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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山雨欲来 ...

  •   凡间正是早上,朝雨打落轻尘,枯枝抽出细小翠青的嫩芽,行人匆匆,奔跑着到屋檐下躲雨。
      归一境的翘起的檐角,挂着铜制的风铃,下面挂着小纸签,有坤怀的鬼画符,胡钩的行楷,北居的小花,峳峳的人物群像还有九牧晴的青山绿水。
      廊下两人,一人黑衣,一人白衣,均撑着泼墨青花色的油纸伞,似境中仙鹤,别致精粹,纯洁昳丽,潇洒飘逸。
      九牧晴站在远处,看见恒阳的瞬间,便一手撑着伞,展开翅膀朝着她飞去,在雨中滑过一道顺畅的圆弧,稳稳地落到恒阳面前。
      看见恒阳充满血丝的眼中尽是疲惫与茫然,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只是没有被接受的徒弟的身份,紧紧抱住恒阳。
      不过一天没见,九牧晴已经觉得怀中之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一颗心也跟着抽痛。
      “师傅。”他默默地唤着,一点一点轻拍着恒阳瘦削的背脊。
      “为师没事。”恒阳推开九牧晴,眼神悲伤却柔和地看着对面屋檐下的许怜,问道:“谁杀了他?”
      九牧晴循着恒阳的视野望去,柔声答道:“庄哲。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可他不想死,抓着我求我救他,说他等的人还没到。所以我……”
      恒阳移开视线,“看来天君是要杀掉一切与我有关的人。不过他不会得逞的,我既然还活着,那么便不会再任他再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兄长来信,他已经带着虚妄海的衍生棺回了三清玄,既可以保住小峳的命,也可以保住那个孩子的命。只要我将小峳心脉修补好,她便能恢复。”九牧晴为恒阳撑着伞,自己打湿了半只肩膀。
      许怜见到恒阳,面色冷漠,并没有像恒阳想象中那样激动到手抖。
      恒阳抬头望向九牧晴,九牧晴解释道:“他原本是凡人,又没有修为,就算入了魔,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境魔。而且,因为魂魄残缺不全,少了七情六欲。”
      恒阳嘴角勉强上扬,走到许怜面前,道:“我是恒阳,凤凰武神,前东荒神野之君,前天界仁英公主。我说过要请你到我家替我家人安胎的,许大夫现在还愿意跟我走吗?”
      许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旋即看向九牧晴,九牧晴笑着:“许大夫医者仁心,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行医天下,若是跟我和师傅走的话,这天下任你闯。”
      听到九牧晴说话,许怜才点点头,视线却一直盯着恒阳,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似曾相识,又或者心心念念的东西。
      “北居在天君到姑蓬山之前就被南荒神君带去了南海之域,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九牧晴说,雨越来越大,九牧晴便推开了身后的茶馆,领着恒阳和许怜进了去,“是非影传来的消息,另外,他已经将魔族残余的部将全都聚集起来,近日里天魔两族怕是有一场恶战。兄长一向强硬,父君没了,他一定会与天君血战到底。他不是天君的对手,更何况天君身后还有众神!”
