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浮华》花词文

1、第一章，并蒂莲（1）

　　我还是会活着，以你喜欢的方式，只是这辈子，再难爱上第二个人了
　　……
　　并蒂莲，本同生，
　　一面阳，一面阴，
　　生向阳，死向阴，
　　双生子，鹧鸪天，
　　垂柳杨花向两岸。
　　……
　　一江碧水，两岸桃花，你曾说的陪我去看满城风光。
　　……
　　南城的雪天十分寒冷，还未到腊月寒冬，雪花却早已覆盖在这座不算大的小城上。

　　夜色消退，夜幕深沉，寒冷的冬天没有一丝温度，小城清净的街道上，零零散散的小贩早已开始了他们新的一天，打更人也回到自己的住宅休息。

　　一座安静的屋内，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屋子，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在晨光中明灭可见，屋内的火炉正燃着，看似温暖的房间却还是十分寒冷。

　　细细打量一番，大而宽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优雅，床榻之上，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年正靠着床安详的睡着，身上是一床锦被，屋内偏远处，一座古琴立在角落，不难看出屋子的主人应该是喜欢弹琴的，铜镜置放在梨花木制作梳妆台上。

　　少年眉目如画，羽扇如翼，三千青丝垂下，散在两旁，本该淡薄而有些红润的红唇此刻确是苍白一片，微微皱眉，好似有什么困扰着床上之人，脸色苍白却又有些微红，不难看出似在忍耐着什么。

　　而在少年的身侧，一位紫衣的少年侧躺着端详着床上之人，眉目间满是柔情。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紫衣少年竟与床上的少年长相几乎一致，只是他的气质不似那青衣少年一样柔弱。

　　待看到少年微变的脸色时，紫衣少年眼中满是担忧，他道，“阿九，难受就咳出来，不用忍着。”语气轻柔，似是怕惊扰了床上的少年。

　　顾九睫毛微颤，缓缓睁开那双闭着的眼睛，露出那双黑色星眸，轻声咳嗽，“阿远，你不用老是担心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活不久了。”

　　是了，顾九打小身体就不好，顾家请了许多名医，只是为了顾家这位少年看病，但是每一位看过顾九的医生都会说，“这是从娘胎里遗留下来的病，先天不足，活不过二十岁。”

　　顾九喝过许多药，从未见有起色，身体也原来越不好，自小就呆在顾府里，就连这座从小生长的南城里的风景如何，生活如何，都是一无所知。

　　他是一位永远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的人，无处可去，也无处能去。

　　顾青远微微皱眉，轻叹一声，“阿九，你别这样，你的病总会好的。”

　　顾青远知道，因为顾九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老是说这些话，但是对于顾九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会他更清楚，阿九想活着。

　　顾青远永远记得，当初的那个十岁时站在他眼前的顾九，述说着他心中愿望时，眼中所流露出的向往。

　　那时的顾九，小小的顾九，一身白衣长相精致的顾九，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游历这大好河山，去许多人们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时候的顾九，还只是一位有着远大志向的少年。

　　顾青远从他身侧下来，说道，“阿九，该起来，一会吉轩该给你送药来了，总在床上躺着对身体不好，”顾九微微侧身，走下床来，顾青远上本想上前扶着顾九，但是一想到自己无法出手，在空中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下来，说道，“你身体不好，是该好好走走了。”

　　顾九神色微颤，纤长而羸弱的身体在他走几步路就看似不稳的情况下还是走到了桌前。

　　顾青远老是这样，总是顾及他的身体，从来不让他多做些什么，就算能做什么，也是他认为这样对自己的身体来说会好一些。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屋外，一位身穿着顾府下人服饰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厮开口说道，“少爷，你起了吗，药我给您端来了。”

　　顾九感觉胸口十分烦闷，从胸口涌出的不适感席卷口腔，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着 ，强行压下不适感，顾九咳嗽了几声道，“进来吧。”

