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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第一祭司 ...

  •   「梅佩斯。」
      蒂娜坐在窗邊,用手托著頭輕喊了聲,不到片刻,一個嬌小的身影用輕快的腳步跑到了她的跟前。
      「蒂娜姐姐,怎麼了?」
      「來,坐。」蒂娜指指床沿,梅佩斯立刻坐了下來。
      經過幾星期的相處,在她的要求之下,梅佩斯已經不像一開始見面那麼拘束嚴謹,雖然有時她恭敬的態度還是讓蒂娜很受頭大,但和之前相比,她們兩個之間的相處,已經不太像是主僕,反而比較像姐妹。
      「怎麼了嗎?」
      「呃……這個嘛……」看梅佩斯歪著頭,露出有些疑惑的可愛模樣,蒂娜頓了頓,輕輕的開口。
      「妳……可以和我說說阿爾雷特的事嗎?」她盡量用輕鬆的語氣提出了問題。
      剛才在門外看見的場景始終在她腦子裡揮不去,那個哀傷的背影,充滿壓抑的輕嘆,竟讓她充滿了擔憂,以及莫名的難受。
      明明是個不熟悉的人,為什麼卻有這種感覺?
      阿爾雷特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他和水晶伺者之間,又到底是什麼關係?
      不停冒出的一連串問題讓她感到心煩,左想右想,還是決定找梅佩斯來打聽一下,畢竟整個天晞犽城中,和她最熟最親暱,可以暢所欲言的,也就只有她了。
      「姐姐要問大人的事啊!當然沒問題!」梅佩斯露出天真的笑容,絲毫沒發現蒂娜的異樣情緒,「大人他呢~是雅典城第十九屆的琥珀伺者,前兩年才剛剛上任。琥珀大人非常盡責,常常在外面忙到很晚才回來,但是他對下人真的很好,如果晚歸都會叫我們先去休息,不用在門口迎接他。而且大人十分節儉,絕對不像某些貴族隨意揮霍,天晞犽城的支出幾乎都是用在日常生活上,很少看到拿去買好馬或是其他華麗的東西……」
      「等等,梅佩斯。」蒂娜打斷了她的滔滔不絕,她一手扶著額頭,神情有些無奈。
      「怎麼了?姐姐不是要聽嗎?」
      「我很感謝妳告訴我這些……」蒂娜有些好笑的道,「但我要問的不是這個。」
      「嗯?」
      「我想問的是你們琥珀大人的……背景。」她想了想,選了一個比較適當的措詞。
      「背景?」
      「例如說他的家庭啊,朋友之類的。」
      「喔!」梅佩斯露出一個瞭解的笑容,「琥珀大人的父母親,在很久以前因為征戰而喪命了。」她頓了下,神色有些哀傷,「聽母親說,前任的琥珀大人和他的夫人將雅典治理的很好,幾乎可以說是盛世,可是隨著他們離開,戰亂卻慢慢多了起來,很多人想獨自稱王,便發動了不少叛亂,像現在的叛軍就是一個例子。」
      「嗯,伊爾德.煌.艾佛克。」蒂娜點點頭,說出了那個歷史課文上曾提過的名字。
      「就是他帶領的對吧?」
      「是的,這是最近較為嚴重的叛亂。」
      「好,我大致了解……」
      「姐姐還要問什麼?」
      「嗯……」蒂娜停了下來,輕皺了下眉。
      「我雖然知道的消息不多,但如果姐姐想問,我都會盡量回答的。」看她露出煩惱的表情,梅佩斯天真的笑著。
      「那麼……」蒂娜愀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開了口。
      「安達琳……和歐洛是什麼關係?」
      話一出口,梅佩斯的臉瞬間變成了慘白。
      「姐姐,那個名字不能說啊!」她驚叫一聲從床上躍起,隨即立刻壓低了音量,但稚嫩的語氣中仍是充滿了慌張。
      「在天晞犽城,尤其是琥珀大人的面前,絕對不能提水晶伺者和她的名字!姐姐千萬要記得。」
      「為什麼?」蒂娜皺起眉頭。
      果然……這兩個人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但,又是什麼事,可以讓人這樣壓抑,這樣痛苦的喊一個名字?那種極力掩飾的悲慟,心碎的絕望,究竟要歷經多大的磨難才能擁有?
