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美高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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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斤这辈子没试过晕车，今日晕得极其彻底，怏怏地昂脖子躺尸。
何教授倒挺兴奋，沿路开窗吹风，向倪由介绍：“这八年给你们纸上谈兵，今天终于能举实例了。你看那山像不像卧着的女人？裙摆层层叠叠，那就是褶皱山体。”
“安定郡…就是原来的峡宁省。峡宁省褶皱山，顶突朝东北层面朝西南，与青藏高原的崛起有关，数万年前地壳运动把山压了又折，就成了亘古不变的褶子…”
姜昭问：“教授，您去美高山是打算给野生动物开讲座的？”
何教授抬眼镜：“nonono，我们搞学术的最爱研究新东西，你想啊，光子门辐射那么强，会不会给当地动植物产生影响呢？对吧？”
姜昭嚼甜根子：“就开那么一会儿会儿，倘若多开几年，说不准真有。”
姜昭说完笑了笑，心里腹诽：还nonono，没听过有句话叫好奇害死猫么？多少恐怖片都是作死作出来的。
美高山距离较远，四人在车里窝着过了个夜，第二天一早又起来赶路。
皮卡转道，绿色植被越来越丰富，等驶入八盘山脉，原始气息扑鼻而来。浓郁土腥夹杂植被腐烂味，遮天蔽日的叶片层层叠加，夕阳都射不透半分。
由于缺乏人迹，草本长势疯狂，最深处几乎能吞没整辆车。
姜昭开得娴熟，八斤却放不下心，毕竟这放眼全是绿翳翳的幕景，护眼倒挺护眼，但就怕突然蹦出啥东西插眼。
八斤神叨叨地遮眼睛，何教授眼神不好看不清东西，也闭嘴沉默着。
车玻璃突然“哐”地一声，不算响，却把倪由吓得尖叫。姜昭探出窗看了看：“没事，约莫是癞□□蹦错了方向，撞死了。”
八斤抹鼻子：“你咋知道？你又没看。”
姜昭瞥他一眼：“这条路八年来我也跑过数十次了，一轮子碾过去什么蛇虫鼠蚁都有，肉沫子血沫子全嵌胎缝里。我无聊统计过，癞□□最多，其次就是蛇。”
“真、真有蛇啊？”
姜昭讥诮：“我说八斤，你一搞地质的，不说能认出什么蝮蛇响尾小翠青，至少不能质疑人家的存在啊？”
“质疑个球，那你就能认得？”
姜昭目视前方：“认得，都见过，还掉过蛇窝。”
八斤一时不知该肃然起敬还是毛骨悚然，话在肚子里辗转扭结，正要开口，皮卡猛一刹车。
心跳在嗓子眼蹦迪，八斤下意识想骂娘，姜昭却开车门跳了下去。
蓬草一列列序叶往上攀，高能及腰，姜昭淡定往里走，再深了就是片树林。林子里的树木挤挤挨挨，连透光缝隙都找不着，乌沉沉地压着人心。
八斤不敢下车，何教授胆子比俩学生大，率先跟过去。
姜昭扒拉灌木四处摸索，终于触碰到金属的冰凉：“这儿的铁丝网有洞，不过…”她张手指量宽度，“好像被人修补过，缩小了一点。”
何教授点头：“八斤！”
八斤没底气地回应：“诶…”
何教授招手：“你拿走那铁钳呢？赶紧拿过来。”
八斤掏出铁钳作势要扔，姜昭勾手指：“你，亲自过来。”
八斤缩脖子摇头：“可…别了吧？”
姜昭吐出甜根子：“别？我看你使得还挺溜，三两下就破出个狗洞，团队合作讲究各司其长，你说是不是？”
姜昭似笑非笑，目光亮铮铮，越对视越臊得慌。八斤认栽，屁股一点点挪出车门，还特地瞅了瞅轮胎缝，确定只有草屑后，撒丫子跑去姜昭身旁。
姜昭抱胳膊看他绞铁丝，末了仰望天色：“今晚大概得睡这儿了。八斤，你怕蛇吗？”
何止怕蛇！
八斤听着不远不近的狼嚎汗直冒，又不敢反驳，闷声剪完最后一根，抹了把额头。
