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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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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结束。
何渺接过手机。
顾予怀示意服务员过来,点了大份海鲜饭和蟹黄汤包。
等他点完菜,何渺将手边的牌子递给服务员:“我的甜品可以上了。”
自然是甜品先上来。
将近十道甜品端上来,把一张四人桌子占了大半。
不是一道甜品分量有海碗大,只是餐厅一贯的风格就是――把甜品做成吃不起的样子。
摆盘非常漂亮,一个比她脸盘还大的盘子可食用的甜品只有她拳头大小,其他全是好看的。
不过服务员小哥哥说的也是没错,这家分量确实比别人家好一点――别人家大概只有小孩拳头大。
顾予怀看着快摆到他面前的甜品,甜甜的气味缠上来,些许腻味。
他头一次见人这么嗜甜。
胃口还这么大。
“你吃得完吗?”男人问道。
何渺率先挑了一盘抹茶冰淇淋搭上巧克力慕斯的甜品,用精致的小勺子挖下一勺软软的冰淇淋,闻言说:“你别看摆起来占位置,要是全部倒一起其实还没你一份海鲜饭多。”
但这玩意是甜食,饶是顾予怀都知道,女人又爱又恨的东西。
会发胖。
但面前这个。
除了脸有点肉感,其他的基本就一个瘦字。
后来何渺满足地吃掉了七份甜品,喝了一碗姜撞奶,剩下一份甜品让服务员帮她打包起来。
顾予怀比她吃得快,竟然没有离开,还等着她吃完。
付款是个小问题,何渺还在担忧着顾予怀会不会出于所谓的男人风度非要买单,这边服务员已经将打包好的甜品送过来,而后就走了。
顾予怀站起来往外走,淡道:“不用给了,走吧。”
何渺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出了餐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不就成霸王餐了?”
男人眉眼凌厉,但此时竟然浮上一丝无奈:“我的店。”
何渺哇了一声,又说:“你的店我也不能白吃白喝的,我转钱给你。”
男人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何渺松了口气,摸出手机,“微信还是支付宝?”
说话的时候点开微信,正好有人发信息来,她不痛不痒地回了两句。
没听到男人回答,她想了想,手上动作没停,说道:“实在不行……□□也是可以的。”
顾予怀:“……”
他看着小姑娘边走路边敲手机,一路低着头,好几步走得歪歪扭扭,终于在她第三次被台阶勾到脚以后,他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满手温软发丝,何渺下意识抬头,摸了摸脑袋,什么也没摸到:“你干嘛呀?”
“走路不许玩手机。”
男人说话的时候唇角微抿,刀刻般的五官本就深邃又凌厉,面色微沉下去时都压迫感很足,压得人心里紧张惶恐。这时还正儿八经地训人,颇有种军长的气势与威严。
何渺被震慑了一下,有什么场景突然涌上来,心里一酸,眼眶竟然有点泛红。
她慌忙垂下眼睫,嘟囔:“知道了。”
顾予怀没注意到她的泪花,只见她低垂脑袋看起来有些低落,声音竭力温和了点:“我不是凶你的意思。”
如此熟悉的话,多年后竟然会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何渺喉间猛地哽住,鼻子一瞬间酸酸胀胀的,一颗眼泪就掉下来。
极快。
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有一个粗沉并且压迫力十足的声音慢慢从记忆里很霸道地窜出来,很凶,不管说什么话用的语气都像训人似的。
――“说了不准游泳,你给老子过来!”
――“何渺!你牙都快烂了还他妈敢吃糖,给我吐出来!”
――“臭丫头,哭什么?!”
――“我就是生气,没有凶你的意思……真别哭了!老子受不了你这个!”
一句又一句,回忆过无数次的。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何渺从没有这么恍惚过。
手臂忽然一紧,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人用力拽过去,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谁啊!
