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扫落叶［修文中］》咸旦黄

60、拂去尘埃

　　第60章

　　红色宫墙的过道内，就像铺开了一张鲜红妖冶的地毯，张牙舞爪的所有匆忙路过的人吞噬在其中，完颜睿和一众兵士几乎没有任何障碍的踏上了汉白玉台阶。

　　有几处宫墙的颜色加深了不少，台阶的间隙中流动着浅浅的红色。

　　上面时不时有红色液体连接其两节台阶的空隙，他越靠近临华殿，心上的大石越压的重了一些，他不知道是真的那个孩子反了，还是那个人以他引自己自投罗网？

　　这一切，在下一秒得到解释，完颜畑率领两千近卫兵在台阶中央围住了完颜睿，沾染血液的年轻脸庞，双眸都是接近胜利时的好胜光芒。

　　完颜睿骤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的有些歇斯底里，他可以对任何来阻扰的人痛下杀手，可唯独，这个人，他看着与记忆中那人有五分相似的眉眼，手中剑不停的颤抖。

　　还真是那人的手笔，如此残忍，把完颜畑做自己的盾直直的放在自己的对立面，那哪是什么盾，分明是把自己的血肉张扬在自己面前。

　　不知是气的还是忍的，身边的人把自己包围起来，金色兽纹的人铠甲，手执白色血刃，一步一步缩小包围圈，完颜睿始终下不了命令的举动，让周遭的人有些不安。

　　“逆贼完颜睿，尔等意图谋反！来呀！拿下！”完颜畑大手一挥，那些兵将挥舞着兵刃冲散包围圈，尽管完颜睿没有命令动手抵抗，但他们不会这样令人宰割。

　　“还不快放下兵器！尽早伏诛！”完颜畑见完颜睿的兵士就算没有人领导，还在负隅顽抗，嘴上是这么说，自己拔出佩刀，冲入人群，几乎一步一个的手起刀落。

　　完颜睿就站在那，任凭时不时有人往自己身上划上几口子，他就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接近自己的人，他有些恍惚的看到了那个蹒跚学步的幼儿跌跌撞撞走过鹅卵石小路，意外的扑进自己怀里一样。

　　只是，这会的腹部一痛，冰凉的物体径直没入□□，一股铁锈腥味溢出嘴角，他颤抖的手微微抬起，嘴角的笑容有些凄凉酸楚，还没碰到完颜畑的时候，那抹冰冷快速抽离身体。

　　这时的铠甲抵挡不住任何尖锐，就这样仍由这物体刺入，抽离。

　　他用剑鞘支撑住自己，看着自己手下围住完颜畑，住……“住手！”喊完这一句，有一股浓稠的液体暴露在空气之中。

　　剩下不到数十的人士兵又重新包围住自己，一双手搀扶起自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可唯独一人，他看的十分清晰。

　　“还不快束手就擒！完颜睿你的反抗没有意义！”完颜畑高举的手猛然落下，耳边的哀嚎，眼前渐渐消失的生命，他的人本是进宫为自己扫平障碍，现在沦为别人手里兵器的收割品。

　　“哈哈哈哈哈哈哈……完颜枳，你果然是个卑劣的人，呃，”完颜睿仰头喊完这一句，腹部的伤口剧烈一痛，自己的身体滚落下台阶，天旋地转之中，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抹嫣红的衣角。

　　“贼首已伏！尔等还不放下手里武器！快快投降！”完颜畑又是扬声一喝，不少兵器落地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朵，心脏。

　　完颜睿的胸膛感受到一股压力，他的视线依旧模糊，他只看到一个轮廓，反光刺激到瞳孔猛缩，没有想象的疼痛，他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身上的人不知为何远离自己，跌落在地上。