      她不敢想,只能等人來幫她解答。
      「這個……」
      「拜託,梅佩斯,告訴我。」看她一臉猶豫驚慌,蒂娜懇求著。
      「姐姐……」梅佩斯為難的喚了一聲,沉默下來,彷彿隔了一個世紀之久後,她向門口走去。
      「梅佩斯!」
      「等等。」她先看了看門外,而後放下紗幕,再次走回床邊坐了下來。
      「現在我說的話,絕對不可以隨便在琥珀大人面前提起喔……」垂下頭,清秀的臉蛋上充滿緊張。
      「我不會和他說的。」
      「嗯。」小小的腦袋輕輕點了下,緩緩開口。
      「這要從上一任的神伺者開始說起,之前水晶伺者的妻子和大人的母親感情很好,所以在上一任琥珀伺者因戰爭離開人間後,水晶伺者家族一直都很照顧天晞犽城的每一個人,而姐姐剛才提到的那個名字,就是這一任水晶伺者的名字……」
      「所以她和阿爾雷特……從小就認識?」
      「這個我不太清楚,可是後來……」梅佩斯將頭壓得更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水晶大人和琥珀大人……很要好。」
      她講得很隱晦,但蒂娜還是聽懂了話中的意思。
      「他們……是男女朋友?」
      「嗯。」
      一個字,像冰冷的水澆在了她的頭上,蒂娜微微倒抽口氣,全身無法抑止的顫抖起來。
      「姐姐?」
      「……後來呢?」她深呼吸了幾口,盡量不著痕跡的繼續問道。
      「後來……後來……」支吾了老半天,梅佩斯卻再也接不下去,只見她的臉色越來越慘白,簡直像是剛降下的新雪,卻讓人充滿心疼。
      「幾個月之前……在遠方一場打鬥中,水晶伺者被叛軍的毒箭射中……然後……」
      聽到這裡,不只是她,連蒂娜的臉色都瞬間變為蒼白。
      後面的結果,不用聽梅佩斯說,她已經知道了。
      水晶伺者,因此喪失了性命……
      印刷在課文上的字,此刻像是一把把銳利的刀刃,狠狠插進了她的胸口。
      安達琳她……已經逝世了………
      難怪……他會有這樣的表情,語氣會充滿了哀慟……
      瞬間,許久未感受到的疼痛猛烈的撞擊著胸,像是有千斤重的東西正壓在上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蒂娜姐姐!妳怎麼了!」
      「好痛……」蒂娜半跪在地,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摀住了胸口。
      不只是胸,她的右後背彷彿烈火在燒一般,明明什麼也沒有,皮膚卻灼熱得快要裂了開來,痛得讓她難以承受。
      「姐姐!」梅佩斯驚叫一聲,急忙衝了出去。
      「來人!快來幫忙!」
      聽她的聲音在門口不斷吶喊,蒂娜只覺得體溫不斷升高,斗大的汗珠自額頭滑下,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好痛……
      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來到這裡後,會產生這些前所未有的症狀?
      刻骨銘心的痛,讓她的意識逐漸弱了下去。
      「──怎麼回事?!快叫醫師!」就在蒂娜快要昏過去時,一聲大吼傳了過來,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抱在了懷中,淡淡的清香圍繞,加上涼爽的溫度,讓劇痛的身體在一瞬間減輕了不少。
      「希斯雅!妳沒事吧!」
      熟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清透的聲音在此刻卻多了些緊張和擔心,聽見歐洛的問話,蒂娜閉著雙眼,輕輕搖了搖頭。
      「梅佩斯!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清楚,剛剛姐姐在和我說話,結果突然就跪了下去,一直喊著好痛……」梅佩斯的眼中含著淚光,顫著聲音道。
      「那裡痛?」歐洛看著蒂娜,將她緩緩抱起放在床上後輕聲問道。
      「現在沒事了……」
      「這樣叫沒事?」他皺眉,將頭轉向了門外。
      「醫師呢?」