连……怀抱都那么像他。
耳旁一句怒吼让她一下子惊醒:“你走路不看路吗?不要命了?!”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看过来。
何渺只觉得手臂被掐得生疼,抬头对上一双眸子,里头怒意磅礴似海,又像刀刃一样凌厉割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给她一个巴掌。
她的唇瓣动了动,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眼泪掉的多狼狈。
她一抬头顾予怀就看到了,眼睛跟蓄着片汪洋大海似的,一汪水儿,一眨眼,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抽抽搭搭,气儿都有点喘不匀。看到她这样子,他整个人一僵,像是赤拳打进了一坨棉花,出力也不是,收手又憋屈。
刚才走着走着这姑娘就加快了步子,他以为她是因为被凶了下闹脾气,也没管,结果没想到她就这么闷着头就马路上走。
眼看一辆卡车朝她冲过来,顾予怀立马冲上去就把人扯回来,那一刻无尽的怒火往头上冲。
这些年来,他还真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恼火过了。
他将人拉到无人的树荫下,声音依旧冷硬非常:“有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命的吗?想死也不是这种死法。”
何渺默默受了,又默默从包里摸出纸巾,慢慢擦着眼泪,声音粘糊糊的,带着轻轻的抽泣声:“对不起……没有要自杀。”
也许是讨厌女人哭,顾予怀心里憋着口气,冷声:“你说你做的对吗?你还敢哭?”
何渺扭过头:“没有……”
顾予怀一把掐住她下颚,对上她闪躲的眼,粗声道:“不准哭!”
何渺崩溃又委屈地小声嚷道:“我也不想哭啊……你怎么回事啊……”说什么都像他的!
她这么些年一直走的傻白甜人设,多愁善感不是她的调调。
没想到这个才见过两次的男人就给她逼出来了。
要不是心脏疼得要命,何渺都要怀疑自己的泪腺是不是破了。
顾予怀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是个男人还好,不听话打一架,偏偏是个小姑娘,还娇娇气气的。
男人不再说话了,背过身,像是不想看到她。何渺缓了会儿情绪,从包里拿出小镜子。
眼妆全花了。
特别不像样。
想到刚刚就是顶着这张脸在别人面前哭的,何渺觉得尴尬得爆炸。
悄悄看一眼前面的男人,见他没回头,她立马从包里找出卸妆用的湿巾。
顾予怀花了半分钟把所有情绪散去,背对着何渺,过了一会,抽泣声停了,又半分钟,没动静了。
他转过身,看到何渺拿着张纸巾往眼睛上抹,檫得特别用力,顾予怀皱眉:“你干嘛?”
何渺:“……”
她默默背过身,边卸妆边说:“等我一下。”
幸好是浅妆,也幸好自己不是用了卸妆水就变魔鬼的那类人。
从树荫出来,两个人都异常平静
总裁办公室。
清凉的室内舒适干爽,何渺将手上的蛋糕和包包放到茶几上,接过顾予怀递过来的合同,拿起笔写上宋苓川的名字。
她的字和她乖又甜的长相不一样,比大多女孩要大,而且飘,笔锋很利,感觉要杨出纸外,但字形很好看,笔画间都是连笔,流畅又优美,带着些肆意张扬。
一连签了几张内容一样的合同,也不过几秒。
顾予怀站在她面前,见她签完,俯身抽起来看。
男人的视线凝在文件上,从何渺的角度看去,睫毛特别浓密,底下的瞳仁在光线反射下有一层薄薄的光,高挺鼻子下的唇瓣带着微微的粉,竟然还有唇珠。
总裁什么的,长这样,难怪需要强悍气场镇压。
何渺牙疼一样托着腮帮,默默看了两秒,后腰突然一酸,腹中一股子很熟悉的下坠感袭来。
别吧。
何渺脸色一白,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顾予怀合上文件,何渺看向他,问道:“请问,厕所在哪里?”
厕所里,何渺看着殷红的底裤,欲哭无泪。
她连忙打开小包包,左翻右看,里面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唯独没有卫生巾。
由于作息不大规律,她的经期一直不准,这个包又是新买的,她光记得往里面塞化妆用品了。
真的是准备好的时候不来,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好。
像是在响应何渺内心的崩溃,小腹处开始隐隐作痛。
何渺咬咬牙,想着是垫几张纸巾先出去呢还是求助外面的霸道总裁呢。
霸道总裁男的可直了。
还是垫纸巾吧。
然,纸巾的力量是微弱的,而这次的大姨妈来势特别汹涌。何渺还没站起来就感受到一阵阵热流往下淌,只好放弃纸巾。
何渺酝酿了一下,鼓起勇气试探道:“顾总?”
