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适合暗恋》红烧肉与薄荷糖

12、你不知道的事

　　这会儿群演甲换下剧组的衣服走出来，把门摔地咣咣响，统筹“啧”了一声就要骂，贺骁一把拽住他，“这是剧组，你干什么，等着明天上热搜？”

　　群演甲翻了个白眼，他心高气傲，顺带着连这年轻导演都一起看不上，不就是有个好爹么，但碍于贺骁的背景还是不想惹的，但当下的情景他总不能陪着笑脸打招呼吧？

　　对着正主正有点骑虎难下，没等他开口，贺骁忽然说道，“非常感谢你选择我们剧组，但这里似乎不太适合你发挥所长，很遗憾我们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希望大家能好聚好散。”

　　统筹扭头看了一眼贺骁，觉得这话虽客气，但听起来怎么像是种威胁？

　　群演甲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听贺骁站在那里平淡地继续说道，“我珍惜我自己的作品，也珍惜优秀的演员。我不认为在拍摄期间，有谁比我更有资格评论演员的演技。今天你在这说的话我权当没有过，希望你知道造谣和诽谤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还要继续工作，就不送你了，祝你今后顺利。”

　　这番话语气算得上礼貌，但字里行间的强硬态度不容置喙，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听得出贺骁的潜台词——少哔哔，趁我还没生气赶紧滚，没人能说我的演员，再说撕烂你的嘴，出去敢造谣你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下就递了个眼神给统筹，一起转身离开，并没有管身后的人是否还有话说。

　　统筹悄悄说道，“行啊老贺，挺横。”

　　“我横什么了我好好说话呢，像你似的，解决什么问题了。”

　　“切，”他自知理亏，便不再辩解，只是又说道，“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护犊子。”

　　贺骁不语。一抬眼，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朝那身影勾勾手。

　　小海又吓得一个激灵。

　　樊澈等得有些担心，当即决定过去看看，刚走出几步就见小海跑了回来。

　　“发生什么了？那边。”

　　小海想起刚才贺导不许他告诉樊澈的嘱咐，胡编乱造道，“就是两个群演打起来了，挺有情绪的不想拍了，导演刚去解决了。”

　　樊澈纳闷，表示不解，“为什么这还需要导演亲自去？这不是统筹应该干的活吗？”

　　小海满脸堆笑，“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没解决得了才找的导演吧，贺导让你在这等着，别去看热闹，保持好状态。”

　　“你被发现了是吧。”

　　小海笑笑，不说话。

　　樊澈撇撇嘴，好吧，他是担心贺骁，怎么就成了看热闹。不问就不问。

　　统筹和贺骁往回走，到了其他群演等待的地方贺骁又过去说了几句话——

　　“刚才发生的事大家不要再传播，拍摄期间剧组里不成文的规定是不允许随便谈论演员的演技，不允许任何外界的言论影响演员，互相要尊重，演员的演技好与不好拍摄期间要我来说，上映后交给观众，我和演员一同承担，如果还有刚入行的不太清楚的话，我就再强调一遍这件事，如果进了我的组这一点都不能遵守的话，现在就可以领工资下山。”这番话他说起来似乎不痛不痒，没什么激烈的言辞，但却让听着的人莫名感受到了有力的威胁。

　　贺骁一直以来在组里都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人，虽说不会像有些导演一样每天脾气都很暴躁，但一样在剧组有着强大的威信。他是一个年轻的导演，背后还有着自己老爹的光环，他身上的种种条件都有很大可能让人不服气，剧组成立之初，外界就有猜测说这年轻人刚回国，会不会早就不再习惯国内这一套人情世故，大部分的人都猜他压不住剧组的场子，看笑话的是大多数。

　　但他们都是不了解贺骁的人。他虽然待人谦逊，温和，但在工作的层面上从不都一丝不苟，他的才华和专业足以撑起他的果断和坚持，足以让他有底气有条理的调度掌控整个剧组，该夸就夸，该骂就骂，作为一个导演他必须建立自己在剧组的威信，他也足够聪明，足够真诚，让人真心想要跟随，这世界上就是有种东西叫人格魅力，他只要坚定地做他自己，就可以轻易地征服别人。

　　“我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随时沟通，但我们别耽误拍摄进度。可以吧？”虽是询问的语式，但言语里却并没有给人留下反驳的空间。

　　群演们本就习惯了长久的等待与不被尊重，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还挺新鲜，年轻导演到底是还比较有同理心，大家被尊重当然也愿意配合，人人都点头，还说着早就看不惯群演甲在这吹了半天的牛逼。

