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未毕业》不静川

7、第7章 与他有关

　　漫威中学高三年级的地理老师罗南，是个身量很高也很有威仪的人，喜欢咖啡，讨厌果汁，爱好收集各类水晶制品。虽然成天板着脸，皮肤也糙黑糙黑的，但旺达很早之前就透过现象看本质，鉴定出罗南老师其实是不世出的大帅哥一枚。可惜的是，这位大帅哥老师，在课业上一贯心狠手辣，故而亲和力打了不少折扣，人为制造出让女同学们“敬而远之”的气场。但即使如此，大家还是能看出来，这气场对罗南老师欣赏的学生来说，是无效的。
　　比如洛基。
　　“这是克里大学的自招资讯，你好好看看。”
　　罗南将一叠文件递给了洛基。
　　罗南虽然肄业于克里大学，但对于母校，他知根知底。这所高等学府坐落在哈拉市，虽然算不上建校历史最悠久的大学，也并不是师资规模最大的大学，但却是最有社会影响力的大学之一，校友在各行各业中的社会影响力举足轻重。可以说，进入这所大学，一只脚就已经踏入这个社会最高等的行业关系网。毫无疑问，洛基是个很聪明的学生，这是老师们的共识；而罗南更欣赏的，是洛基有企图心，以及和企图心相匹配的实力。这种资质，与克里大学锐意扩张的校风十分相配。因而他不止一次向洛基和海拉推荐报考这所学校。
　　洛基接过了那叠文件，安静翻看。
　　“其实暑假你去参加克里大学的夏令营时，主管老师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你的各方面资质材料也很完备优秀，只是——”
　　罗南看着自己的得意学生，蹙眉道：“虽然你拒绝解释，但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让你能放弃闭营前的资格考试。以你的水平，在这场考试中提前获得自招加分是毫无问题的。”
　　好苗子洛基同学埋头看字，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如果可以，他很想让罗南立时收声。他当然明白克里大学的自招名额有多么珍贵，因而也很清楚自己两个半月前做的那个决定有多么冲动和愚蠢。只是，做都做了，事后再谈岂不是无趣得很。
　　也许罗南也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很快接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我看过这份自招材料了，你的条件符合所有申请条目，可以好好准备材料，无论考核通道还是申请通道，我相信你都会没问题。”

　　“开玩笑，东西搁在你爸工作室，丢了当然算工作室的责任，怎么能找到我们头上。”
　　吵吵闹闹的食堂里，巴恩斯咬牙切齿地对坐在对面的索尔道：
　　“难道所有装在我家箱子里的东西，都得我们公司终身负责么？”
　　索尔晃晃刀叉，摇头反驳：“不不不，这联系大了去了。一开始，东西是装在你家安保公司的箱子里送过来的，没错吧？那个偷箱子的贼和你有过节，没错吧？你是巴恩斯安保公司有关，没错吧？我看就是那个红骷髅要和你过不去，才专门找和你家安保公司有关的东西去偷。如果当时没请你家运送Cosmic Cube，这东西根本就不会丢！”
　　巴恩斯抓狂：“嘿，敢情我们把小命拎在手里追回失物，连你一句谢都当不得了？”
　　索尔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史蒂夫和娜塔莎那是无辜卷入——”
　　“好了好了好了。”
　　史蒂夫不由头大，连忙制止两人：“这种责任认定的事情交给警察，你俩别抬杠了。而且索尔，就算红骷髅是因为巴基的原因专门找他们家公司承担的业务下手，这事情的起始也是因为他是不法之徒，巴基一开始就是见义勇为的那个，他没有错。”
　　索尔冷哼：“你还偏袒他。”
　　史蒂夫无奈：“这不是偏袒。”
　　巴恩斯：“你别随便质疑别人的正直我给你讲！”
　　索尔：“哈，质疑？你不在一班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史蒂夫的正直早被娜塔莎拧成麻花了——”
　　被无辜拉入战圈的娜塔莎终于搁了叉子，出言打断这场幼稚抬杠：“喂喂喂先生们，我觉得你们的争论很无聊耶。我真是不明白，这么一大堆课程上完，你们怎么还这么有力气对呛的？还有索尔，我好心提醒，你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担心一下洛基？我可不觉得在午餐时间罗南把他叫去是专门为了表扬他的。”