车穿越铁丝网孔洞朝山顶爬，落叶乔木逐渐过渡成松针林，灌木与草本交织，偶尔可见几片裸|露的草地。
姜昭摸泥土，尽量选干燥处扎营。八斤和倪由负责煮肉蔬汤，锅炉水翻滚沸腾，白汽将树冠捅出乳白色大洞，又冷却散开。
姜昭半跪着，给防风绳系结。
夜风吹过，叶片浅色面滚浪般扇动，一波接一波。
姜昭动作微顿，慢慢往旁挪，手指搭上猎|枪，欲握不握。
风停了。
姜昭屏气凝神，静静听了许久，拿枪起身：“倪由！”
“诶！”
姜昭环视营地一圈：“教授呢？”
倪由指南方：“教授说他来的时候瞧见一片地貌很特别，想弄些岩石样本回去研究，您也知道咱们这次被派出来就是为了找矿物资源。”
姜昭磨后槽牙：“尽他娘的惹麻烦。”
“…姜姐你干嘛去？！”
姜昭扛枪：“找人！”
*
姜昭开手电，光柱虽粗却不够亮，能见度极低。她不敢扯喉咙喊，黑黢黢的林子指不准就有东西循声追来。千年前的美高山，要多原始有多原始，即使看见灭绝动物都不奇怪。
姜昭摸索手机，信号还有两格，她拨入号码。
等待数秒后，那头接通：“喂？”
姜昭松了口气：“何教授，您人在哪儿？赶紧回营地，不然出了事我很难照顾。”
“好……留…我………”
嗞嗞电流声掐得通话时断时续，姜昭不禁抬高嗓门：“何教授？何教授您听得见吗？喂？”
人声完全被杂音替代，情形正如白日沙漠。姜昭手指僵硬，哽嗓子不确定地问：“你是谁？又有谁接错频率了吗？”
通话终止。
姜昭捂心跳，此时，有风拂动后脖子碎发，惊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保持姿势不变，摁熄手机，眼珠子微向外斜。
草木窸窸窣窣，像风吹又像脚踏，四面八方却空无人影。姜昭关手电，将呼吸放平放缓，“咔哒”顶开猎|枪保险。
声音又停了。
姜昭脑门沁冷汗，端枪的双手温度骤降，血液朝双腿涌动──
“啊！！”
声音从营地传来，姜昭反应极快，端枪对准方才过风处猛开火！
火花迸发，银白光屑晃亮视野，姜昭看见碗口粗的长条动物飞速蠕动，方向直指营地。她边瞄准边奔跑，叶片缝隙漏来它的踪迹，能窥见滑腻鳞片微泛冷光。
是蛇类！
这直径，不是美高山常见的蝮蛇，而是形若蟒蚺，却比它灵活敏捷。
姜昭连开数枪，巨蛇没了动静，她继续朝营地跑，听倪由拔嗓子哭嚷：“姜姐救命！”
姜昭分草拨枝，倪由面前盘旋了一只三角头红纹蟒，姜昭暗道不好：“抱头！”
倪由闻声抱头，姜昭接连开四枪，子弹壳纷纷坠地，强大后坐力推得姜昭退半步，勉强站稳。
血肉在身上混搅，倪由闻到刺鼻腥气，是蛇腥叠血腥的怪味，他歪坐着干呕起来。
姜昭蹲倪由面前：“八斤呢？！”
倪由有气无力地指后方，姜昭立刻起身，倪由虚抓她一把，没能捞着衣角，憋嗓子喊：“…姜姐…我怕…”
姜昭把两把手|枪都抛给他：“乖乖等教授来，拿好枪卡好保险，一把留你一把留教授，我得去找八斤。”
她拿掌根狠狠揩热汗，鼻尖又一滴汗珠滚落。倪由抱着两把枪战战兢兢，姜昭不再管，争分夺秒地朝后方跑。
没有…
没有…
没有…
姜昭四处打量，草木有倒伏痕迹，却没见巨蛇踪影。她联想起刚才的蛇头，三角状红纹，明显是蝮蛇类才有的特征，她从未听说蟒蚺也有三角形头颅。
毕竟三角头象征剧毒，而蟒蛇，只需拿身体勒死动物。
姜昭心跳加快，一时意识混乱，本能地掏甜根子咀嚼。甜味还未在口腔蔓延，她猝然听见枝叶折断的脆响，掉转枪口发射，隐匿的巨蛇蜷尾巴蹿逃。
姜昭跟上它，巨蛇中部收缩，跳跃式飞蹿，看得姜昭浑身僵直。
蟒蛇因为体重笨拙，是不会用这种爬行方式的…这是蝮蛇！
姜昭只愣神半秒，很快追向它。大概是察觉到她穷追不舍，巨蛇突然转向，张开大嘴朝她咬合。
