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镜花（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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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廊腰间的披肝沥胆终是没有了下文，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端木芊还是照常把他带在身边时不时的去天雨殿玩耍一番，没有任何的生分。既然公主不想再深究下去，他也识趣的没有再提起。
但是时二知道，这般的风言风语在芊芊的心中还是存下了一个疑影。她开始经常望着鲛妃的背影出神，那目光里有疑惑，有依恋，有崇拜，还有一种时二看不懂的情愫。每当被时二发现用这种眼神看着鲛妃时，她总是不好意思的躲闪目光。
她从心理上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给予她母亲一般关爱的嫂子。
时二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镜中的世界度过了多少日子。简单轻松还有小宫女伺候的“副小姐”生活让他几乎忘记了在那个世界拥有的“男儿身”，那个现实的世界。
有时候他会觉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其实也不错，老板虽然很任性但是并不严苛，除了要服从领事姑姑这个直接上司的指挥之外并没有激烈的职场竞争，甚至有时候芊芊公主还会“女扮男装”偷偷带他出宫去玩。
虽然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在领事姑姑犀利的教导和芊芊公主“降秋你是不是把自己扇傻了”的怀疑声中，他还学会了盘发和编花，据说在他没有附上来之前降秋可是一个梳头的好手。
“怎么一夜之间全然忘记了！”公主殿下陷入了是否对待下人太过严厉的自我怀疑之中。
只有打扫寝殿时看到鲛妃送来的铜镜，还有镜中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的时候，时二才会想起来眼前的安宁只是一场幻境。
“离开这么久，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他捏着脸颊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铜镜中的降秋也同步做出一样的动作。
“哈哈哈，降秋你在干什么！”偶然经过的公主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呃，奴婢想要看看今天的脂粉有没有涂匀……看来没有……”他结巴着辩解，把擦灰的抹布招呼到了自己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公主笑得更大声了。
都是因为你！
时二恶狠狠的盯着镜中降秋的脸，别人穿越可都是带着任务前来，唯有这个降秋一言不发的把他送到这里，还装神弄鬼的给他留下一句什么“六六三十六”的口信，他在这里待的日子可不只有三十六天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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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勾了那么多人的魂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用带着烟草味道的手指划过少年的脸阔，后者陷在深沉的睡眠之中，感到些许不和谐的凉意，不舒服的发出一声低微的喃呢。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镜中人的叹息被再次燃起来的香烟烟雾遮盖。
“还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呢……”卡罗尔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少年的睡颜，她冰凉的手指滑到了少年紧闭的的眼睑上，敏感的指尖感受到眼球的颤动。
她发出一声轻笑，恶作剧似的把嘴里的烟雾全数喷到了少年的脸上，然后饶有兴味的观察他的反应。
“我都说了，馆内禁烟……”
“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卡罗尔秀眉一挑，不容置疑的反驳。
“好了，差点忘了正事儿。”她灵巧的从少年的口袋中勾出一串钥匙。
“好好睡吧，亲爱的小宝贝！”她低下头，在他的额上印下温柔的一吻，冰凉的嘴唇被少年的体温感化也变得温暖起来。
卡罗尔的心中忽然有些柔软。
“还真是事无巨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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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你想剪一个什么？”鲛妃对着手里的翡翠烟杆深深的一吸，将青蓝色的烟雾吐出雕凤髹金的屏风。
“等我剪出来你就知道了！”芊芊公主神秘的把手中的彩纸捂住，不让嫂子看见。
年关将至，公主一时兴起想要自己来剪今年的窗花，便早早的拖了时二来到天雨殿缠着鲛妃教她技巧。
时二和天雨殿的侍女搬了两张小杌子坐在她们身旁，用一块软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一对剔红漆寒梅纹尊，为着过年喜庆，鲛妃提出将一贯的青玉花瓶换掉，应个年景。
看着自己手中似是而非的图样，时二很怀疑海族人民是否看过真正的梅花。
“过年可有很多好玩的事情，可以贴窗花啦，看花灯啦，还有穿红珊瑚手玔儿什么的……”
看来和内陆人民的习俗差不多，穿珊瑚手串算是一大新意，时二很自然的随口接到：“在奴婢的家乡，到了腊月初八的时候还要煮腊八粥喝……”
