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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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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落里靠着麻袋睡得正香的中年男人,哼哼唧唧似乎做了噩梦的婴儿,蹙着眉头不停刷朋友圈的时髦姑娘……凌晨4点的机场一点都不冷清,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某航班晚点的信息。
大菲叹了口气,一手拎起脚边的挎包,一手拖了行李箱,对我使了使眼色:“我走了啊,下了飞机就给你们发微信。”紫怡眼圈又红了,大菲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掏出纸巾递上去,安慰道:“她就去培训一年,又不是不回来了,别哭了,再说,不还有我吗?”紫怡擤着鼻涕,翁声瓮气地嘟囔了一句“你不靠谱”。大菲已经走到安检口了,又回过头来望了我们一眼,紫怡更崩溃了,她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全蹭我衣服上了,我冲大菲挥挥手,让她赶紧走,再这么下去紫怡可能得哭晕过去。
大菲被公司派去荷兰总部培训一年,她在公司做牛做马,差不多时候进去的那些同事,有些辞职当了全职太太,有些已经晋升做了部门主管,而她因为这个年纪还未婚,到现在还只是个组长,不上不下,甚是尴尬。幸亏前段日子总部来了一个经理参观,大菲凭着出色的口语和业绩获得了他的赏识,分公司的领导也开始对她另眼相看,把这次的培训名额给了她,等培训回来,就能直接晋升。我和紫怡都为她感到高兴,但也为她担忧,这一年的培训,基本上是没空回国的,而大菲妈妈的情况非常糟糕,半年前她才从精神病医院里出来,不仅要每天按时吃药,还要定期复诊,虽然大菲为她妈妈找了一个保姆,还特意嘱托我定期去看望,带着她去复诊,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只能再次把她送回去。
等到我和紫怡回到市区,已经快要7点了,我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看着点,今天上午就不去公司了,而紫怡作为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办公室成员,也已经跟他们主任请了半天假,这平白多出来的半天,我们决定尽情挥霍,先去吃了一顿豪华的早饭,然后调转车头向大菲家出发。
大菲虽然已经工作了十来年,但没有在市区买房,至今还跟她妈妈住在乡下的自建房里,房子还是大菲舅舅的。当年房价还没这么高的时候,我们劝过她,让她赶紧在市区买一套,省得每天开半个多小时的车上下班,但是她不敢,她妈妈那时候还在住院,不仅要付高额的住院费,她还怕万一哪一天妈妈发生意外,也需要不少钱,于是她死死攥着手里的那些积蓄,不敢多花一分。
我刚把车停到屋前的空地上,扶着紫怡坐上轮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紫怡吓得脸都白了,我丢下她赶紧跑进屋,只见大菲妈妈缩在桌子底下,捂着耳朵,哆哆嗦嗦,不停地在嘟囔着“不要打我”,看到我进来,又是发出一阵大叫,保姆显然也被吓坏了,她拿着鸡毛掸子呆在柜子旁边,看着我,不知所措。大菲妈妈在很多年前流产过一次,不能再怀孕了,她的丈夫就开始对她进行无休止的折磨,辱骂、殴打是家常便饭,她小心翼翼地掩盖起自己身上的伤,不敢对别人说,后来他们收养了大菲,她如同亲生母亲般疼爱这个小女孩,以为这个家会就此好起来,但那个男人不这么想,他在大菲12岁那年把她妈妈关到了自家的仓库里,一个多星期不理不睬,等到大菲的舅舅发现时,她妈妈已经疯了。大菲说她妈妈特别怕棒子,因为曾经无数次地被抽得遍体鳞伤,保姆手里的鸡毛掸子,显然让大菲妈妈觉得恐惧,我走过去一把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如同哄小孩般呢喃着:“好了好了,不怕哦……好了,没人打你。”但是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一口咬住了我的肩膀,我疼得差点叫出声,又庆幸天气还没那么热,厚卫衣应该为了承受了不少伤痛。紫怡进来后,我赶紧让她把保姆手里的鸡毛掸子放好,放到看不见的地方,我又安抚了一阵,大菲妈妈终于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