      这茶馆里并无人,店主过节未归,店里清冷但却干净。
      雨声哗啦,像一幕幕重叠的帘子,把天空遮得密不透风。
      恒阳与雪真打过的交道不多,却是知道此人是个微笑着的狠人,恐怕平时除了对老魔君还有九牧晴温和,另外就是对他死心塌地的非影好一点,其余人均是手起刀落,说杀便杀。如今天君既杀了他的父亲,又想动九牧晴,恐怕天界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魔界的仇敌。
      三人刚回到三清玄,醉樱阁门前围着一群魔族的妇女孩子,其中几个恒阳还曾见过。刚踏进门,还没见到峳峳,森川和青婴便气吼吼地跑出来,说雪真已经领兵攻打天界去了。
      “神君……”青婴哭着拉着恒阳的袖子,抽着鼻子,“非影还说,钟南战场上,你救下的那些魔族之人,全都被天君赐死了。他们其实都是些手无寸铁的魔族老百姓,未曾害过一人!天君想灭了魔族,现在外面都是哭喊着求神君救他们家人的人。”
      恒阳不自觉后退了两步,九牧晴上前扶住恒阳,恒阳饶了开去,走到衍生棺前,看了一眼躺在衍生棺中的峳峳,她双手交叠在胸前,身体被衍生棺中无穷无尽的灵气滋养着。
      “我很抱歉。”恒阳冷冷地说道,“我可能救不了他们。”
      “神君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不必抱歉。”森川道,一边把青婴拽回来,警示性地让他别哭了。
      轻轻抚摸了峳峳的脸颊后,恒阳有些冰凉的手覆在峳峳小腹上,她不明白为什么峳峳要为她拼命,更不明白为什么峳峳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命却求着他们一定保护好那个孩子。明明做个自私的人能过得无忧无虑。
      收拾好情绪,恒阳将许怜拉过来,道“森川,许大夫懂安胎,我把他放在这里,你们照顾好他。”她又转头对九牧晴说道:“晴,小峳便交给你了,一定要救活她。让她全须全尾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才行。”
      “师傅……”九牧晴的话没有讲完,森川便开口:“神君,如若你是想去北野之境,那你还是把小九带上吧。”
      “对啊,神君,反正你走了,他也会马上跟着你走,还不如你们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青婴抓着恒阳的衣摆,还在抽泣着,“三清玄有我和森川,小峳姐姐现在躺在这里面你可以放心,再说你们不是还带回了许大夫吗?”
      恒阳瞥了一眼眸子中充满期望的迫切的孩子,摇了摇头,“不,天君的目标就是他。”如果自己再被天君抓住,威胁九牧晴,那恒阳做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一切都失去了,不能连九牧晴也失去。
      “师傅,我已经长大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走到哪里都要你保护的孩子,你随便编些瞎话就能骗我的小屁孩。我已经失去父君,坤怀老爹,还有胡娘娘亲,还有山上陪我玩的那群朋友们。我不想再失去你和兄长中任何一人。再说,此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我应该负责。”九牧晴双手按住恒阳的肩,一双挂着眼泪的丹凤眸真挚地看着恒阳,“这次让我和你并肩战斗,好不好?”
      他眼眶粉红,微微上扬的眼角似乎能碰到人的心房,搔得人心慌,随后妥协。
      恒阳算是败给了那双动情的眸子,犹豫片刻,才道:“那你得跟在我身后,一步也不许离开。”
      九牧晴掷地有声地回答了一声“好”。
      既然是与天庭众神决战,那他们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救走北居的人是南屿苍玉,那么暂时不用担忧他的安全,也不用将他接到身边,让他陷入险境。
      恒阳利用水给南屿苍玉传了一封请求他照顾好北居的信,也不知他接到没有
      。虽然不知道南屿苍玉和峳峳的感情到底深到哪一步,但恒阳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另外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便是要将三清玄藏好。他们能够进来,那就可能会因为被跟踪亦或是被施法术而将这个境外的世界展现在众人面前。此时不行,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族,要是被发现,只有飞灰湮灭的下场。
      恒阳和九牧晴一起花了半日时间,翻找典籍古书,还从阴司借了无数典藏过来,几乎一目十行,最后研制出来一个法阵,能用掩藏法将天虞山变成类似于镇压妖魔的地方,一个小仙门底下的镇压之地。倘若被发现有这么个地方,便能用“镇压”一词,掩饰过去。
      只是,还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
      恒阳看了一圈,围着醉樱阁走了两步,正好看见采药回来的许怜,指着他道:“庄哲从来不记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就许大夫了,给他另外取个假名,然后再去天虞山下的凡间买座野|鸡修仙派的道观,让许怜去做观主。刚好,他是人入魔,倘若主人不在他身上添加私印,他就与凡人无异。”
      不时,森川和青婴便将这件事办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家修仙派因为乱世贫苦,早就经营不下去,见森川背着金子去和他交易,价都没还便将道观转让了出来。
      青婴说那家姓秦,问恒阳或者九牧晴取个名字,恒阳当初看到喜鹊便给九牧晴取了这个名字,现在看到牦牛从门口经过,九牧晴赶紧拦住恒阳,道:“秦羽!!!这个名字好听又上口。”
      恒阳:“……”
      这是有多害怕她给许怜取名为秦牦牛啊?