　　她认认真真、极度郑重地对索尔道：“虽然我承认罗南老师对洛基很不错，但毕竟，连海拉老师都罚过洛基，他可是个很容易带来惊喜的‘好学生’呢。”
　　索尔：“……”
　　“干得漂亮。”
　　巴恩斯嘟囔了一句，开始埋头吃饭。
　　一时间，所有攻击都偃旗息鼓，方才还战意凛然的雷神看着食堂窗口，站起身来：
　　“……你提醒得对，我要给他打份饭，再不来窗口都要歇灶了。”
　　史蒂夫&巴恩斯：“……”
　　娜塔莎看着索尔奔向打饭窗口，开始按照洛基的挑食单子认真寻找“鸡蛋花生胡萝卜，香蕉菠萝西蓝花”，不可思议道：
　　“……那个，他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史蒂夫：“可能是因为冥冥中他相信洛基不会做什么让罗南老师生气的事情吧……”
　　巴恩斯：“可能是因为索尔一直对洛基的挑食耿耿于怀吧……”
　　“不……”娜塔莎摇摇头，喃喃道：“可能是因为托尼是对的，他曾说索尔的最佳职业是幼儿期保姆，专职看护洛基吃喝的那种。”

　　各类课程的全国竞赛时间表已经进入倒计时，与此同时，高校自主招生的信息也相继发布，第一波独属高三学生的紧张感，终于实打实地降临在众人头上，连斯塔克都破天荒地停了好几天课后试验工作，开始专心致志上网搜集信息。
　　“克里大学和麻省理工的物理都不错，托尼你中意哪个？”
　　午餐时间，班纳和斯塔克没有混食堂，一边吃汉堡一边凑着脑袋查资料。
　　“我还不确定，但总归离家远一点没错。”
　　钢铁战甲制造者回答班纳，并道：“听说克里的校友网异常发达，但我总觉得这学校毕业出来的人都神经兮兮的，有反社会人格倾向。”
　　班纳：“……所以因为这个原因罗南老师才肄业的？”
　　斯塔克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也说不定是因为太极品了，连克里大学都受不了，才送来漫威折磨我们的。”
　　——难得班纳也如此八卦，不瞎掰个说法真是对不起他。
　　班纳：“……”
　　“那你呢？”斯塔克问他：“如果这次竞赛成绩不错，这两所学校你一定都没问题。”
　　这问题让班纳有些愁苦，他垮了脸道：“事实上，弗瑞曾建议过我，考虑一下神盾研究院。”
　　“哦不不不，千万别去。”斯塔克连连摇头，“神盾研究院整天捣鼓未知物体，热衷研发终极核武器、开发大数据计算潜在威胁者之类的，玩得太大了，总感觉浑身上下充满阴谋味道。我上次带机械臂参加神盾博览展，竟然有人建议把它开发成战争机器！开什么玩笑！”
　　他丢开汉堡包装纸，补充道：“当然了，如果它能搞搞清洁能源发电之类的和平事项，倒值得考虑看看，毕竟神盾研究院很有钱。”
　　“可是，”班纳疑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钢铁战甲是设计了攻击性能的，你就不担心它变成战争机器？”
　　“那完全不一样，”斯塔克立刻反驳：“它是为了保护人们，日常服务、防盗防贼之类的，说真的等我的Mark系列成功，估计也没巴恩斯他家公司什么事儿了。”
　　班纳：“……”
　　真是宏伟的汽修配件事业，成品还没做出来，竟然已经开始操心同行竞争问题了。
　　“嘿，托尼！”
　　正说着，彼得·帕克自教室门边探进脑袋，看到斯塔克在，挥着一叠宣传册便凑了过来：
　　“嘿班纳！你们都在啊，哇你们在查资料！我也正在头疼选学校呢！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有目标了吗？托尼你想去哪儿呀？”
　　已经对串门轻车熟路的彼得·帕克同学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单方面地将称呼从“斯塔克”改为了“托尼”，在他看来，俩人已经建立了比较牢固的合作关系，这进展可以算得上十分高效了，在他的未来蓝图勾画中，他和托尼应该上同一所大学，然后合开工作室，托尼负责人工智能，他负责材料研发，两人联手主导神盾博览展的先锋成果，最终成为彪炳千秋的科学合伙人。
　　——只是他似乎完全忽略了托尼·斯塔克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并不见得是这么想的。或者更残忍一点来说，应该和“彼得·帕克”无关。
