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不逢君》萌棠主

3、第 3 章

　　玩弄权术，拨弄人心，算计人命，这桩桩件件，都不是我想做的，应该说，都是我深恶痛绝的，但我做了，更成了我最不喜的那类人。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只不过是想谋我二人的命，谋我二人不会成为这皇宫里的两条幽魂，自然只能算计他人的命了？
　　我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似乎比我自己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在我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那些了解我的人纷纷猜测，我这是见朝堂上搅弄不起风云了，要去后宫只手遮天了？
　　毕竟当初先皇给我的两道圣旨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确实料对了一部分，我确实是要用那道圣旨去向玄华请一道圣旨。
　　那日，我是在御花园里找到的玄华。他正坐在一凉亭里，远远的看着一碧色的身影。
　　见过安后，回了他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也看着那一袭碧色衣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一群人，正在在御花园里扑蝴蝶。
　　“这就是陛下所说的那秦尚书家的小女儿？”
　　我出声问道。
　　玄华见我难得同他说句话，也来了兴致，“是啊，是不是看起来极好的”。
　　“是”，的确长得娇俏可人，难怪玄华会上心。
　　又沉默了一阵，玄华突然看向我，说道，“阿晓，你知道我为何会一眼就看中她吗？”
　　我摇了摇头，本意是不想知道。可玄华却以为我是不知道。
　　我看着御花园里的那个女子，而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她和以前的你，很像”。
　　以前的我吗？我怔愣了一会儿，在想我以前是什么模样。
　　记忆久远，我摇摇头，转头看了玄华一眼，笑了起来。
　　我想，玄华可能患了失忆症，我刚及茾那会儿，哪像那秦小姐一般无忧无虑的扑过蝴蝶？
　　我说同玄华说，这秦小姐很好，封为贵妃可惜了，应该封为皇后的。而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连先皇给我的那封圣旨也一并交给了他。
　　“既然心悦她，便别辜负了人家”，我说，“这圣旨留你那儿吧，我想用它同你换另一道圣旨。”
　　那日之后，我便搬到了这凄凉的雾庵。没人知道我和玄华说了什么，只知道那日，陛下对他最宠爱的近臣，也就是我，发了好大一通火，之后，京都里再无我的消息。
　　而我，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在这儿一呆便呆了两年，我以为我至死也不会再见到玄华了，可这日……
　　“郡主，皇宫里的季公公，带着圣旨来了”，芜禾一跌儿跑到我榻前，哭丧着一张脸，“说是这次陛下派了轿撵来，看那阵势，是抬也要把郡主你抬进宫去啊！”
　　躺在榻上的我，又是一阵头疼，也不知玄华抽的什么疯，两年之前不举行封后大典，却在今时今日举行，还非得把我召去，看他的封后大典！
　　“他也不怕我让他红事变白事呢”，再怎么说我也是先皇封的圣安郡主呢，先皇定下的皇后，死了也可堪称国丧的！
　　我这么说，倒也不是要为了那一国后位做什么，而是我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
　　最后还是勉强换了身华服，随着传旨的卫队进了宫。
　　玄华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到宫门接的我，不知道的，还当这封后大典是为我准备的？
　　还未等我伏下身子见礼，便被他一把拽住了，“阿晓，不用多礼”。
　　玄华变了，满面寒霜，变的越加锋利且沉稳了，不过这也好。
　　当初那瘦削的身体扛不住大夏的江山，如今看着挺拔锋利的他，倒是能独自扛起这偌大的大夏王朝了。
　　我也就不必在像以前那样，担心他被这满朝的老狐狸算计了。
　　他就这么着一袭喜服把我从宫门口，送到了我的拂安殿，然后转身离去，再无多话。
　　而我，似乎只需在这拂安殿等着观礼，或许还要在夜间的宴席上露露脸，好叫他们知道，我这权臣没有被玄华秘密处死。