　　“畑儿！秋竟络！”完颜睿看见秋竟络对完颜畑出手，那人一脚踹中腹部，完颜畑吐了一口鲜血，那口鲜血给自己突如其来的力量，摸起不远的佩刀，往秋竟络背后刺去。

　　秋竟络身形都未侧一步，只是轻轻抬手，夹住完颜睿的发难，一用力刀尖折断，他掷向完颜畑，完颜畑双手抬起，准备护卫，眼前一黑，一股重量猛然压在自己身上，他睁开只见那人的身后只剩半截刀身。

　　一股暖流流过自己指尖，他的视线有些泛红，秋竟络的笑声在前方响起，那笑声十分刺耳，连同他的接下来说的话都震的耳朵有些轰鸣。

　　“完颜睿就算他是你儿子，你也不该连动手的能力都没有啊？瞧瞧！这多么鲜艳的临华殿台阶，哟！身上还真挂了不少彩，让我猜猜，有几道是你这个护在身下的宝贝儿子刺得？”

　　秋竟络蔑视的视线没有令完颜畑抓狂，只是听到他的话，他惊愕的转身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耳边此起彼落的尖叫声，他视线扫去，只见自己的人和那些自己认为是叛党的人都被不知道从哪冲出来的禁卫军，尽数绞杀。

　　那些熟悉的金色兽纹铠甲，以及血刃，在把最后一个人解决之后，全部身一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退了下去，他的脑海有些迟钝，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自己剿灭叛党立功的大好机会吗？

　　秋竟络不是应该在天牢待着？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说我是完颜睿的儿子？怎么可能？他疯了？

　　“畑儿！”完颜睿看着呆滞的完颜畑，手颤抖的抬起。

　　“闭嘴，我是堂堂的二皇子！怎么可能是你一介亲王之子！我是圣上和圣后的孩子！”他看到完颜睿沾染血腥的。手，快要接近自己的脸庞，犹如洪水猛兽一般的推开完颜睿。

　　完颜睿被这一动作牵扯，吐出一大片血红，他的视线不经意扫到一处明黄色，嘴角泛起苦涩，湛蓝的天空看在眼里，渐渐失去光芒。

　　“嘁！完颜畑别高看自己了，还真当自己是龙之嫡亲？笑话，你只不过是这个家伙和俞怜苟且之物，你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也不知道你父亲从中怎么掩护呢！”

　　“闭嘴！闭嘴！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完颜畑头发有些散开，他手紧紧抓住地上，血肉陷进不少沙土，眼角瞥到一把刀柄，双手颤抖的举起，不顾一切的往秋竟络刺去。

　　“闭嘴！闭嘴！你们都闭嘴！”

　　秋竟络看着已接近半癫的人，眼底似是没有看到那柄刀一样，站在那，完颜畑的双眼浮上不少血丝，紧紧攥住刀柄，想把它送入那人身体，把他说的话全部制止。

　　刀尖在要接近秋竟络一寸的时候，一个黑色麒麟纹圆领袍的男子，出现在刀的侧面，手一抬，轻轻一击完颜畑的胸口，完颜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飞落在台阶上，背部撞上台阶，呕出一口带血沫的鲜血。

　　“畑儿！完颜枳我知道你在这！你有什么冲我来！放过畑儿！”完颜睿明明身受重伤，还是动作利落的爬行到完颜畑扶起他，他的双眼失去一切焦点，让完颜睿的心就像上百万蚂蚁啃噬一样，隐隐作痛。

　　又像一双无形的大手隔空撕开那一片片血肉，完颜睿抱住完颜畑，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部，背部，如果忽略他们身上都已经泛黑的衣服，还真是个温馨的画面。

　　完颜畑的眼珠看向那个面色冷如寒霜的人，他知道那人是谁，那人是那抹明黄的暗卫，他，竟然打伤了自己，视线模糊的严重了，脑袋也在嗡嗡作响。

　　“完颜睿，你该庆幸他能活这么大。”这个声音让完颜畑浑身一颤栗，他努力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一看，烫伤了自己的视线。