　　贺骁笑了笑，最后不忘嘱咐，“这件事别和樊澈提起，他不需要知道。”

　　统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深感导演的格局之大，哪怕是和樊澈不和，也要爱护有加！

　　人间有大爱啊！

　　樊澈坐在小板凳上自己默戏，把自己沉进了剧组灯光打不到的黑暗里，他开始字字句句思考贺骁说过的那些话。

　　樊澈其实很好奇，这是贺骁回国后的第一个电影，它有多么重要的意义不言而已，业界对他的关注和期待都达到了顶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明白是什么动机让一个没有太多阅历的年轻男人执意要去拍这样一个关于女性被压迫与法律正义的社会现实主义题材。太宏大太有挑战性，有引发负面舆论的风险，很大程度上会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个电影涉及到的一些关键词，每一个都敏感沉重，乡村、拐卖、家暴、凶杀、法律与人情，每个词都会挑起强烈的社会舆论，他要顶着怎样的压力，面对着外界对他这个名导演儿子的期待，面对着投资人的期待。他是那么的年轻，他不仅背负着希冀，也背负着有些人等着他失败看热闹的目光，选择讨论这样深刻而无解的社会话题，一个不注意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执意要这样做到底是多么希望把这个作品拍出来，在关注最盛的时候把一切都推到风口浪尖上。

　　樊澈相信贺骁，同时也担心贺骁。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帮上贺骁，希望自己的努力为贺骁减轻些负担，也多么希望在贺骁一步步靠近梦想的路上都一直在他身边与他休戚与共。

　　所以每次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他都会更加的沮丧和埋怨自己。

　　听说这个本子是贺骁自己写的，他闭上眼睛想象着他自己就是林樊，想象着从小长大的山村那些落后的陋习，那些反复挣扎的勇敢与懦弱，绝望与恨意，人性道德与法律程序正义间残酷的撕扯，和燃烧过最终沦为灰烬的爱情。

　　他闭上眼睛，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要把身心都交付给林樊，完完全全活成这个来自山村的男孩。

　　直到片场响起贺骁的声音——“所有人回到位置，现场的快撤出去，准备开机。”

　　后来的拍摄进度比较快，顺顺利利拍完了最后一场大家打着呵欠收工，回去的路上樊澈冷不丁想起闹情绪的群演，好奇地问，“小海，我看后面的群演没什么问题啊，是换人了吗？”

　　“嗯，我听说是在片场抓的壮丁，工作人员顶的，是不是演的还不错？我感觉我也能去演戏了，你觉得的呢，哥？”

　　樊澈弯起眼睛笑了，“行啊！我引荐一下你！欸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啊？”

　　小海编瞎话的本事本来就不强，樊澈这么刨根问底让他招架不住，他可是答应了绝对不提这事的，“我不知道啊，没关注。快走吧哥，我总感觉这天要下雨了。”话题转移地虽然生硬，但对樊澈却总是有用。

　　果然，当夜就下起了大雨，甚至第二天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本是一连串小太阳的天气预报忽然就连成了一片阴云，把贺骁也罩了进去。

　　拍摄进度因为一些新人和环境本就慢热，刚刚渐入佳境打算赶起进度的时候却下起了雨，盘算着随着时间流逝产生的费用损失，焦虑感在贺骁和制片的心里突突的跳。

　　这天早上起来没下雨，天气预报也是一整天的晴，众人欢天喜地地扛着设备上山开了工，可天不尽人意，拍到下午的时候天色又逐渐暗下来。

　　统筹拧着脸，还是和贺骁说不能再拍了，下雨留在山上太危险。在愈发阴沉的天色下整个剧组的目光都朝着贺骁望过来，等着导演发话，继续还是收工。

　　樊澈和所有人一样，远远望着导演棚里那人，等着接下来的指示。明明片场一百号人全因为贺骁聚在一起，从早到晚围着他一个人打转，身边熙熙攘攘来往不绝，但樊澈怎么就觉得此时此刻在这么多人注视下的贺骁身边谁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他只有一个人。

　　很快就听到执行导演彭山的大嗓子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收工收工！要下雨了动作快哈！”紧接着贺骁的声音也传来，“大家不要乱，各组别落下人，顾好设备之前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在这乡村没有灯的晚上下起大雨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大家紧赶慢赶着收设备，还是被大雨拍在了下山的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