“老家？降秋你不是五岁上就被教习嬷嬷买来了吗？”公主很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同大部分的侍女一样，降秋的履历其实很简单，如她们这种和主子年纪相仿的侍婢，往往都是很小的时候被教习嬷嬷看中，从人伢子手中买下，教好了规矩再送到小主人的身边，起一个陪伴的作用。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人伢子手里，穷苦人家易子讨生活啦，还有如曾英莲女士这样被坑蒙拐骗来的孩子一类。
时二顺便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见说漏了嘴，时二机敏的顺下去胡诌道：“奴婢幼时就是因为家里熬不起腊八粥，过不起年才被卖到宫里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还有腊八粥是什么东西？”公主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听到自己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兴致勃勃的发问。
“用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各种豆类混在一起，再用文火咕噜咕噜的炖上一个时辰，又稠又好喝。”从小在福利院中长大的时二对腊八粥很有好感，在那个经费有限的地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允许孩子们不限量的加饭，其他时候都是定时定量，没有一点富余。
换言之，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吃饱。
“薏米，小米……算了，告诉御厨咱们也来煮腊八粥喝！”公主被他说动了，兴奋的企划着。
海界能找到煮腊八粥的材料吗，到时候煮出来的莫不是海鲜粥？
“我剪好了，嫂子你看！”芊芊公主像献宝似的把手中的图案举到鲛妃面前。
“这是个……”鲛妃手中捧着公主的“大作”皱起了眉，异色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缝，就连眼下的蟠龙纹样都挤在了一起。
见鲛妃许久都没有猜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少女不开心的瘪瘪嘴巴，目光一转霸道的说：“降秋你看我剪的像什么？”
“奴婢看着……”时二仔细看着鲛妃手中细长的一条红纸，红纸的一端勉强能看出人的面貌，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答道：“奴婢看着像是一条海鳗。”
“哼，你们都欺负我……”端木芊涨红了脸，一把夺过自己的作品大声说到：“这是鲛啊，鲛！这么形象怎么看不出来！”
众人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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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路上，银丝绣海棠饰璃纹绣带的暖轿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公主？”随轿而行的时二立马上前一步，将石青色的帷幕掀起一角。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彩纸落在天雨殿忘了拿，回去叫姑姑重新裁些就是了。”
“咱们才走出没多远，还是奴婢跑一趟回去帮您拿吧。”他自告奋勇。
时二以为剪窗花这事公主还是多加练习为好，不然到了过年的时候芊芊硬要贴上自己的大作，他还免不了要废一通口舌合宫里解释。
如领着一脸迷茫的来客解释：这窗上贴的是游鱼，这是公主剪的莲灯……此类略带尴尬又得罪人的事情他还是少做为妙。
独自踏上天雨殿的碧色玉阶，时二这才发现这宫里的檐角上缀着一排铃兰作为装饰，浅绿的花萼和台阶遥相呼应，犹如骨瓷般半透明的骨朵儿被风一吹便“叮叮当当”的奏出好听的音调。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伴着公主来的时候只顾着低头看路，丝毫未能察觉殿中有如此巧思。
因着鲛妃不喜人多嘈杂，天雨殿内除了几个陪嫁丫鬟之外并没有很多人伺候，时二一路摸进来除了门口侍弄花草的小宫女之外没有瞧见其他人。
时二蹑手蹑脚的来到寝宫，因为没有事先报备，他并不想和脾气古怪的天雨殿宫人打上照面。
鲛妃背身站在拉着鲛绡掐紫金线帘纱的隔间中，对面模模糊糊还站着一个人影，好像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时二收拾好桌上散落的彩纸，正要离开之时听见他们的对话，作死的好奇之心又在他的体内冒出了小火苗。
他几番纠结，最终八卦的猎奇之心还是战胜了守规矩女婢的职业素养，决定留下来偷听。
“这件事情马虎不得，还是要早做准备……但终是一大隐患……还是让海龙铁骑回来吧”
“属下也是这般思量所以……”
鲛绡的纱帘很通透，时二怕被鲛妃发现不敢离得太近，因此听到的句子也是断断续续的，但“海龙铁骑”这四个字还是在他的脑中一震。
海龙铁骑是海界王朝的精锐部队，传说其中军士皆是不畏身死之人，这支军队更是以一当十锐不可当，为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鲛妃要调动这支队伍做什么？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时二的心中升起，他不敢贪心，悄悄离开的殿内。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镜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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