      「阿爾雷特……」蒂娜試圖坐起,卻被他叫過來的侍女給按了回去。
      「我不用看醫生……這是宿疾。」
      她不是故意要說謊,雖然之前剛來到這裡時,他的技術讓她對古希臘的外傷處裡有了點信心,但這次不同,身體內部的症狀,她可不敢隨隨便便給三千年前的醫生治療。
      「這痛等它過去就好,沒什麼的。」
      「既然是宿疾,就更要看。」歐洛的語氣充滿堅定,「妳先休息,別說話了。」
      「真的不用……」蒂娜剛準備哀嚎,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門口傳入打斷了她的話。
      「老臣參見大人。」
      「布莫爾大人不必多禮。」歐洛迎上前扶起了準備跪下的老人,「麻煩您看看了。」
      「不敢當。」老人驚恐的垂下頭,隨後緩慢的踱步到蒂娜身旁。
      「小姐身體何處不適?」
      「這……」蒂娜躊躇了一會兒,眼神不自覺的飄向歐洛,在看到褐眸中不容置喙的堅定後,她微微歎了口氣。
      「胸口痛,還有背部。」
      「之前是否有……」
      「我沒有受傷。」蒂娜皺下眉,「這是宿疾。」
      「小姐的意思是以前就會這樣?」
      「是的,偶爾發作一次。」
      「每次疼痛會持續多久?」
      「通常只有一下下,大約一、二分鐘。」蒂娜答完話,卻將眉頭皺得更緊。
      不對,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有過更久的時間,但是卻沒有很嚴重,只有悶悶的,是什麼時候……又是在哪裡……
      「那麼,多數會在什麼情況下發作?」
      「這個……我不知道。」這一次,水藍色的眼睛微微垂了下來。
      她不是很清楚,卻可以大略猜到,現在回想起來,每次胸口不適的時機,似乎都和水晶伺者有著某種關連性……可是現在歐洛在旁邊,再加上自己對這點的懷疑,她決定還是別先說出來。
      她和水晶伺者……?
      唉,別說笑了。
      「布莫爾大人,您看這是……?」
      「老臣能開些藥物給小姐使用,但如果是宿疾,除了治療,恐怕在飲食上也需注意。」老人頓了下,「而且,必須找出發作的時機,看看是氣候、食物,或是其他造成的影響。」
      「好的,我會注意。」
      「不過……」
      「布莫爾大人請說。」
      「老臣建議……可以帶小姐去給祭司大人看看。」布莫爾略帶擔憂的看了蒂娜一眼,「背上還好,但是胸口上的不適,或許會需要祭司大人的幫忙。」
      「……我知道了,謝謝您。」
      「大人千萬別這麼說。」又是一個屈身後,老人緩緩離開了室內。
      「……那麼……我可以下床了嗎?」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蒂娜小心異異的開口,輕輕的話語讓歐洛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梅佩斯。」他叫道。
      「是的,大人。」
      「好好照顧小姐,讓她休息。」
      「是。」
      這人根本就不管她的想法!蒂娜頓時感覺有股熱氣衝上腦門,正想爆發,卻聽到通透的聲音說出了下一句話。
      「明天,去神殿。」
      「嗄?!」
      一直到他離開房間,蒂娜都還沒反應過來。
      去神殿幹麻?
      「那是什麼意思,梅佩斯?」
      「意思是大人要帶妳去見祭司大人。」小小的身影立刻衝到床邊,臉上充滿了興奮,「姐姐不會是開心到出神了吧?」
      「這有什麼好開心的?」
      「什麼?!」梅佩斯顯然對蒂娜一頭霧水的表情感到不可思議,她拉著裙襬,一邊輕跳一邊比手畫腳的說明著。
      「祭司大人的地位和王室是一樣高的,他們通常帶在神殿內傳達眾神的旨意,並占卜預測未來,輔佐神伺者,一般人平常很難看見他們。」她的語氣中充滿了興奮和羨慕。
      「姐姐明天就要去見祭司大人,哇──我一定要幫妳好好打扮!」
      「等等!梅佩斯!」
      看著小巧的身影一溜煙消失在門外,蒂娜伸著手,表情充滿無奈。
      她說的打扮……不會又是要穿露胸露背又露肩的衣服吧?