姜昭侧身躲过，巨蛇扑空的同时，她听见熟悉的呼唤：“姜小姐救命！”
姜昭循声张望，八斤杵原地发抖，怎么也迈不开腿，只会动嘴皮子求救。姜昭急声喊：“你tm倒是跑啊！”
八斤五官一皱，差点掉眼泪，姜昭怒骂一句，提枪冲巨蛇横扫。
巨蛇比她想象中更灵活，缩骨头弹上树干缠住，树干承力弯曲，它借树干的回弹力朝八斤逼近！
八斤耸肩，提前为死亡惨叫起来。
姜昭助跑几步，一脚蹬树干，借力腾空翻，堪堪落于八斤前方，执枪瞄准巨蛇。
巨蛇张血盆大口，腥臭味扑鼻，两根森白尖牙粘黏唾液，顺嘴角滴落。
八斤捂眼睛，姜昭沉眉集中注意，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响后，子弹瞬间贯|穿头颅，在脑后绽开血花。巨蛇倒地，尾巴反射性抽|搐，很快没了声。
八斤悄咪|咪开指缝，见此情景一屁股蹾地，姜昭拿脚尖顶他的屁股：“帮人总落后害人总第一！平时跑得飞快现在跟他妈瘫了一样！滚起来！”
八斤麻溜爬起，姜昭拽他往营地跑，期间给何教授拨电话。电话接通，教授跟机关.枪似的迅速吐字：“你们都在哪儿营地怎么…事…倪…说…”
姜昭皱眉。
声音又受了干扰，这次不再是嗞嗞小杂音，而是贯耳的蜂鸣音，姜昭不得不掐断通话，抬头望见倪由挥手|枪：“姜姐…”
话未说完，长条状阴影猝然在他身后耸起。
姜昭瞪眼睛，声嘶力竭：“趴下！”
倪由倒抽凉气，双腿绷得邦硬。姜昭开枪却哑火，惊觉弹夹被用空了，急忙去拔大腿的短刀，奈何晚了一步──
巨蛇甩尾巴，缠紧了倪由的脖子！
倪由的脸勒成绛紫色，又不会开手|枪保险，只能拿枪座敲蛇身。八斤急得又跺脚又哇哇叫：“开枪啊开枪啊！”
姜昭拔刀。巨蛇头颅不断摇摆，她下刀不准，怕惹怒巨蛇反叫倪由送命，手捏得刀柄直颤。
不管了…
姜昭皱眉，决然朝巨蛇举刀。
铛──！
刀锋顿在半空，有金属物什破空而至，恰恰擦过刀刃，像子弹，却并没有子弹的火花。
巨蛇轰然倒地，那东西坠地三响，正中姜昭的脚背，她低头，月光自头顶倾泻，金属物什泠泠反光。
是她的空弹壳。
姜昭骤然呼吸急|促，猛一抬头。
…谁？
八斤和倪由相互抱着，齐齐扯嗓子嚎丧，姜昭大呵：“都他妈给我闭嘴！”
她从倪由手中夺枪，红着眼喘粗气，热汗冷汗湿透脊背。
刚才到底是什么东西？！
灌木丛传来草木践踏声，姜昭转头，一抹黑影掩藏于林后。黑影高大修长，疾速向远方奔驰，有手有脚，像人。
姜昭立刻尾随：“站住！你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它与她隔了层阴绿，姜昭张嘴呼吸，冷风灌得喉咙发痒，她渐渐失去耐心：“再不出声我开枪了！”
拇指顶开手.枪保险，她朝它开偏枪示威，三声轰响后，它果真驻足，静立于灌木丛内。
姜昭一步步逼近：“你到底是谁？”
身影停顿数秒，分拨灌木，慢慢往姜昭靠拢。
月光愈发明盛，白昼般敞亮，人影轮廓逐渐锋利，像晕开的笔墨逆时光回缩，勾勒一笔清晰肖像。
姜昭喉咙发涩：“你是谁？”
那人拨开最后一丛遮挡，像戏台子即将开场，幕布一撩，生旦净末了然于目：他黑衣裹身，剃光的头顶微冒青茬，五官在月下如冰雕玉琢，下巴还凝有血渍。
姜昭挪走枪口：“你…”
男人缓缓抬手，三枚子弹悬浮于掌心。
啪嗒……
他合拢五指，任由子弹坠地，一声声敲击姜昭的心跳。
姜昭嘴唇嗫嚅：“你、你是…”
庄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美高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