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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子师兄的小师弟(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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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晏清行行事不至于如此,但杀一儆百的雷霆手段还是有的。
短短三天不到的时日,背靠忠肃亲王府的王家人被下狱,与忠肃亲王暗通曲款的金科榜眼被罢官流放,就连忠肃亲王门下的家仆和门客也因为各种杂七杂八的原因被告上了衙门,几番折腾下来,忠肃亲王旗下的人马着实是折进去了不少。
据闻,消息传来的时候,忠肃亲王府内的小子们因为毛手毛脚的碰坏了好几套瓷器而被亲王殿下罚的够呛,若不是之后府内大夫救治得及时,险些一条小命就没了。
再据闻,宫中天子在得知忠肃亲王府内的小子手脚极不麻利后,特地拨了好几名内务府调教好的宫人过去,美其名曰不能委屈了自家兄弟,亲王的体面和排场不容许任何人冒犯。
再再据闻,忠肃亲王不仅欣然收下了天子的赏赐,当众感激流涕不说,还在众人面前发誓说要好好教导子孙后代,使他们务必牢记天子的恩德,以后尽心尽力为天子效力云云。
在皇家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其乐融融的氛围下,似乎所有人都突然忘记了忠肃亲王门下的家仆和门客还有不少正在大牢里呆着的事实。
就连一贯正直非常的大理寺卿也在某些不长眼的人问及此事时,抚须笑着表示天子与亲王兄弟情深,那些犯事的仆从门客必然是用花言巧语蒙蔽了殿下,殿下一时疏忽,又心怀仁慈,才被他们给欺瞒了,其中过错绝对是与亲王殿下无干的。
不过如此不长眼的傻蛋毕竟只是少数,朝中绝大多数人对此还是保持着笑而不语的态度,暗地里却也有不少人开始偷偷的做起了准备——
风云将动,一时间,盛京城内的气氛都渐渐的变了。
……
又是一天休沐日,阳光正好,气温宜人,正是一个适合出门游玩的天气。
不需要去点卯值班的楼澜,这天起来后先是出门逛了逛,在原来的王家府邸前站了好一会儿后,又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了许久,直至将将午时用饭时分时,他才不疾不徐的踱步慢慢走回了家。
也是凑巧,正当楼澜刚刚踏入家门没多久,宫中来的公公也带着天子赐下的赏赐来到了杨家。
听完一番抑扬顿挫的口谕传达后,在身边管家有些隐忧的目光中,楼澜恭敬的行礼谢恩,然后伸手接下了那份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赏赐。
待他笑盈盈的把人送出了门,旁观许久却一直忍着不说话的福伯终于忍不住了:“公子,您这是……”
“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
楼澜脸上的笑容早在把人送出杨家门后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会他淡下脸色,语气也平缓的没甚起伏的一说后,福伯一时间竟也就不敢再多言什么了。
然而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子,看着对方明显不同于往常的冷淡神色,福伯在迟疑许久后,终究还是多嘴了一句。
“老奴看着,这几日公子您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若公子有什么需要老奴等人去做的,大可直接吩咐老奴,万不要劳累了自己,杨家上下随时都等着听您的调遣呢。”
又不小心的出了神的楼澜被管家的这一番蕴意颇深的话语给拉回了神志,脸上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您别担心,我只是有些事还暂时下不了决定罢了,过段日子等我想通了也就好了,您别担心。”
“王家的事是他们罪有应得,公子切莫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更不必为他们烦忧。”
误以为楼澜这些日子的沉默是因为王家人入狱所致,福伯立刻道:“当年老太爷就不太愿意与王家人打交道,只是之前杨王两家是世交,贸然断了联系也不太妥当,只想着之后再一点点的远了去。老奴虽然不太了解老太爷为何不愿与王家人深交,但老太爷当初离世前还嘱咐过老奴,让老奴以后务必小心注意着些王家的人。如今王家犯事被下狱,只看这个,就能明白当初老太爷是多么有先见之明了,公子万万莫要因此多思啊。”
“祖父曾经嘱咐过您,让您留意王家人?”
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楼澜追问道:“祖父他还有没有说些别的什么,譬如为什么要留意王家人?”
“这倒没说。”福伯摇摇头,“当初老奴在老太爷身边伺候,老太爷似乎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王家人的事。说实在的,要不是这次王家人突然被抓,老奴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这一茬。”
楼澜闻言无意识的曲了曲手指,记忆中的某些疑点在这一番话后也随之解开了大半,只是还有一点……
“哦,对了!”
福伯一拍脑门,突然恍然出声:“还有一件事,不过却是老太爷很早前说的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王家的人。”
“什么?祖父他说过什么?”楼澜眼睛一亮,急急追问。
“时间隔得有些远,老奴现在也记不大清楚。”福伯皱着眉头努力思索,“不过那时好像还是三皇子极为受宠的时候,老太爷也是如您一般,出去逛了半天后,突然就说了一句什么天意不公还是命中注定之类的话,然后就没下文了。”
“这似乎也没提到王家啊,您为何会觉得祖父说的这话会和王家有关系?”楼澜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是因为老太爷自那天起就闭门谢客了,之后还特特的嘱咐老奴无论是谁上门,即使是王家人,也统统不见。”
这事楼澜也知道。
杨老太爷恰好是在晏清行出师的第三日宣布的闭门谢客,那天杨小公子又恰好邀请了王纪中过府探讨学问,临走前王纪中本想拜访一番杨老太爷,可惜被人婉拒。因为这事,杨小公子还不高兴过好一阵子,总觉得自家祖父太不通情达理了。
只不过那时看来不够通情达理的举动,放到现在来看,楼澜却隐约琢磨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可惜人死灯灭,即使他现在想的再多,却也无法再向当事人求证一二。如此倒不如把这事儿放在心底藏好,也省的吓着了还不知情的管家和杨家其他人们。
“还有一事,老奴不知当不当说……”
眼瞅着楼澜又是一脸出神的模样,福伯眉头愈发皱的紧,再有就是余光瞥见的那份赏赐,刺眼的大红色让他心中惴惴的同时,某些话更加不知适不适合在此时挑明了。
“我一贯是当您是长辈的,您有何话直说就是,对我您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
楼澜脑中还在思忖着当年杨老太爷是不是知道了王家暗中加害杨家人的事,听闻管家语带踟蹰的声音后,他随口就给人安了一颗定心丸。
然后没多久,定心丸爆炸了,一不小心,就把楼澜自己给炸的够呛。
“……你的意思是,祖父临终前留了一封遗书给我?”楼澜颇为的不敢置信,“可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呢,您之前也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啊!”
何止之前没说过,杨小公子的记忆里就没这桩事好不好!
“老太爷吩咐,这封遗书得等,咳,得等您与四皇子交往过密了,才能告诉您。”福伯也有些尴尬,“老太爷还说了,若是没那一天,这封遗书就等老奴百年之后带进棺材里,也不需要再见天日了,所以……”
“……我知道了。”
当楼澜在书房内静坐着看了小一盏茶的书籍后,再次敲门进来的管家果然如他所言递上了一封简约至极的信封。
待楼澜接过后,管家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贴心地给自家小主子留下了一片能够安静思考不受打扰的空间,以便于消化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
书房内,楼澜接过信封后又静静的呆坐了许久。他出神的注视着那封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信封,手上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如此这般的又过了不止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指尖轻动了一下,然后终于将手伸向了桌案上的那抹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