      * * * * * *

      事實證明,蒂娜的猜想是錯的。
      隔天一大早,當梅佩斯捧著一件雪白色長袖薄裙和披風出現在面前時,不能否認,她整個人很驚訝。
      「梅佩斯,妳不是說不能穿長袖?」
      「這是大人吩咐的。」小小的臉蛋上有些沮喪。
      「阿爾雷特說的?」
      「是的,大人說一定要拿長袖的衣服給姐姐穿。」
      聽到梅佩斯鬱悶的回答,蒂娜的心卻暖了起來。
      他居然記得……她不喜歡穿無袖……
      淡淡的暖意在胸口融化,浸潤著整個胸腔,觸動了一片柔軟。
      「……給我吧。」她伸手接過衣服,輕柔的布料觸感極佳,一看就知道是用很好的質料製成。
      「姐姐,我幫妳換上。」
      「嗯。」
      片刻後,在梅佩斯的幫忙之下,蒂娜看著身上的白裙,水藍色的眼中充滿柔和。
      沒有露背,沒有露胸,手臂的部分用輕盈的白紗罩住,帶著朦朧美感,再加上額外的雪色披風,這件衣服,感覺根本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
      她的心,頓時又感到一陣溫暖。
      「姐姐這樣穿真是漂亮……」梅佩斯在一旁讚歎道,然而下一秒,她忽然輕跳了起來。
      「啊!差點忘記!還有頭髮。」她急忙拉著蒂娜坐下,開始整理起那頭長而柔順亮麗的金橙髮。
      「梅佩斯……頭髮大致梳整齊就好了。」
      「不行!等下要見祭司大人耶!一定要好好整理才行。」
      「這……沒必要吧。」
      「姐姐!妳放心,我會弄很好看的。」
      「不是這個問題啊……」
      就這樣弄了一段時間,最後,在梅佩斯滿意的點頭之下,蒂娜終於走出房門,依照指示走到等候的地方。
      藍而無雲的天空就像是一匹上好的緞帶,光亮而舒適,早晨的微風帶著些許涼意,像一支華爾滋舞曲在溫暖宜人的陽光中優雅的拂過,蒂娜理了理鬢髮,輕輕闔上雙眼感受這段安靜清爽的時光。
      「咚!」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東西落地的聲響打破了寂靜,她張開眼睛,看見了一襲鵝黃色長袍的歐洛和站在他身後的黃衣少年,少年的腳邊,一疊紙捲順著風向她飛來,落在了腳邊。
      「對不起!對不起!」
      看他回過神,一臉慌張的彎下腰收拾起來,蒂娜蹲下腰,撿起身邊的紙張交給了他。
      「今天有風,小心一點。」她輕輕一笑,少年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謝謝您。」
      「不用客氣。」蒂娜笑了一聲,便將目光轉向歐洛。
      「等很久了?」如露珠滴落在湖面的聲音此刻才響了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那淡淡的語氣似乎帶著關心。
      「不會,這裡的感覺很好,再多等一下都沒關係。」
      「……這樣。」歐洛停了下,褐眸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那走吧。」
      他揮揮手,不多時,令蒂娜熟悉的銀色白馬立刻出現在眼前,身後則有人牽著另一匹褐色的馬。
      看歐洛瀟灑的躍上馬背,在陽光渲染下閃閃發亮,蒂娜愣了半晌,才伸手讓他接過帶上側坐在前方,象牙色的健壯臂膀自腰前繞過,拉起了韁繩。
      「加利德,東西都撿齊了?」
      「是的,大人。」兩人的身後,黃衣少年坐在褐馬上有些困窘的答道。
      「走了。」歐洛低頭說了一聲,在蒂娜點點頭後,雙手一揮,白馬立刻向前奔馳而去。

      * * * * * *

      寧靜的屋內,修長潔白的身影站在石桌前十分熟悉的翻動著眼前的羊皮,一張,又一張,他將紙從右移向左,逐漸落成一堆,偶爾停下仔細觀看,偶爾在上頭寫些字,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陣輕巧的細碎腳步從外頭走入,站在了他的身旁。
      「祭司大人,您還是休息一下吧。」身著白衣的侍女語氣中帶著擔心。
      「您看這公文已經看一晚了,這樣對身子不好的。」
      「我沒事,麗莎,你去做別的事吧。」那被稱做祭司大人的身影輕聲說了一句,眼光還是停留在眼前的紙張上。
      「可是──」
      「麗莎……下去吧。」
      「是。」
      就在腳步聲逐漸遠離時,忽然,名叫麗莎的侍女在他的背後再次發出了聲音。
      「琥珀大人。」
      「嗯,下去吧。」
      清透的聲音淡淡響起,聞言,身影放下手邊的紙,轉過身低著頭恭敬的半跪下去。
      「大人。」
      「禮斯塔,說了多少遍不用和我這般客氣。」在眼前的陽光被遮住的同時,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將他扶了起來。
      「我要讓你見個人。」歐洛看著他說道,示意身後的人走到了前方。
      「禮斯塔,這是希斯雅,我之前和你提過的人。」
