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王骄傲

7、脆弱

　　“你这是干什么？”星途也是十分震惊于月笙的迷之举动，幸好芒宁没生气，虽然他初中是两耳不问窗外事，但“素晋双霸”的名号实在是响当当，总能传到他耳朵里，虽然他同桌是挺平易近人的，谁知道芒宁是不是呢，想想又是一阵后怕.

　　“哎，纯属手欠，纯属手欠.”月笙讪讪地摆摆手，说.

　　芒宁走进卫生间，靠在窗户边，低着头点了根烟，眼眶有些泛红了，他闭上眼睛，阻止了快要控制不住的眼泪，他就当是烟熏的吧！

　　如何能释怀啊，一个相似的动作，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了.

　　一直藏在心最深处的记忆啊，此刻又浮现在脑海，清晰刻薄，蚀骨灼心.

　　曾几何时，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士，蹲在仍是幼童的他面前，一双柔软若藕的玉手轻轻抚在他时刻紧皱的眉上，一点点的舒展着褶皱.

　　曾几何时，他听见一个温柔若水的声音对他说“我们家宁宁这么俊俏，不能总皱眉哦，听妈妈的话哦！”

　　曾几何时，他感觉自己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一双手安抚地轻轻顺着他的背，他多希望自己死在这个时候，永永远远的留在这里.

　　......

　　芒宁狠狠吸了口烟，呛到了嗓子，快要把心肺咳出来了，眼泪也就顺理成章的下来了.

　　妈妈，我想你了.

　　教室里正在上英语课，陶静一此起彼伏的声音充盈满室.

　　月笙手里记着笔记，看了看身边的空桌.

　　芒宁这节课没回来，年晏帮他请了假，不过，男生刚刚的异常表现让她不免有些担心.

　　这么想着，手里的笔就停了下来，课也听不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放下笔，站起身，对陶静一说“老师，我去下洗手间.”

　　陶静一停了下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月笙顶着全班各异的目光走了出去.

　　感到最奇怪的应该就是星途了，他可是知道月笙这丫头的德行：不管上别的课什么样，只要到了英语课，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恐怕错过一分一秒，更别说上厕所了，这还是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

　　难道分开这几年，变了？

　　月笙走遍了操场和篮球场，最后在最东边的一排看台上找到了她想找的人.

　　男生安静地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胳膊架在腿上，一只手里还夹着留有很长一截烟灰的烟头，一看就是静止了有一会了，头低低地垂着，有些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可就是浑身散发着颓丧气息.

　　月笙走到他面前，把烟头从他手里拿出来，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跺了跺脚.

　　芒宁猛然抬起头，眼眶泛红的可怜模样毫无保留地落入月笙眼底.

　　他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来的可能，看见月笙的时候明显一愣，反应过来后，快速用手遮住眼睛，站起身，背对着月笙.

　　月笙看着面前少年的背，有些茫然，芒宁比他高挺多，肩膀很宽，好像能扛起天的样子，让人觉得只要他在，就可以安心.

　　芒宁却也很瘦，风吹动衣衫，凸起的骨骼纹路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少年的背永远都挺得直，即便此刻脆弱，也没弯下一点.

　　这么骄傲的少年，怎么会给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啊！

　　月笙心下了然，她转身走下了看台，站在较远的地方等着.

　　过了没一会，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月笙知道芒宁已经调整好了，笑着转过身，果然看见他的酷拽帅炸天的同桌朝她走来，一如既往地冷静又养眼.

　　月笙想起在言情小说里看见的一句话:你背向山河，步步向我.

　　芒宁已经走到她面前了，看着她开了口“你来干什么？”

　　语气是照常的冷漠，不过轻微的鼻音却是暴露了所有，听起来像撒娇？？？

　　月笙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同桌这个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而某位传闻狠戾厌世，打架成瘾，却被自己同桌认为很可爱的芒同学听见她这一声笑，彻底毛了，狠狠瞪着月笙，刻意压低声音说“你笑什么？”

　　月笙笑的直不起腰，摆了摆手，心中觉得早上被他气的差点心梗，现在终于还了回去，有点得意.

　　芒宁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想再搭理她，转身往教室走.

　　月笙站直了身，手插在口袋里，面上笑着，叫他“芒宁，我不知道我来干嘛，但就觉得应该来看看你”

　　芒宁停下了脚步，来看看他？来看看他怎么样吗？多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还有人...在乎他吗？

　　好像什么东西一下子击中了那颗死了很久的心脏，逼着它再次注入鲜血，驱赶着它重新动起来.