　　“明日就大典了，宴席不是该在明日晚上？”
　　我问来传旨的小太监。心里疑惑，玄华竟这时候差人来传我去参加宴席？
　　那小太监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盛名在外，惶恐的厉害，哆哆嗦嗦的道了句，“奴婢不知。”
　　我对他略有同情，决定还是不在继续问他了。
　　就这样，我只着了一袭宫装便来参加他的——封妃大典。
　　“郡主，不是说是封后大典吗？怎么……”
　　怎么现在成了封妃了？
　　这不只是芜禾的疑惑，也是我的。
　　再见玄华时，他不再是一身扎眼的大红喜服，而是天子的明黄服饰。
　　这一切虽是封妃的规制，但我依旧哪里觉得怪怪的。
　　而被封之人亦不是那秦府家的小姐，难道这之前那女子就已经受封过了？……
　　我止不住的想着，脑袋更加昏沉，好像很多人在惊呼，我欲定神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却发现，那些惊呼之人的目光皆看向我。
　　耳边全是芜禾一声比一声悲惨的，“郡主，郡主……”的！
　　模糊的眼里，全是高台上那个慌慌张张跑下来的身影。
　　我仅有一丝清明的脑袋，明白是我出事了。
　　“阿晓，阿晓，你这是怎么了？太医呢，太医……”。
　　耳边全是玄华暴躁的吼叫，而叫我名字时，却又怕惊着我似的，小心翼翼的。
　　此刻被他抱在怀里，我只要稍稍出声，他却能听见，我说“玄华，你看，我早说不来的，你非得下旨把我接来，这下子，连你的封妃典礼也遭我破坏了！”
　　玄华快哭了的样子，抱着我，一手撩起他的天子服擦着我的脸，“阿晓，别说话了，太医就快来了……”
　　大约又是我三窍流血，吓着他了！
　　“玄华，威严，天子的威仪”，我道。
　　“好……我知道了，阿晓，别说话了，好不好！”
　　再不让我说几句，估计以后就没得机会同他说话了。
　　我没想到，让我二人又像几年前那般话语。
　　太医未到，我却知晓自己的时辰，怕是要到了。
　　“玄华，霁灵山那个小院里，我中了我最喜欢的灵鸢树和火桑花，很是漂亮，等我死了，就把我葬在那里，别把我葬在王陵，可好？”
　　我以为，我都要死了，玄华应当依着我，没想到他却坚决，“不好，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诚然你是天子，但还能改命不成？
　　“况且你是我的皇后，生同衾死同柩，你要葬在我的皇陵里！”
　　我深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一片湿润，我欲张口，却终是没了力气，我心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皇后了？
　　耳边还在是玄华略带哽咽的声音，“今早你进的宫，我把你一路迎到了拂安殿，一路上皆在告慰各位先皇列祖。我很想问你一句，阿晓，时至今日，你可觉得我配得上你了？可不可以让我做你的夫婿？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皇后……”。
　　“……”
　　“那日我同你表明心迹，你却装糊涂，还把先皇的诏书还我，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不配，不配做你的夫婿。那个小女子像你，可她不是你，不是！”
　　“我要的是你，一直是你，阿晓，别睡，别留下我一个人，别留下我一人，这诺大的皇宫，都没人陪我说话了，阿晓……”。
　　对于他说的嫌弃他之说，我在脑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记起，自己同他说过‘将来要嫁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这类的话。
　　也难为他还记得，并一直耿耿于怀。
　　难道他不知道，人心总是易变，更遑论我俩之间……
　　本来寡淡的心因这个认知，起了些许浮动，我想，大约是我谋算太过，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让我这悠悠之际，陡然生出些许留恋与不甘。
　　耳边是玄华撕心裂肺的哭喊，而我却是不能回应他了。
　　我想说：我不是装糊涂。若我早知道，两年前我便成了你的皇后了！
　　那时候我满心以为你嫌弃我，嫌弃我越来越会算计人心，不是之前那般天真的我呢！
　　我们都以为明了，没成想最后小心翼翼维持着的，不过是彼此想要的心意。
　　我叹，不甘，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