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辞嚣

1、第一章

　　苏洋初中是在鳌城读的。
　　鳌城初中不分物化生政史地，且有许多课程老师并不专业。
　　因此龙城高中的许多科目苏洋都很感兴趣。
　　开学这一天，上过第一节计算机课和化学课，下午迎来地理课。

　　几年后她一直也没明白到底让她爱上地理的契机是什么，又为什么对那个人念念不忘，有可能，就是穿着一袭红裙缓缓从后门走进来的那抹身影。

　　成晓诺走上台，朝大家鞠躬，“各位小朋友们下午好啊，我是你们高一的地理老师，我叫成晓诺。”
　　苏洋看到她的九十度鞠躬，挑了一挑眉。
　　“那接下来的一年，就跟着成晓诺老师学习地理吧。”
　　苏洋偏过头笑了一下。别具一格的自我介绍。
　　地理第一课，认识水系。
　　这和初中的地理也太不一样了，苏洋往后翻了翻书，能源、太阳高度角、气候…
　　初中的地理专门讲风俗文化。
　　她叹了口气，又是全新的学习路程。
　　好在成晓诺的上课方式非常有条理，知识点与知识点之间的关系，课内练习的衔接到位且不拖沓。

　　苏洋曾待的那所学校，师资力量参差不齐，恰好她所在的班级十分不起眼，受班主任那只会平平照着PPT念的荼毒，她向往舒爽的上课过程。
　　她看着成晓诺，这样流畅有序的讲课，除了备课充分，教学经验也很丰富吧。
　　但是她看起来，太年轻了。
　　下课铃响，成晓诺没拖课，用一句话干净利落地总结她最后的介绍，抱起书包朝门口走去。
　　苏洋低头整理这一节课的内容。因为是第一课，所以并不复杂，不用花什么时间去记背。
　　这一整天的课程内容都简单易懂，苏洋在下午已经把所有作业完成。但她不敢懈怠。她是对高中生活好奇，但也知道高中学习任重而道远，艰难的地方还没到罢了。

　　在下午的大课间苏洋选择先回寝室。
　　她推开门，说笑声戛然而止，苏洋抬起眼皮，用没有什么起伏的声调说：“没有人洗澡的话我先洗了。”说完拿了衣物进卫生间。
　　她舒舒服服地冲了热水澡，换了身衣服。将换下的衣服洗了，重新回到教室。
　　苏洋按照白天的课程顺序，准备把一天的学科再复习一遍。她实在不放心，觉得有些细节她没注意到。

　　苏洋再次抬起头时，教室里已经陆续来人了。她看了下表，准备用这二十分钟吃个饭。
　　苏洋合上书本，起身时犹豫了一下，她本意是带上书去食堂，转念又想晚上时间还多，可以放放。
　　于是她带上卡，到食堂打了饭。
　　龙高的饭菜非常不错，但也只能享受十分钟。
　　十分钟后苏洋端起盘子往外走，将盘中的饭菜渣倒掉，洗了手，回到教室。
　　晚上的三节自习过半时，苏洋的复习任务完成。
　　她呆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拿出地理课本。
　　记得当时发书的时候，和地理课本一起发下的还有图册。
　　苏洋赶紧在抽屉里寻找图册。
　　图册薄薄一本，估计用作补充和参考。
　　苏洋一边在课本上标上注释，一边记下知识点，对照着两本书，把后面两节的内容都写完。
　　晚自习结束后苏洋没有多留，直接回到寝室，简单洗漱后睡下了。

　　龙高的起床铃六点整响，苏洋五点三十五醒来，轻手轻脚地起身，把被子按规定叠成豆腐块状，扎起头发去卫生间洗漱。
　　寝室每日打扫卫生按照床号来，6号包揽周末两天。
　　今天不是苏洋值日，她将个人物品摆放整齐后，掩上门出去了。
　　到食堂才发现起床早的并不只她一人，8个窗口前都排满了人。
　　苏洋有点无奈，她本想着尝尝新学校的早餐。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十分厌恶人挤人的苏洋快步走到小卖部，才六点多三分，人不多，苏洋松了口气，挑了一个三明治，付完钱便闪了。
　　离早读还有半个小时，苏洋把昨晚背的英语单词和词组、语文生词都默写了一遍，想了想干脆又把地理重点一并默了。
　　闲来无事，句子不多，一视同仁。

　　午休前班主任发下一张问卷调查，待看清内容后，苏洋扶额，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苏洋最怕自我介绍。类似“最喜欢的…”
　　“最讨厌的…”“最擅长的…”
　　她叹了口气，胡乱在上面打了几个勾，写了几句“因为十分感兴趣…”“迷人…”
　　便放在一边等着收走。

　　后来在班会课上苏洋听到班主任提起班委的委任由那张问卷调查决定时，她有些不安。
　　她是真的不喜欢担任什么职务，累死累活，惹一身腥。
　　关键是她讨厌说话，尤其发布任务式的那种。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以简洁的话语和人去交流时，总会被打上各式各样的标签。
　　但是天知道，她只不过想在没人知道的角落安安生生读书。她早就做好一个人走完高中三年的准备。把过往抛弃，把未来拾起，但其他事她不关心，也不愿意参与。