　　多微不足道的举动啊，任何人都能做，可是这么多年来，怎么谁都没做过呢？偏偏这个认识了不到两天，跟他不怎么对付的女孩啊，偏偏是她，做了这最微不足道的事.

　　芒宁站了挺久，在月笙马上就要走过去的时候，他回了头.

　　这一回头，看到了在以后数年里，成为了芒宁最刻骨铭心的梦魇的画面.

　　阳光最好的时候，天瓦蓝瓦蓝的，看不见白色，女孩站在红色看台前，头发梳成了马尾，几缕碎发悄悄地给风伴着舞，一张艳丽的脸，配上原本单调普通的校服，却多了几分妩媚，手插在口袋里，正微笑地看着他.

　　命运让你痛苦，让你生不如死，然后在你快要挺不住的时候，派出一个天使来给你救赎，来爱你，让你觉得哪怕粉身碎骨，亡命深渊也值得.

　　两个人一起回教室的时候，陶静一没有多问什么，倒是全班同学的目光除了惊骇，再无别的，以舒棠为尤.

　　年晏看着一同落座的两人，勾勾嘴角，眼神有些奇怪，心情却好像大好，不自禁地弹了弹身边星途的脑袋.

　　星途身体猛地绷紧，脸有些红，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转头白了年晏一眼.

　　年晏却是跟没看见一般，反而变本加厉地靠近星途，压低声音说“你觉不觉得他俩有戏啊？”

　　突然迫近地身躯和男生说话喷出的热气，让星途脸色绯红更甚，大脑有些死机，好像快要不会呼吸了.

　　见他不说话，年晏催促他道“你说话啊，我问你话呢！”

　　星途现在只想着恨不得立刻逃跑，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得嘴里敷衍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年晏没再说什么，靠回了座位里，星途刚悄悄松了口气，散了散手心里的汗，就听见年晏又说“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星途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就看见了年晏正定定盯着他看的眼睛.

　　他顿时慌了神，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怕看见年晏眼里有探究神色，更怕年晏把他看穿觉得他不堪，他浑身战栗着，紧紧握着拳，羞耻的感觉快要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但年晏却明显没有他想的那么敏感，只见年晏顺手拿起了手边的书给星途扇了扇风，边扇边说“你是不是热啊？我的天，看给你热成什么样了.”

　　星途听见他的话，重重吐了一口浊气，终于能正常呼吸了，他点了点头.

　　这个人根本一点都没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校霸该有的样子，反而更像一个...流氓.

　　中午吃完了饭，月笙和舒棠早早回了班，想着早点午睡，昨晚她睡的也有些晚，今天上课一直没精神.

　　两人进班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一个人，是许梨.

　　小姑娘窝在座位里，手里捧着一个粉色的餐盒，边吃边看一本杂志，安安静静的，像个瓷娃娃.

　　月笙想着昨天她那一声笑，应该给人家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于是觉得挽回一下，主动示个好.

　　她走到女生桌前站定，看着女孩静默看书的模样，突然有点不忍心打破这挺美好的画面，站了一会，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许梨抬了头.

　　看见月笙站在自己面前，许梨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却有些提防.

　　月笙见她这样，怕她误会她的来意，忙摆了摆手说“啊！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来给你道个歉，为昨天的事.”

　　许梨眼中的防备神色散开，却又有一瞬的怔愣，她没想到月笙会来跟她道歉，她不记仇的，于是她笑着说“没事的，我都就忘了.”

　　许梨的声音软儒儒的，和她的长相挺像.笑起来两个小梨涡有些醉人.

　　月笙见她这样，松了口气，于是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样子，问道“你怎么没去食堂吃饭啊？”

　　许梨指了指手边的饭盒说“我懒，不爱下去，自己带了饭的.”

　　月笙就势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饭盒，里面的菜品荤素搭配，卖相也很好，看着就食欲大增，尤其一枚煎蛋，金黄诱人.

　　月笙点了点头，问了一句“不错啊！妈妈给做的吗？”

　　许梨笑容微微僵了一下，轻声说“没，自己做的.”

　　月笙听见这话，本来想由心夸赞一句的，看见许梨不对劲的神情，将话咽了下去.

　　月笙看见桌上的杂志，立刻转移话题道“在看什么杂志啊？”

　　许梨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看了杂志，又笑起来，笑容里多了几分骄傲“啊！文学杂志，随便看看的.”

　　月笙翻了翻，是一本全省中学生优秀文章摘录，都是一些文笔出众的大佬.本来想意思意思翻几下的，却在目录里看见一个眼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