　　“没有目标。”斯塔克回答他。他知道帕克即将参加化学竞赛，也知道他提供的传送带材料其实非常棒，但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开始渐渐适应和一个话痨沟通：
　　“你呢？想去哪里？”
　　帕克叹了口气，将自己手里的传单递给他和班纳：“我也不知道啊，姨妈说只要我喜欢就好，我试着去咨询老师们，希尔老师和皮姆老师建议我报考神盾研究院，厄斯金老师建议我关注德国的一些学校，说那边科研氛围很好。奥创老师推荐了克里大学，至于弗瑞老师，呃，他建议我先想办法把政治考及格再说。”
　　“我投弗瑞一票。”
　　斯塔克毫不留情地接口道：“不管你竞赛成绩多么好看，高考分数仍然是基础，你的政治课平均分瞧着俨然V字最低点，根本不是木桶短板，而是干脆少块板。”
　　——从某种程度上说，竞赛生的压力更大，如果没有在全国竞赛中冒出头来，那多半一瘸一拐偏科到极致的高考成绩，会将他们的大学招录拖入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中去。
　　帕克：“……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政治课很糟？”
　　斯塔克与班纳对视一眼，难得露出好笑神情。他们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在很早之前，火箭班的彼得·帕克已因其烂泥扶不上墙的政治课成绩而成为灭霸挤兑老弗瑞的最佳工具，在一班二班可谓声名远播，众所周知。

　　虽然是兄弟，但索尔和洛基是全年级公认最不像兄弟的兄弟，原因无他，实在两人身上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相似性屈指可数。尽管众人时不时会揶揄索尔是个弟控，但现实却是这兄弟俩连放学回家的方式都无法达成统一——
　　索尔偏爱骚气十足的山地自行车，而洛基坚持步行，风雨无阻。
　　此刻，索尔正无比别扭地骑着Mjolnir龟速前行，以配合洛基远比平常慢许多的步伐，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刹了车，并问他这糟心弟弟：“洛基，你有心事？”
　　彼时距离晚自习放学已经二十分钟了，按照平日里的正常情况，他们应该一边互相打嘴仗，一边走过离家最近的十字路口才对。可今天的洛基动作磨蹭话又少，并且面无表情，而索尔则没来由地笃定他这幅死样子一定不是因为中午在食堂被迫吃了许多自己打来的胡萝卜和西蓝花。
　　“没有。”洛基很快回答，并扭头看他：“抱歉我忘记我们俩完成作业的速度并不一致，你先回吧。”
　　索尔：“……”
　　他推车与他并行，大度地无视了弟弟话中那似有若无的调笑，继续问：“今天罗南到底找你干什么？你是不是又偷拿了什么东西？”
　　“我对他的藏品不感兴趣。”
　　洛基的回答直截了当。
　　眼前的街道人影寥寥，路灯昏黄，黑暗向前无尽延伸，吞没所有间或经过的车辆，就像自己那看似目标明确却遮蔽一切未知的人生路途。养父母那倾其一切的关怀和支持犹如承载他直上云端的有力翅膀，然而带他向越高远之处，他也越茫然。
　　他无法开口，告诉他们这些付出也许并非自己想要的。
　　因为他想，自己并无资格要求恣意和任性——尽管他偶尔为之，但那只是伪装。他不可能像索尔那样，获得完全无偿、不计代价的包容。
　　他是抱养的孩子。
　　在这个五口之家中，唯一不知情的，只有索尔。
　　他那无忧无虑的笨蛋哥哥，自个儿推着车沉默半晌，才仿佛下定很大决心，开始同他讲条件：
　　“你告诉我你在发愁什么，我就不再逼你吃西蓝花。”
　　洛基闻言挑起唇角：“那鸡蛋花生胡萝卜以及香蕉菠萝呢？毕竟我挑食的单子很长。”
　　索尔：“……”
　　他想了想，勉为其难：“那再加上菠萝。”
　　菠萝是时令水果，他不吃就算了，但一定得守着鸡蛋胡萝卜底线不动摇。
　　洛基终于笑出声来，他看了索尔一眼，碧绿眼眸弯成闪烁星星：“菠萝？这算盘打得真好。”
　　索尔：“……”
　　自己的蹩脚思量，果然无法搞定这无所不能的聪明弟弟，于是他只能再次诉诸暴力，一手扣上洛基肩膀，强迫他停下脚步：
　　“你到底在发愁什么？！告诉我！”
　　洛基看着前方的昏暗道路，缄默不语。
　　索尔总是这样。
