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浮萍》杨世成

32、第32章

　　午饭算是在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

　　秋月没上楼，只在厨房里陪杜婶儿聊天儿。

　　“杜婶儿，你回过家吗？”秋月问。

　　杜婶儿一边洗碗一边说：“老家是没人的了，儿子儿媳全在城里工作，有个小孙女儿，由

　　她外婆带着。我去了，没啥可做的，成天儿闷得慌，那大街小巷的，我不熟悉，也没个

　　认识的人儿。啊勇倒是常常劝我去看他们，我不想去，呆不了一天便又回来了。这儿多好，

　　随处都可以去，煮饭洗衣服，收拾一下屋子，还可以浇浇花拔拔草养养猪，又能吃上新鲜水

　　果，比啥都强。我是赖在这山庄不想走了，还想在这儿住上一辈子呢，呵呵.....”

　　“你老不回去看他们，他们准想你！”

　　杜婶儿笑笑说：“我也想他们哪！可我就住不惯大城市，整天儿看电视，手脚都快坐麻木了。”

　　她洗好了碗，放进了消毒柜里，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说：“现在唯一好的就是通讯

　　方便，他们要想我了或我想他们了，一个电话就成。电话里听小孙女儿的声音，好听极了，

　　真想把她带在我身边！”

　　“放假时，你可以把你的孙女儿带来玩儿啊，群楼坪的小朋友那么多，她一定会玩儿得非常开心的。”

　　杜婶儿解下围裙，放一边儿，笑道：“小姐你好心我知道，但小孩子，唉，现在的孩子是宝，

　　就那么一个，我虽是心疼又极爱她，可摸不准她的性情，难免如不了她的意，这倒是两

　　难的。况且，她的任务也重，放假了也没得休息，还得参加钢琴培训班，美术培训班......小小年纪，蛮辛苦的！”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呵呵。”杜婶儿一拍手，道：“就是

　　这意思，还是你们有文化的说话中听。我说小姐，昨天你咋不来呀？大家都在等你呢，逢到

　　周末，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你来哩！”说罢又望了望刘勇。

　　“杜婶儿，你别小姐小姐的叫我，我喜欢别人叫我秋月，听起来非常亲切。我当你是长辈，

　　你又常年住这儿，此地早已是你的家了，我们彼此都应该随意些才好。你叫刘勇称呼啊勇，

　　偏叫我是小姐，岂不显得太生分了？”

　　杜婶儿想了想道：“可我叫你秋月总觉得不顺口，还是叫你小姐好。他妹听我叫你小姐就发

　　笑，但我仍然改不了口。”

　　刘勇道：“你就随杜婶儿的吧。我也劝过她好几次，习惯总是很难改的。”

　　“你们先聊着，我去后院儿看看。”秋月知道她是去喂猪去了。

　　杜婶儿刚迈出大门，刘勇便嘟囔道：“鸭子嘴，就知道叽里呱啦个没完！”

　　秋月装作没听见，起身上楼进了书房，见刘勇仍跟着，又恍然大悟似的说：“嗨，我竟忘了

　　还有事儿没完成哩。刘勇，坐沙发上，我得把画儿画完。”

　　“画什么画儿，放开它，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画的，干嘛非这会儿？”

　　秋月一本正经地说：“我做事儿有个习惯——从不半途而废！这你是知道的；你若不让我画

　　完，这辈子你休想我再为你画一幅画儿！”

　　刘勇只得又重新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她画，时间过了好久，画作好了。

　　秋月放下铅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微笑道：“来，刘勇，看看像不像你。”

　　刘勇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走到她身边，但看画夹上的那幅肖像，果真与他一般无二。

　　只是画上的他双眉紧蹙，目光有无限思绪，像幽怨，像感叹，又像心痛，厚厚的嘴唇紧闭着，鼻孔却微微张开了些。

　　“我就这副样儿啊？”刘勇笑着问道。

　　秋月带着奇怪的眼神儿盯着他说：“适才你坐那儿，就这样儿啊，我可是原模原样儿画下来

　　的，没加丝毫的主观想法！”

　　刘勇苦笑道：“你就不能把我画成一副笑容吗？”

　　秋月嗤地笑道：“我以为你就喜欢这神情，这才是你真实的面目呢。适才你没笑容，我若画了一张笑脸，你又准说我名不副实。你既不喜欢这画儿就算了！”说罢一把抓下画儿，揉成

　　了一团，“啪”地扔进了身边的纸篓里。

　　刘勇还没反应过来，见她揉了画儿，才急得顿足道：“我何时说过不喜欢这画儿了？你就是

　　把我画成了凶相，我也喜欢的！”说罢躬身拣出那画，展开看时，那画儿已被揉得皱皱巴巴，

　　叹道：“多好的画儿，今天一日的功夫竟枉费了！”