　　那个视线就像在看什么污点一样，嫌弃，憎恶，甚至他从那眼神看出想要自己死的含义，他手捂住脑袋，紧闭双眼，缩在完颜睿的怀里，他很早很早就看过那个眼神了。

　　而且他那时以为是父皇母后，感情不合，迁怒到自己身上，现在呢？得到那个人肯定的话语，以及比那时更胜的杀意。

　　完颜畑觉得脑袋有一个物体轰然散开，他的视线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他迷失在两个永远看不见人的美好景色中，他在完颜睿的怀里，突然笑了起来，完颜睿低下头一看。

　　眼神一颤，眼泪滴落出眼眶，落在不知名的地方，那双眼睛没有任何鲜活的光芒，灰暗低沉。

　　“嘿嘿嘿，这个好吃！”完颜畑抓起自己的头发就往嘴里塞，完颜睿准备制止他，措不及防的被他张开口就咬上，溢出点点血红。

　　完颜睿周身没有一处完好，可再痛抵不过心上，他用力抱紧完颜畑，脸贴在他的额头上。

　　“完颜睿，你认为当初能保的他一命，现在还能再保？”完颜枳轻轻的一句，完颜睿停下动作，视线宛如利刀一样径直投向完颜枳。

　　完颜畑被完颜枳的声音似乎刺激到，挣开完颜睿的怀抱，躲到墙角，身体哆哆嗦嗦的颤抖。

　　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距离有点远，秋竟络真的没有听到，接着那人抓起细微的小草一直往嘴巴里塞去，完颜睿去制止，抵不过这个突然发狂的人，他推开完颜睿，又是重复同样的动作。

　　秋竟络微微一挑眉，疯了？还真是因果报应，只是还不够……

　　微微一眯眼，他还没有动作，完颜睿另一手拿起身后残缺的短刀，刺入自己身体，再一把抱住完颜畑，完颜畑瞳孔猛然间放大，身体没有任何挣扎的默认完颜睿的动作。

　　见完颜睿选择这般了结自己的性命，秋竟络压下心底的不爽，毕竟，又不可能当着身后之人的面前，自我主张发落这两个人。

　　“还真是便宜他们了。”秋竟络走过去，一把踹倒两具半跪着的尸体，抽出那柄断刃，扔到地上，招呼着清理尸首的人，把这两个人重点处理。

　　“陛下，你心里的刺似乎拔了。”与一片血污的地方相反的一身洁净的人，看了一眼，眼前那个依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人，与他的上扬的眼角不同，那个人就算那两个人这样的死在临华殿门口，他的神色依旧不变。

　　见他没有任何表示或者回答，就只是绕过自己迈步走向临华殿。

　　风淡云轻的似乎一切与他无关，他耸耸肩，跟在完颜枳身后，走进临华殿，里面还是有一两具尸体陈列，他连个视线都没看过去，走到不远的位置坐了下去，两只手指在无形的拈着东西一样。

　　秋竟络不知为何心中开始弥漫不安，靳风和靳言一起进了殿，单膝下跪，他的视线里往外面张望着，可始终没有一抹期待的身影出现。

　　“枫玘呢？”他抓住靳言的手腕，靳言似乎也是刚反应过来，视线周遭扫了一圈，神色同样茫然。

　　“靳统领，严景渊打伤几名护卫之后逃往后宫，属下已经派人去搜寻。”一个侍卫走到靳风身旁，不大不小的声音汇报着一切。

　　可能是这位护卫的某句话，让靳言想起二人进宫前，他看到枫玘前往的方向，那方向是……

　　靳言皱眉努力回想，秋竟络已经吩咐靳风带人去寻找，完颜枳就只静静待在身后，没有一点声响，让人以为这个宫殿只有抓狂的秋竟络和沉迷自我世界的靳言。

　　几乎是同一时间，靳言和外面杂乱的呼喊声一起出现。

　　“枫姑娘去鸾凤宫了！”

　　“不好了，鸾凤宫走水了，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