　　他总是用很蹩脚和很干脆的方式，想要撬开自己心中所想。而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个全科成绩在复联一班排到倒数的家伙，对自己最擅长掩盖的情绪偏偏有着最灵敏的知觉。
　　可他真的不愿意让索尔看到一个灰色的自己，这个自己对现在有疏离麻木的冷眼旁观，对未来有得寸进尺的贪婪想望。
　　难道他真的要对他说，我在犹豫和不舍，不舍这种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即将终结？
　　索尔皱起眉头。
　　他和洛基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在父母繁忙，海拉也分身乏术的时候，他们俩跌跌撞撞，彼此依靠，搀扶成长。他不止一次去揍过欺负洛基的大孩子，而洛基也不止一次帮他在试卷上伪造家长签字。漫长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让他已经无师自通地养成自觉：父母终会老去，长姐也会拥有她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他和洛基，需要一起面对生命中的很多事情——而现在他们正在如此。想到这儿，他突然开了窍，问道：
　　“你是不是，在犹豫要去哪所学校？”
　　好难得，他还能有一次就猜对的时候。洛基想。
　　克里大学很好，他很喜欢，但这学校所在的城市哈拉，只有克里这一所大学。
　　而索尔是不可能考上克里大学的。
　　这意味着，高三这一年，即是他们的分离倒计时。
　　今年暑假，洛基在哈拉城参加克里大学自招夏令营时，索尔则去了萨卡城参加全国青少年自由搏击比赛。他一路挺进决赛，而父母当时都在国外，海拉则在参加封闭培训。洛基不想他站上赛场时，连一个后援团成员都没有，于是瞒着家人放弃了闭营考试，去现场为他加油。在去往萨卡城的路上，他看着手表时针一圈圈转动，第一次无比真切而绝望地发现：他和他的哥哥，一年后将会要相距这么遥远，甚至可能更远。
　　这个自己本应当早就意识到的现实，不知为何，抽掉了他所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斗志。
　　“对啊，我就是在发愁这个。”他故作轻松地问索尔：“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去哪儿吗？”
　　“想过啊，”索尔立刻接了口，他揽着弟弟的肩膀向前走，一边道：“我早想过了，爸妈他们俩自个儿就过得挺好的，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留在这里继续被海拉管，我也是，所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听到这话，洛基心口陡然一紧。
　　“那如果我选择克里呢？”他听见自己沙哑开口：“哈拉城只有克里一所大学，你确定你考得上？”
　　“我不一定上大学啊。”他没想到他的兄长接话更利索了：“读书这种痛苦的事情，有缘继续，没缘更好！我早想好了，要是没考上大学的话，我就开家自由搏击训练馆，你去哪儿读书，我去哪儿开。”
　　索尔一脸得意地对洛基道：“海拉早知道我不是读书材料，她一定会支持的。到时候我就可以继续管着你，你可别以为上了大学就可以任意挑食了。”
　　洛基：“……”
　　有时候，他真的不得不承认，索尔不愧是哥哥。比如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索尔总能和自己出一样的剪刀石头布；也比如自己无比困扰和惶惑的问题，在索尔面前竟然完全称不上是问题。
　　黑发碧眸的男生呆愣一瞬，突然笑了起来。好像“为什么上了大学还不能挑食”这件事情特别特别好笑一般，笑得他迈不了步，弯下了腰，连前方视线中星星点点的路灯都化为了隐隐绰绰的光斑。
　　索尔：“……你笑什么。”
　　索尔：“我问你呢你笑什么？”
　　索尔：“今天回去晚都是因为你，你要帮我写作业啊我给你讲！”
　　索尔：“……话说回来今天罗南到底找你去说了啥？”
　　索尔：“你再笑？！嗳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洛基！”
　　嗯，我今天确实挺奇怪的，我的奇怪，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