      聞言,少年將頭抬了起來,在對上那雙水色眸子的同時,睫毛微微的閃了一下。
      清靈脫塵,在優雅大方中卻又帶著耀眼的自信,眼前的少女,就像是晨光中的玫瑰,美麗而迷人。
      「您好,我是卡萊德.亞理.禮斯塔。」他垂下頭率先做了自我介紹,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半分情緒。
      而在見到他的同時,蒂娜更是愣在了原地。
      沐浴在陽光之下,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如同深山中的碧潭,靜而無波,充滿了恬靜平和;和她有些相似,卻又淡許多的金色長髮,自肩而下一路從胸的兩側垂掛下來,襯著一襲白袍顯得更加光滑燦爛,讓人有種想上前觸摸的衝動。而那張潔淨的臉,明明是男性,卻帶著女性的柔美,佩上修長的體型,可以說是充滿氣質又不至於過分陰柔。
      這位梅佩斯口中的祭司大人,如果和亞度尼斯站在一起,絕對是世上無人能敵的兩大美男子,她直直看著眼前美麗的少年,在心中暗想。
      「……希斯雅?」不知多久,聽見歐洛的呼喚,她回過神,這才想起她似乎還沒自我介紹。
      「呃……我是希斯雅.露歐.蒂娜,您好。」
      禮斯塔聽聞,禮貌的輕點下頭。
      「加利德。」歐洛喊了聲,跟在身後的黃衣少年急忙走上前,他伸出手,從少年手中將一疊紙捲交給了禮斯塔。
      「……這是?」
      「你看看。」
      在禮斯塔在看完內文後,歐洛接過紙捲,放回了加利德的手上。
      「醫師說要給你看。」他輕歎一聲,「宿疾。」
      「是,臣了解了。」禮斯塔垂手恭敬的道,隨後轉身朝向蒂娜。
      「請跟我來。」
      「阿爾雷特,這是──」
      「記得醫師說過的話?」歐洛看著皺眉不耐的她,深褐色的眼睛在陽光下盪漾著淺色金光,溫暖而濃郁。
      「我說了根本沒這必要。」蒂娜鬱悶的說。
      「這對妳好。」
      「你不能確定。」
      「希斯雅。」歐洛淡然的語氣中多了些無奈,但眼神依舊堅定,「禮斯塔是雅典的第一祭司,他會將妳治好的。」
      「這不是第一不第一的問題。」蒂娜的眉頭更皺。
      祭司治療的方式她多少都了解一些,無非就是祈求神明之類的儀式,這種生理上的疾病,對她這種經歷過二十一世紀現代科學的人類而言,根本就是謬論。
      「要怎麼治?」她將目光轉向禮斯塔,「儀式祝福?」
      「希斯雅!」歐洛輕斥一聲,但禮斯塔卻只是恭敬的回答。
      「小姐只需先到隔壁檢查一下即可休息。」
      「不是檢查過了?」
      「這個和先前的不太一樣。」禮斯塔耐心的解釋。
      「嗯……」蒂娜沉思了下。
      檢查?哪種檢查?又不可能是X光、超音波、核磁共振之類的,在這個時代,連聽診器都還沒出現不是嗎?
      「希斯雅。」
      「好……我去。」聽見歐洛有些慍怒的聲音,她嘆口氣,無奈的跟在了禮斯塔的身後,走進了屋內。
      和她所猜測的不同,室內光線明亮,散發著溫暖的氣息,放眼望去,並未看見任何奇特的物品,唯一的東西,只有一張長型石桌。
      石桌的上頭擺滿了色澤不一、大小相異的玉石,詭魅的深紅,深沉的湛藍,蒼翠的鮮綠,亮豔的明黃,晶瑩的透白……種種球形物品在亮光下散發著獨特的色彩,像是七彩光芒般絢麗斑斕。
      「我需要做什麼?」蒂娜有些納悶的開口。
      「麻煩您從頭一路走過去,依序慢慢觸摸石頭。」
      「這樣就好?」
      「是的。」禮斯塔柔和的臉上帶著淺淺的恭敬微笑。
      聽他這麼說,蒂娜站到了石桌的最前端,伸手摸向第一顆翠綠色玉石。
      沒反應。
      她往前走一步,摸摸第二顆藍色玉石。
      還是沒反應。
      逐一走下去,經過三、四、五、六,一直到第七顆的白色玉石,卻都未發生任何事,蒂娜水藍色的眸子中不禁帶了點疑惑,她看看前方,還剩下三顆圓形石頭。
      再往前一步,她伸手碰向下一個紅色玉石,此時,奇怪的事發生了,原本平靜的殷紅色澤,居然像岩漿般流動起來,深淺不一的紅交染,在玉石的內部來回流旋著,散發出陣陣暗紅色的光芒。
      「這是──」蒂娜吃了一驚,連忙將手縮了回來,下一刻,玉石馬上就恢復了原狀。
      她轉頭看著身後的年輕祭司,那張秀美的臉上依舊帶著誠敬的微笑,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墨綠眼珠,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請別擔心,這不會有危險。」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澄靜的聲音響了起來,輕輕淡淡的像是三月春風。
      蒂娜點點頭,往前摸向下一顆粉櫻色玉石,半晌後,看它沒反應,她走了一步,將手放在了最後一顆白黑交錯的石上,這次,石頭又有了反應,原本清晰的紋路,緩緩的融合交雜,逐漸混成了淺灰色。
      碰──!