      九牧晴征询了许怜的意见,许怜点点头,冷漠道:“听公子的,我没有意见。”
      恒阳连夜设阵,九牧晴协助,朱雀玄武归位,恒阳在空中走位,踩到的地方立马连成星阵,直到踩到第四十九个,才与九牧晴的另外四十九个星阵汇合,双阵合一,竟然创新出一种全新的,无人能敌的四方锁神阵。如此,就算众神也没有方法破解,并且破阵之人只能是恒阳亦或是九牧晴二人其一。
      到次日清晨,阵法设成,恒阳有些用力过猛,加上几天几夜分神劳累,现在竟然有些疲惫。但现在时间紧迫,若是不能赶紧到达北野之境,雪真危矣。
      “师傅。”九牧晴两步跨做一步,到恒阳身前,伸手召来一只木桩。那木桩瞬间化为一只两翼长翅膀的木帆船,“三清玄有森川他们在,我们可以放心。你先休息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恒阳往前踏一步,九牧晴却弯腰,朝着恒阳胳肢窝和膝盖窝一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恒阳:“!!!”
      “徒儿啊,为师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恒阳挣扎着要下去,九牧晴却已经采用瞬移的方式将她抱上了木帆船,轻轻放在了船舱的软床|上,还为她脱掉沾了泥渍的白履,替她拉好被子,并且掖得严严实实。
      恒阳巴巴望着,九牧晴蹲下身来,伸出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将她脸颊上贴着的发丝拨到耳后。只是轻轻碰到一下耳垂,恒阳周身竟然像电流经过似的,瞬间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往日里也有亲昵的动作,九牧晴搂过她的腰,甚至还在他误食百花散后神志不清之时亲过她,那时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竟然有种羞愧的罪恶感。
      就算是师徒,也不能作出此等越矩的动作,看来还是平时对他的管教太过于松弛,才导致他现在连基本的师徒礼仪也不顾!
      但是恒阳内心却像细细江水流过,很是舒心舒坦。
      怎么会生出这样邪|恶的感受来!他是徒儿,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懂世间繁杂的情爱,只是把对师傅的依赖当成一种喜欢,就跟她喜欢坤怀、胡钩、小峳他们是一样的。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里,错把依赖当成喜欢,这不是所有苦情话本子里男主女主必定会经历的过程吗?
      可是无论是天君还是雪真都说这孩子喜欢她,天君还说她是他思|春的的对象,这就有点过火了,虽然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但是这怎么都僭越了辈分,这不是乱|伦吗?
      但这要是两厢情愿,便是婚恋自由,没有谁规定说是不能老妻少夫。
      恒阳微微蹙眉,可是九牧晴从来都没对自己表白过,仅仅只是听外人讲述,若是自己恬不知耻贴上去,被一小孩拒绝,这会沦为天下的笑柄的。
      “师傅,你怎么了?”九牧晴见恒阳睁着眼睛,眼神痴呆,时不时脸色微变,还以为她生什么病了,便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恒阳:“……”
      “为师无碍。”恒阳老脸一红,身子往下一窜,让被子盖住自己已经滚烫如火的脸,道:“为师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好。”九牧晴应了一句,恒阳便听见木板与鞋子发出的有些沉闷的声响。
      脑子有些乱,恒阳捂着胸口的跳动,气息有些不稳。
      看来这些日子确实太过于劳累,等这件事完结,便带着九牧晴和小峳还有那个小孩子重新找座荒山,为姑蓬山的诸位立上衣冠冢,再睡上一年半载。
      此时,去北野之境最为重要。那孩子已经失去父君,不能再失去兄长与族人。天魔两界的恩怨也是时候作个了解,天下不能再乱下去,否则这与蛮荒时代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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