　　随后班主任发布班委名单，报到苏洋的名字，她是地理课代表。
　　苏洋有些傻了。
　　她和地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初中翘着脚等的那个地理课是冒牌的啊！
　　苏洋回想那天中午她是不是被鬼摸了头！然后她发现，她可能真的，在打勾勾的时候，打在了地理后头！
　　苏洋认命。向班主任说自己不堪胜任以及以往的事，她干不出。
　　只好祈祷这位地理老师不是作业狂魔，不要总是让她跑办公室，最好非上班时间不来学校。

　　开学后的第五天，苏洋仍旧和第一天一样泡在教室。
　　除了整理—复习—预习的学习模式，她还准备了笔记本，将理科的推导过程复述下来。
　　虽然课本有交代，但她还是认为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将那笔记本都随身带着。
　　众人见她那恨不得把知识都印在脑海里的架势，识趣地不去打扰她，苏洋乐得清净。
　　第二天是周六，龙城高中是半封闭式，两个星期才回去一次。因此这将是苏洋在高中度过的第一个周末。
　　可做的事很多，苏洋已经计划好了。
　　结束一个上午的课，再度过下午的三节自习，余下有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像往常一般，她利用一天的时间将一天的作业完成。
　　开始复习大业，依然按照一天课业顺序。
　　地理在第三节课…唔等等，不是说好的按顺序…
　　苏洋翻开化学，尝试让自己沉浸在“摩尔”的世界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物质的量是全新的概念，近一个星期的学习和钻研，换来的还是大多数的红叉。

　　n=m/M…

　　n=N/NA… ？？等下等下…

　　22.4、53.6… 咦等等哈，为什么还是22.4？为什么又不是22.4了？
　　苏洋满头乱线地写完化学，把绕去天际的思绪抓回来，揉吧揉吧试着解开，最后干脆扔进脑里重造。
　　她叹了口气。
　　抽出英语课本时顿了顿，放在桌上翻开。
　　“achievement” “diet”
　　… …
　　苏洋抿了抿唇。
　　半分钟后，桌上的英语书换成了地理课本。
　　第二页的空白部分赫然写着：“把后面的内容都写啦！好厉害！！！”
　　瞥到这句话，苏洋脸有些躁。
　　不过是看书就能解决的事，这位老师还真是不吝夸奖。是真的在把她当成小孩子吗？
　　苏洋又想起星期三上午。
　　她坐在位置上，一双手拂过她的肩，把正在写作业的她惊了一惊。
　　偏头与因为成晓诺微微俯身而散落下的几缕发丝擦到。
　　苏洋嗅到好闻的发香。
　　呼吸与成晓诺交缠在一瞬。
　　苏洋触到轻而柔的气息。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下好吗？我的课代表。”
　　苏洋倒吸一口气。
　　成晓诺看到她这一副呆木的样子，忍俊不禁。
　　“是你吧？苏洋。”
　　苏洋缓慢点点头。
　　她还没能进入到角色当中，只能试着去接受这个身份。
　　成晓诺直起身，上台，打开电脑开始讲课。
　　苏洋回神，低下头，意识到现在是上课时间，手忙脚乱地将作业收起。
　　注意无法转移，眼神无处安放。
　　只好盯着成晓诺在台上的身影。
　　下课后，有些同学成晓诺请教问题。
　　苏洋还记着成晓诺让她下课去找她，于是乖乖地站在讲台桌旁等候。
　　这节课讲太阳结构以及太阳对地球的影响、各层部位对应的现象。
　　大约是难以区分吧，成晓诺耐心地解答着问题。
　　苏洋看着成晓诺的侧脸有些出神。
　　成晓诺在大众审美里和美女搭不上边，更不施粉黛。
　　但胜在皮肤白净，白净到与她们这群高中生待在一起时，都不知道谁更像学生。
　　她慢条斯理地解释题目，气质出众。
　　苏洋有种错觉，成晓诺是不是在品味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品味他人说的每一个字。
　　所有人都是教室中的障碍物，唯独她，与周身一切相得益彰。
　　眼前的人动了动，侧过身来，对苏洋抱歉地笑笑：“让你等这么久啦。”
　　“办公室不用去了，就是想和你说，作业我会在两天之内改完，改完的作业我会放在门边。你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注意一下就好啦。”
　　成晓诺又笑了一下：“然后就是我这里有一张作业情况登记表。作业或者试卷收上来填一下信息再让我签字就好啦。表格我到时拿给你。”
　　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详尽。
　　苏洋默默地点头，想表示她知道了。
　　抬头时发现成晓诺还在看着她。
　　她们的目光撞个正着。
　　苏洋脸“腾”的一下红了。
　　还好此刻上课铃响起，讲正准备找个地缝钻了的某人解救了。
　　成晓诺拍拍苏洋的肩，“那就这样，我先去上课啦。”
　　苏洋一步步挪回座位上，尽量使自己自然点，可刚刚那一幕就是难以揭去。
　　让他人费心为自己计划时间贴心告知细节而她本人却除了点头没其他表示，甚至连个眼神不给！
　　这样的举措怎么看怎么敷衍。这样的她怎么看怎么无礼。

　　下午四节课后并无跑操测试谈话。
　　苏洋起身下楼。
　　一楼楼梯转角就是教室办公室。
　　苏洋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她知道成晓诺还在，她透过窗子看到了。
　　苏洋静悄悄地翻开堆在门边桌子上的一摞作业最上面那本。
　　班级恰好对上。
　　她将作业端起，过程中也尽量不发出声音。
　　掩上门的瞬间，苏洋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又一次与成晓诺眼神对上。
　　苏洋：“… …”
　　成晓诺：“… …”
　　这崽子是活的？怎么不带出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