边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许含桃下意识地点点头,就看到男人往前走去,是她从未见过的轻快脚步,女人忍不住出了声:“等等!”

      聂明旭转过头,看上去有些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许含桃有点后悔自己叫住了他,只能干涩地说道,“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对方看上去有些惊讶,而当许含桃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升起的时候,却听到男人说:“你的消息很灵通。”
      他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谢谢你。”

      聂明旭真的走了。

      许含桃坐在病床上,身边是神色匆匆的医生和抢救中的病人,她慢慢地蜷缩起了膝盖,把自己的脑袋埋了下去。

      (9)

      也许是觉得相逢就是缘分,聂明旭在许含桃出院以后,又用邮件给她寄了请柬,邀请她来参加自己的结婚仪式。
      许含桃自然是客气地又祝福了他一番,并且说自己一定会到场。

      不过,真的到了聂明旭结婚那天,许含桃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牵着一个漂亮姑娘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女人犹豫再三,还是回到了高中。

      正逢暑假,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和门卫大爷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才好容易让自己进去,便直奔自己高二时候的教室。

      她已经毕业五年了,进到这个小教室,却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她摸着每一张桌子,十分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回想起关于桌子的每一位主人的一点回忆,或深或浅。

      不论如何,他们与自己之间的交情,似乎都比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最后,许含桃带着怀念的微笑,走到了自己的桌子那里。
      她的桌子比别人的乱,上面还带着些涂鸦,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发现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杰作,估计是年代久远的缘故,现在连擦都擦不掉了。

      而聂明旭的桌子,与自己的相比,却干净了很多,女人很轻很轻地把手放在上面摩挲,终于在摸到一点凸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疑惑地停了下来。
      她很清楚,聂明旭没有什么破坏公物的习惯,他们那一年,正好换了一批新桌子,然而一个学期过去,也就聂明旭的课桌还和刚拆封的时候一模一样。

      许是后来的人刻上去的吧。

      女人这么想着,带着点笑意再次摩挲那些凸起,渐渐地,却皱起了眉头,她蹲下来,仔细观察着,发现那是三个字:
      ‘许含桃’。

      她愣在了原地,手忙脚乱地用手机打着灯,再三确定自己没看错这个名字。

      聂明旭的字总是很清秀,是在众多男生中脱颖而出的漂亮字迹。

      许含桃呆站在原地良久,像是着了魔一般,一遍又一遍摸着那方凸起,过了良久以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
      那一年,她才只有高一,因为时不时的请假旷课,某天一到学校,就被老师罚着放学后打扫卫生。

      那天在下雨,她把所有卫生工作打扫干净后,就想把窗全部锁了再走。
      但是小姑娘人矮,对她来说,关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蹦蹦跳跳了很久,都没有关上那个窗,最后,她气急之下去拖了椅子准备踩着上去,可还没等她踩上去,就有一个在教室外的男生,顺手给她关上了窗。

      许含桃愣愣地说:“谢谢你啊。”
      “没关系。”教室的玻璃是磨砂质地,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听到男生的声音淡淡,转而便毫不停留地走了。

      这对许含桃来说,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插曲,由此,她也没有记忆深刻。
      而高二的那一年,许含桃被罚了这么多次的值日,每一次,她却发现,总有一个人,在临走前,帮她关上了所有的窗。

      可是,在那会儿,小姑娘天天都在感慨自己的好运气,却没有注意到每天放学的时候,有意无意要转教室一圈的聂明旭。
      许含桃终于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明白了一些本来她永远解不开的题:
      在那么长又那么短的青春里,也许不只有她自己,交上了一份错误的答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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