      突然,一陣劇痛襲來,蒂娜摀著胸口,整個人瞬間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又是這種感覺!
      她咬緊牙,忍受著胸前的不適,努力的吸著氣。
      「來人!」恍惚間,似乎聽見禮斯塔的聲音響起,沒過多久,幾名穿著白裙的侍女將她扶起,躺在了一旁的軟椅上。
      「去叫醫師。」
      「不用!不用醫師!」聽禮斯塔這麼說,蒂娜顧不得胸口的不適,連忙大喊,但這一喊,卻讓屋外的歐洛給聽了見,下一刻,他的身影立刻出現在藍眸的視線中。
      「怎麼了?」快步走到她的身邊,清透的聲音和昨天一樣有些焦急,「又發作了嗎?」
      「沒事,真的沒事。」蒂娜擺擺手,但另一隻卻仍放在胸前。
      「禮斯塔。」歐洛看向一旁的白衣少年,後者則恭敬的點點頭,輕輕走到了軟椅旁邊。
      「冒昧請問,您這是第幾次不舒服了?」
      「……來這裡後第三次。」蒂娜想了想輕喘道,她在現代可是從來沒有這種狀況的。
      「在這之前有發作過嗎?」
      「……最近比較頻繁。」蒂娜用眼角瞄了歐洛一眼。
      她之前根本就沒發作過!但既然已經和他說了是宿疾,這種問題,還是先模糊帶過吧。
      「好的,您現在感覺如何?」
      「不用醫師。」她想也不想就答道。
      「希斯雅。」歐洛輕喊一聲,聲音多了些惱怒和無奈。
      「我知道了,如果不想看醫師,就請您先稍作歇息。」禮斯塔也沒多說什麼,聲音依舊清淡,「大人,讓小姐先休息一下吧。」
      「……」歐洛沉默的看了蒂娜一眼,便跟在年輕祭司身後走了出去,在放下簾幕的同時,他立刻開了口。
      「怎麼樣?」
      「回大人。」他低下頭,金色的長髮似流水般自肩頭滑落,「小姐的不適,恐怕不是普通的疾病。」
      「你說什麼?」
      「根據顯示的結果,她的身體基本上是沒有問題,可是布莫爾大人卻寫著有胸痛和背痛的癥狀,還有紅玉石……」禮斯塔停頓了下。
      「說。」
      「大人,臣認為,小姐是被人下了咒。」
      「什麼?!」
      「紅玉石有反應,代表觸摸者的身上曾被施過法。」年輕祭司墨綠色的眼中多了幾分嚴肅,「身體上的不適,可能就是因施法所設下的。」
      「哪方面?」歐洛的臉色陰沉至極。
      他怎樣也不會想到,她身上居然會被人下了咒,是誰?相遇之前叛軍做的嗎?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想到這,劍眉微微蹙了起來。
      「從表面上來看,恐怕是心靈精神方面的咒術,但至於更細的部分,目前無法得知。」
      「還有呢?」
      「雙色玉石也有反應。」禮斯塔如實的報告,「她……和雅典,可能有著極深的淵源,這是目前能做到的猜測。」
      淵源?歐洛不經意的皺了下眉頭,然而禮斯塔只是繼續說下去。
      「先前大人是否收到了臣的消息?」
      「嗯。」歐洛微微點頭。
      「這之中想必有著某些關聯性,大人或許要留意一下。」
      平靜無波的聲音,喚起了歐洛的記憶。
      之前詢問關於結界後沒多久,他便收到了一張羊皮紙,上頭的細瘦字體顯然是出自於禮斯塔之手,然而書寫的內容既不關戰爭,也不關國事。
      非此時人,契機之始。
      短短幾個字,讓他不知道震驚了多久,這是在說什麼,他非常清楚。
      禮斯塔的觀星占卜一向十分精準,幾乎不會有什麼差錯,對於這個結論,他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好,我知道了。」壓下內心的震驚,歐洛再次點了點頭,「你能解決目前的狀況嗎?」
      「臣能抑止發作次數,但要完全治好,還須找出下咒的人。」禮斯塔恭敬的回答,「恕臣斗膽,這名少女,應該不會是普通人物,大人千萬要注意。」