没人应。
“”何渺拔高了声音,只可惜音色还是软乎乎的,更像撒娇:“顾总。”
没有人回答。
厕所靠近办公室大门,何渺分明没有听到人进出的声音。
所以聋了吗是。
“顾总顾少?顾予怀!”
何渺发誓如果还没有人应,她得诚挚地建议顾予怀买个助听器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有回应了:“怎么?”
何渺反而没有刚刚的勇气了,憋了半响,软声道:“不好意思,您能不能让一位女助理过来?”
“你怎么了?”
“嗯就是有点事情,您帮不了的。”
“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顾予怀低沉的声音慢慢靠近,没几秒,何渺听到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卫生间门口。
何渺嘀咕:“做鬼啊你不会想去买的。”
外面啧了一声,何渺几乎能想象到对方敛着眸微微不耐的模样:“把话说清楚,嘟嘟囔囔什么。”
又凶人。
生理期的女人最是反骨,何渺破罐子破摔,嚷嚷道:“卫生巾,卫生巾,我来大姨妈了!”
外面顿时沉默下来。
何渺红了一张脸,半响小小声道:“你让我说的。”
“”男人的声音低了几分,显得有些哑意:“你等着。”
何渺嗯了一声,就听到外面的门一开一合的声音,过了一会就有人进来了,何渺抬起头:“好了吗?”
“助理去买了。”
“噢。”何渺顿了顿:“谢谢你。”
男人没回答。
好在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了,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厕所门被轻轻敲了敲,助理温柔的声音:“何小姐,我给您买来了。”
何渺打开一点门,探出一颗脑袋,接过印着logo的深色袋子,道:“谢谢你哦。”
助理是一个三十岁往上走的温和而干练的女人,闻言笑了笑:“不客气。”
何渺关上门,打开袋子,发现里面不仅是她要的,还有内裤和一条裸粉色的飘逸长裙,和她身上这条挺像的。
何渺的脸有点烫,把东西换上,然后穿上新买的裙子,换下来的衣服放到袋子里。
其实她的裙子没有沾上污渍,但毕竟助理姐姐很贴心地给她买了,她得领情。
这个卫生间是干湿分离的,从里面出来隔着扇玻璃门,外面有洗手台,何渺看了眼自己没有妆容的脸蛋,洗干净手后便翻开包,给自己上了个妆。
折腾了一会,何渺走出去。
办公桌上的男人闻声抬起眸,视线莫名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何渺慢慢眨了一下眼:“怎么了。”
顾予怀皱了眉,“进去一趟你就中毒了?”
何渺:“”
她就是应景地涂了个姨妈色的口红,也没有涂得很深,而且这个色搭着她的肤色显得精神。
神他妈中毒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直男审美。
何渺默了一秒,解释道:“我只是涂了口红,没有中毒的。”
她想了想又问:“我上午那个色号是不是好看一点?”
顾予怀:“你上午涂了口红?”
她上午的口红只是比较贴近正常唇色而已。
何渺:“打扰了顾总,我先走了顾总。”
顾予怀也没计较,本身也不是什么对他而言很有趣的话题,所以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何渺拎着包包进去了。
伴随着门咔哒一声轻响,办公室里彻底没声了。
顾予怀签完一份文件,无意间一瞥,视线定在茶几上。
一份巴掌大的蛋糕盒静静躺在上面。
何渺忘记带走了。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何渺吃甜品时的样子,腮帮鼓鼓的像个小松鼠,嚼得有些快,一双眼睛还微微眯着,迎着光线显得水光潋滟,并且不时伸出舌尖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瓣,像埋在谷堆里的快乐又满足的小仓鼠。
突然觉得……好像还挺好吃的。
顾予怀眯了眯眸,上前打开那份甜品。
用勺子挖了一块,送进嘴里,微涩的抹茶香伴随着润滑的奶油,还有细碎的巧克力,入口即化。
他皱了眉头。
很甜腻,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