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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契没有骗楚允承,他确实是秦渊的私生子。
  当初秦渊途经城郊山村,被有眼无珠的山匪袭击,受了伤,正巧便被上山采药的一位姑娘所救。
  姑娘生得漂亮,秦渊那时年轻气盛,虽家中已有妻,但仍逃不掉姑娘悉心照料带来的心动沉沦。
  一来二去,二人共生情愫。
  自然,秦渊并未告知姑娘自己已有妻室。
  且在温情之间承诺她要将其明媒正娶,红妆十里,使世人艳羡。
  然而,如话本里所有负心人一般。
  那人离开后,就再无出现过。
  姑娘只记得那是个寒风呼啸的冬日,天色尚早,一行人驾着马车,于飞雪昏暗中来到了她家门口。
  马车华贵别致,挂着一盏灯笼,上面书的字龙飞凤舞,姑娘没看懂,但猜到应该是“秦”字。
  但她听到那行人为首的人喊秦渊“二公子。”且跪趴在地上行了大礼,惶恐地轻颤着身子。
  姑娘明白那人并非冻得颤抖。
  而是因为秦渊地位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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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家里人去得早,孤苦无依,又单薄一人,日子本就过得清寒,只用采药堪堪维持生计。
  更别说未婚又产下一子。
  不光生活越发难以维持,流言蜚语更是洪流一样向她侵袭而来。
  但每每看到契儿幼小可爱的脸蛋,又总能带给她力量。
  与秦渊无关,契儿只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心头肉,是最后一寸暖意融融的光亮。
  只是辛劳很快就摧残了她的面容。
  原来的年轻美貌,短短几年已是面黄肌瘦,且惹了一身病痛。
  秦契小时候日子过得苦。
  但他从未心头苦过。
  他于母亲是光,温柔善良的母亲,亦是他的光。
  秦契懂事很早,不过六七岁的年龄,就开始帮助母亲做活补贴家用。
  母亲脾气温婉软糯,但他却不会忍气吞声。
  遇了背后非议母亲的街坊四邻,他会骂回去,用石子儿砸他们,然后再飞快跑掉。
  有同龄伙伴骂自己是野种,他便会捏了拳头去揍那些人。
  秦契打架不弱,但也总会遇到一群人冲上来群殴他的情况。
  小小的身体只能蜷缩住,默默承受着拳打脚踢。
  扬尘漫天,呛得他鼻腔嘴里都是,伴着咸腻的鲜血味儿,有些难以呼吸。
  那一回,秦契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虽然小小的年纪还不懂生死,但他还是害怕。
  害怕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娘亲。
  正是这时,他突然感觉身上的疼痛好像减弱了。
  方才的拳打脚踢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惨叫,方才气焰嚣张的一干孩子都在地上打滚。
  在血污朦胧里,一个清亮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们怎么能以多欺少?!”
  “还不快滚!”
  “这位小公子,你怎么样了?”
  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胳膊。
  秦契努力睁开已经被揍青的眼皮。
  后来所能记到的,是来者身后阳光和煦,微风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微垂的一缕发丝轻轻划过白皙干净的面颊。
  由是逆光,少年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光显得温柔至极。
  来者是位与秦契年纪相仿的男孩。
  只是,与此刻蓬头垢面、落魄至极的秦契不同,对方一袭洁净白衣,护腕银光森森,锦靴精致华美,是位好人家的公子哥儿。
  虽相貌柔美,眸光亦柔和,但就凭方才打倒那一圈人的本领,已是意气风流,不羁洒脱。
  秦契到底是怔住了,良久,才干涩着嗓子道:
  “谢谢。”
  这件事后没多久,秦契的母亲终是病倒了。
  在临终前,还交代了秦契。
  “契儿,阿娘去了后,你爹应该会派人来接你。”
  “阿娘这一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净跟着我吃苦了……”女人哽咽着,拂上少年已经泪湿的脸蛋,气若游丝道:“来日,去了你爹那里,切莫怪罪于他。还需,小心谨慎。莫要逞强出风头,莫要,展现自己。”
  “阿娘不能陪你了,你,你要,好好照顾自……”
  话音刚落,枯瘦的素手便落下了。
  苦苦挣扎了这些年的女人,就这样去了。
  没人再知道,她去临屏城寻秦渊那日,看他与身旁娇妻言笑晏晏时,她心中作何感想。
  没人再知道,无数煎熬下,她终于放下仅剩的尊严,找人写下那封求秦渊收养秦契的书信的痛苦。
  而她去了,过往的一切也都消散了。
  只是,斯人已去,徒留在世的人凄楚。
  秦契已经记不清那天自己是怎么度过了的。
  只记得第二日有一只信鸽飞到了窗前。
  而字笺上,写的是:
  “那日一别,不知你伤势可有痊愈,那些崽子可还欺负你。若是有,便告诉我,我当即快马加鞭赶来揍得他们跪地求饶。盼来日早些相见。”
  秦契已经红肿的眼睛,忍不住又落下了一行泪水。
  无人欺他,是上天在欺。
  .
  寒风凛冽,窗扇都被吹的“咚咚”作响,凉气从缝隙里渗入屋内。
  而屋内只有稀疏几块炭火,努力散着薄弱的热量,却很快被寒气冲散。
  满室凄冷。
  疼。
  全身都是疼的。
  秦契闭着眼却未曾入眠,寒冷与疼痛交替着折磨他。
  头昏脑胀之下,过往无数记忆翻涌而出。
  是母亲临走前惨白如雪的面颊,是那日字条下落款的“允承”二字。
  他痛苦地簇起眉头,闭合的眼角微微闪着光亮,嗓音细弱蚊呐地喃喃着:
  “母亲……允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