      「嗯。」歐洛應了一聲,褐眸逐漸深邃,沉默一會兒,他開口問起了另一件事。
      「另外,有關戰爭的事奧塞非和你說了吧?」
      「是的,大人請跟臣來。」禮斯塔低頭,帶領歐洛走向神殿內部。

      * * * * * *

      「蒂娜。」
      「嗯……嗄?」蒂娜回過神,看著身邊面帶溫柔笑容的雲蓮。
      「怎麼了嗎?看妳好像在想些什麼。」
      「喔……沒什麼啦!」她笑了一聲,表情有點尷尬。
      自從前天和禮斯塔見過面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歐洛看她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不同,那雙褐眸總是隱隱帶著一絲探究和擔心,讓她感到很是納悶,禮斯塔說了什麼嗎?問他檢查結果如何他也不說,只是淡淡的吩咐梅佩斯好好照顧她,然後說什麼一切都會好轉。
      好轉什麼?她得了某種奇怪的疾病嗎?
      「蒂娜?」
      「喔對不起,妳剛才說什麼?」
      「真的沒事嗎?」雲蓮看著她,一雙美麗的紫色眼睛充滿了關心,「需不需要我幫忙?」
      「沒,沒關係,怎麼了?」
      「嗯……三天之後妳有沒有空?」
      「我現在每天都是閒人~」蒂娜輕笑一聲,無奈的擺擺手,「怎麼了嗎?」
      聽見她的回答,雲蓮那張溫和的美麗臉蛋微微露出了笑容。
      「那要不要和我們去參加聚會?」她的聲音給人一種羽毛般的輕綿感。
      「我們?」
      「嗯,我,碧霜,歐洛和伊卡洛斯都會去的。」
      「呃……碧霜是……?」蒂娜皺了下眉,上歷史課時,會提起的名字多半都是些執政者、哲學家、數學家之類的人物,連關於神伺者的記載都只寫了職稱。
      碧霜……?她似乎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妳不認識?」看蒂娜搖頭,紫色美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詫異,半晌,雲蓮輕輕的笑了下,「沒關係,妳去就知道了。」
      「這個……」
      「嗯?」
      「聽妳這樣說,那個聚會似乎是朋友間的見面。」思考了一段時間後,蒂娜問道,「我去……沒關係嗎?」
      「怎麼會呢?」雲蓮看著她,臉上帶著令人溫暖的微笑,「妳是我的朋友啊。」
      「雲蓮……」蒂娜輕喊了一聲,心頭有種暖暖的感覺,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她嘆口氣,無奈的低下了頭。
      「怎麼了?」
      「雖然妳這麼說,但我無法確定能不能去。」
      「嗯?」
      「阿爾雷特啊……」她鬱悶的喊了聲,天知道他會不會讓她去!
      「這不用擔心。」雲蓮閉起眼輕笑,「他會答應的。」
      「耶?妳確定?」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柔柔的聲音中充滿了把握。
      希望是這樣……蒂娜轉頭看著身後的建築物,她們口中的主角現在正在裡頭和雷伊談論公事。
      是這樣嗎?他真的會讓她參加這場聚會?
      「我會叫伊卡洛斯說服他的。」看她還在思考,雲蓮溫柔一笑補了句。
      「啊?沒,沒關係啦!」
      「放心,他一定會讓妳去。」停頓了下,像是想到什麼,紫眸少女輕輕揚起了嘴角。
      說不定,用不著她開口,她也會來這場聚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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