　　吉轩闻言，推开门端着药放在顾九坐着的桌子上说道，“少爷，老爷说这回要在下看着你喝完，不然这药应该是要到其他地方去了。”

　　顾九近日越来越不喜喝药，对他来说喝药也是无事于补，每当吉轩端药来离开之后，他也不会听从顾青远的劝告，把药都倒在了屋子里的盆栽中。

　　顾青远每次都会说话阻止他的决定，但是却无法付出行动，只能看着他把药倒掉。

　　吉轩，是从小就在顾九身边照顾他的人，对顾九十分敬重，也对顾九十分的好，同顾青元一样，总会担心他随时倒下，因而常在他身旁。

　　同吉轩不一样，顾青远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就连顾九也一样，但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可以看见他，那就是顾九，从小时候开始，只有顾九陪着他。
　　对他而言，顾九是最重要的。

　　只是看着自己这副越来越快要消失的身体，顾青远知道，自己怕是没有多久可以陪着顾九了。

　　顾九看着桌上浓黑散发着刺鼻味道的药，微微皱眉，心想，这次怕是不能躲过去了，可是这药…

　　对于讨厌苦的顾九来说，实在是等于毒药一般，难以入口。

　　看着碗中的药，顾九迟迟没有动，吉轩见状，把随身携带的蜜饯拿出来，在顾九眼前晃了几圈，笑道，“知道少爷你不喜喝药，特意备了些蜜饯，你可以试试。”

　　顾九心想，算了，这药迟早也得喝，拿过吉轩手中的蜜饯，放在嘴中，把桌上的药一饮而尽，原本皱着的眉没还未松开，这次皱的更紧了。

　　蜜饯的味道在药完全喝完后才渐渐有甜味袭来，顾九皱着的眉才缓缓松开。
　　顾青元再一旁看着，眼中的笑意从顾九开始喝药时就未消散。

　　看着顾九喝完药，吉轩收拾好后，退出了房门。

　　吉轩一走，顾九连忙趴在桌子上，脸色难看，看着一脸笑意的顾青元，愤愤道，“阿远，你还好意思在旁边嘲笑我，这药可苦了。”

　　“好了好了，”顾青远连忙安慰，“知道是这药苦，不是你不喜欢喝药。”
　　越说唇边笑意越发明显。

　　顾九看着没有一丝歉意的顾青远，无奈，说道，“你啊，想笑就笑吧，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从顾九小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就一直有顾青远的存在，他陪了顾九二十年，从有离开过。

　　当时顾九问他为什么时，顾青远只是笑笑，“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就足够了，别的理由都不重要。”

　　于是这一陪伴，就有了二十年。

　　二十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顾九的生命，也快到了最后年头了。

　　“咳咳咳…”顾九突然咳嗽起来，口腔中味道越来越浓烈，拿出手帕，顾九知道这回怕是瞒不住了。

　　手帕上染了血，顾青远神色大变，“阿九，有多久了，你这样…有多久了…”
　　脸色缓和了不少，顾九喝了杯茶，直到感觉铁锈味道在口腔中消散，才道，“许久了。”

　　顾青远看着顾九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些愤怒，“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瞒着我！”

　　“你啊 ”顾九看了看发怒的顾青远，无奈道，“要是被你知道，不得担心成什么样子，我怕你担心我，才没和你说。”

　　余怒未消，听到顾九此话顾青远更加愤怒起来，“你这样瞒着我，难道我就不担心你吗，非要把自己折腾折腾一番才满意是不是！”

　　“阿远，”顾九说道，“我心中有数的。”

　　“对，你心中有数！”顾青远吼道，“你的心中有数就是宁愿生病也是绝不会被人发现，若非是我在你身边，恐怕就没人会在意你了！”

　　顾九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的确如此，阿远说的不错，若非他一直在他身旁，他怕是不会如此守时的喝药。

　　可是，他的病，是治不好。

　　“阿远，”顾九看着渐渐冷静的顾青远，对他说道，“我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