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sherbetlemon

1、序章

　　“那个，嗨。”他手里拿着上周五答应我的一支玫瑰，“怎么啦，没睡好吗？”
　　傍晚的风把有些长的刘海吹乱，他望向我时忧心忡忡的表情被打上了忽闪的乱码。至少，这样可以装作不小心遮挡我早上在镜子里看见的那张脸，双颊浮肿如柿，嘴唇泛白如灰，眼圈浓重如烟。不过，我才没有在意这些，去你的。
　　星期五的黄昏映在我们脸上，空中鹬鸟衔来的一阵风，是之前的四天写在云中的谜语。在粉色的光里，入夜是一场，将紫红的樱桃浸泡在利口酒中的漫长仪式。
　　三秒之后，我仍然在恍惚中眯着眼，想要看清他手上的红色。
　　“宿醉？”
　　“啊，唔，是因为昨天……喝多了吧，睡不好。”我揉揉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面前，“做了好多梦。”
　　今天的他穿了一件宽大又柔软的灰色卫衣，拥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他一边把玫瑰递给我，一边替我拉开车门，“梦见什么了？”
　　车里是咖啡拿铁的味道，我低头瞥了一眼杯格里的白色纸杯，旁边是他昨夜买给我下酒的盐杏仁，我叫它们巴旦木。
　　“你哪来的玫瑰，怎么都快死了。”我没回答他的问题。看，这可怜的花，我转动它的深绿长茎，截断处已经发黑，枯黄得苦涩，变柴。花瓣们的拥抱柔软而又松散，从每一瓣的边缘开始过渡，是由烧焦白糖到陈年红酒的颜色。凑近闻，她仿佛闻到火熄灭的味道。
　　他正在发动他那辆红色的老别克，十四岁的老伙计不算破旧却有年代感，上个礼拜我还给它撞出了个凹痕，今天想起来依然很抱歉。和现在一样迷糊的自己，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小事故。老别克伸个懒腰，像是从鼻腔里哼出轰鸣，像是在模仿他数落我的样子。
　　手里的玫瑰硬硬的脆脆的，可以拿去泡茶了吧？
　　“抱歉，我摘迟了，几个月没打理，今天看见时就这样了。”
　　“哎呀，是你家窗台上那朵吗？”
　　转过头，对上他的脸，抓到他正呆呆地望着我。像鹿，或者更温柔，像金毛，小动物一样纯净的的浅棕色双眸，又像突兀闯入城市的森林，放弃了，好别扭的形容词呀。我尚未不知所措，他却连忙别过脸去，无处安放的手摸上他脖颈处的痣，他的手指和他整个人一样清瘦。
　　我笑了，一边等他开口。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他终于说。
　　“是的，我很喜欢。”
　　车开入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