　　秋月冷笑道：“枉费了也值，我也明白了什么叫自讨没趣儿，吃一堑长一智，我有记性！”

　　刘勇忙赔笑道：“你别生气，我是疼惜这画儿呢。”

　　“配值你疼惜吗？我只不过是被人拿寻开心的，又岂敢生你的气！”

　　刘勇见她说话冷冰冰的，知她生气了，遂赔礼赔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下次不会了！”

　　秋月有些讥讽地笑道：“还有下次吗？我虽是讨人厌，终究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也别这儿

　　假装说好话，我这人受不了慈心软语！何苦来，扫了你的兴，我也没好日子过！”说罢不理他，独个儿看书去了。

　　刘勇呆呆地站在一边儿，茫然无措，又是伤心又是悔恨又不敢开口。

　　这会儿，无论他说什么，秋月总能找出错词儿予以抨击，弄不好，事态还会进一步升级！

　　刘勇就这样六神无主地站着，秋月拿着书一字儿也没看进去。

　　“对不起，刘勇，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莫名其妙；我，我想歇一会儿，你出去吧。”

　　“你还生气吗？”

　　“我不是那鸡肠鼠肚的人。等下次寻个空儿，我再为你画一幅。”

　　“你一生气，我的心就很痛很痛，真的！你能感受到吗？”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那么爱你，不管你怎样对我，我永远都爱你！”

　　“我知道；但我很累，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我不会打扰你，但让我陪着你好吗？”

　　“你在这儿，我又怎么能休息呢？”

　　刘勇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出去了，并把门给带上。

　　她走到窗户边，看着这片翠绿的竹林。

　　雨已经停了，竹叶在风中自由地舞动，林中的鸟儿也欢快地啁啾着。若能有鸟儿们的自由，那该多好啊！她舒展了双臂，向往起飞鸟们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勇开门进来，见她在窗户边发呆，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休息得好吗？”

　　秋月如梦初醒，回首微笑道：“谢谢，休息得很好。”

　　“雨停了，何不出去走走？”

　　“外面儿湿漉漉的，我不想出去。你若想去，就自便吧，不用管我。”

　　“往常你总爱出去赏花儿，或去湖边坐坐，今天怎么......你不开心吗？”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想静静地呆会儿。你如果有事儿，自可忙去，别因我误了事儿！”

　　“天塌了我也不会去理，我只想陪着你！你开心，我便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瞅瞅，你还是你自己吗？”

　　“有了你，我便没自己了！”

　　秋月眼望他处：“你哪儿学会这等肉麻的话？”

　　接着又忙道：“杜婶儿呢？”

　　“去串门儿了。闲着的时候她总爱去串门，不如咱们也去吧？”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赶明我还得早起上班儿呢。”

　　“明天回去吧，一早我开车送你去公司。”

　　“不用了刘勇。我知道，你也很忙的，不能总因为我误事儿。而且，我决定了的事从不更

　　改，这你也是知道的。别劝我；下周末我再来就是了！”

　　“若再有什么事拦着你不来了呢？这么多年了，你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正属于我们俩的时间却并不多。你和你那些朋友见了面就舍不得走，为什么一到了我这儿总就急于走

　　呢？和他们你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在我面前你为什么总是沉默寡言的，像有好多

　　好多的心事儿？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吗？”

　　秋月嗔道：“纯属无稽之谈嘛。我经常来山庄，但和我那些朋友半个月还难得见一次面呢！

　　你要我怎样，难不成，不去上班，成天的陪你聊？俗话说远香近臭，我要真呆这儿久了，你

　　恐怕早心生厌烦，何苦来！”

　　刘勇发誓道：“天地良心，我从未生过厌烦之心，盼都盼不来呢，巴不得天天守着你，时时

　　看着你，我的心才能踏实了......”

　　“快住了嘴吧，越发说得不着边际了。不跟你争，我要走了。”拿起她的小手提包出了门。

　　刘勇还未反应过来，连句挽留的话都未曾说出口，她已下楼去了。

　　秋月脚步匆匆，也知道刘勇会开车来送她。其实，这会儿还早，才下午三点多，再呆两

　　个钟头应该没问题的。只是，她不愿和他独处一室，和他在一块儿，得绞尽脑汁地寻话题寻

　　事儿做。如果刘勇强烈要求她明天走，秋月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来拒绝。因此，她不给刘勇思考的余地，要走趁早。

　　果然，刘勇开车赶上她，轻柔地说：“上车吧，我送送你。”

　　“把车停这儿吧，咱们可以边走边聊啊。”

　　“上车聊吧。”

　　三岔路口到了。她想坐出租车，对几辆疾驶而过的公共汽车都无动于衷。

　　刘勇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她微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你回去吧。”

　　刘勇不作声，一直等到她上了车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