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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下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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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盒重重地砸在地上,撞击声,崩断声,更衣室里没有别的声音……
“我?有什么好想的?您觉得这玩意儿我搞得来?交响乐?给我休止两个小节我能睡完整场演出!”秦梓璐放下手里的长笛,回头平平静静地跟妈妈说,“我会继续练,会好好考学,但是乐团的关系,您不用费心了,我不感兴趣。”她从琴包里抽出那些不一样的布条,竟然还在细心地擦拭着手中的笛子。这孩子,从小对音乐敏感,小学时被家长送去学长笛,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每个老师最器重的学生,“你这天分……”之类的话已经听了十几年。然而秦梓璐并不是那么想在长笛的领域一直进行,原因很幼稚,但也不是没道理——她不喜欢。
秦梓璐的心早就被别的声音绊住脚了,十三岁那年和一个上海的长笛老师一起去海外学习采风,不记得是在哪个街头的哪个冰激凌摊前,听到了某种声音的她拉起老师开始寻找,某个地铁站口一个染着银发的白人少年正在与怀中的电贝司翩翩起舞,秦梓璐无言得听着,看着,而那位老师,正在心里默默重新打量这个文静的女孩。“音乐是为自己而响起的,只要是你喜欢的声音,你就有权利去演奏。”他拍拍秦梓璐的肩,那个贝斯手去赶场了,秦梓璐若有所思地跟老师回到了旅社。
“这次采风也是我们师徒最后的旅行,你是上好的材料,会有更优秀的艺术家去雕琢你,这……是我送给你的告别礼物。”这天他把秦梓璐叫到了另一个琴房,拉开了自己挂起的小幕布。当秦梓璐听到低沉湿润的音色在自己手中响起,当她第一次奏响另一个音域的声音,新的旅程就开始了。
秦梓璐的舞台从歌剧院的大厅到街边不知道编号是几的路灯下,身边的队友从少年乐团的绅士淑女们,变成某个琴行连买一块拨片都要赊账的不明来历的少年。
“你觉得,怎么样?”“你自己觉得呢?”“我,我觉得我已经有很大突破了。”秦梓璐居然会对谁告白,的确是很大的突破,并且是高二进高三时期。“如果能等一年的话,就可以。”这就是她得到的回应,但她已经开心得快爆炸了,一个人飞奔到床上抱着被子哭起来,但是没人知道,寝室里八个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件事。
是什么样的人呢?能让秦梓璐这样冷漠又懂事的孩子在这么稍早的时间有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孩子当然也是乖巧型的,成绩不用说地优秀,但终究这不是重点,秦梓璐第一次遇到这样和自己雷同的人,当然他们的领域差的远,但的确这种什么都喜欢迁就别人的人很少见更别说是一个晚上找着借口陪自己走夜路的人,一个和自己在同一场雪里白等一早上公交车的人,明明是自己出校买的奶茶却因为一个玩笑而全部让出的人……
秦梓璐表白的时候正在培训学校集训长笛,虽然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真正所爱,但这是自己有天赋的领域,以此考上音乐学院甚至走上音乐是人生道路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优秀的管乐演奏家,更不是音乐教师,而是赶紧走进音乐的圈子,以得到摇滚乐出道的契机生于普通家庭的秦海璐相信只要自己上进一些,实现这个梦想只是迟早的事。
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想的,那个男孩子一个月后便再也没有回复过秦梓璐一个字,但他看起来是刻意不理会她,甚至还在班级群里跟大家道了中秋快乐。秦梓璐给自己最后三天时间,如果他还不回话,就选择放弃,3.2.1.0如此结束了。
秋天又下了一场雨,集训点离秦海璐和他一起淋雨的地方很近,那天他们都带了伞,可是风和雨都太大了,难免湿身。他在小课老师家附近的KFC吃完饭,秦梓璐正在赶去老师家的路上,雨很大,秦梓璐发消息问他在哪里,他回复得很干脆:“KFC,来接我。”正好秦梓璐搭的公交车到了那一站正开门,她便跳下车了,阵雨正歇着。秦梓璐在车站等到了赶过来的他,一起多走两站路去了老师家。
年初还是冬天的时候,秦梓璐跟去赶课的同学们说“下雪浪漫这种话都是假的吧,下雪了我们还要补课。”但后来她发现不是的。雪突然下大了,秦梓璐跟他住的很近于是经常一起去,那天也一样,但是开往那个方向的车迟迟不来,计程车也都不往那边走,他们心里很清楚,封路了,但仍跟家长说着情况不明再等等再等等于是从九点半等到了十一点,两人在大雪下和屋檐下徘徊了两个多小时,中途去商场避了会儿寒,秦梓璐一直看着手机,他却两指提着秦梓璐背后的衣服给她带路。
“物理课你背什么书啊!”“你们组加分太多了我不好好奶我们组还能活吗?”他们班的学霸喜欢站在教室后面上课,他却总是蹲在秦梓璐座位旁边背书要她签字。“那个!我拿不到,你上。”补习班的几个孩子正下课回家,路过几颗长出果实的银杏树,有一个女生想摘几颗却碰都碰不到,秦梓璐就要他去够,他只是稍微举了举手就摘了下来,在秦梓璐眼前晃了晃,交给了那个女生。“我先去一趟店子里再回家所以跟你同站下车啦。”秦梓璐找了个借口,“哪里啊,你怎么走?”“啊这边,A小区,穿过去。”是人很少的夜路,虽然不是什么偏僻小路,但气氛也怪怪的,“我……去我妹家玩一下……”“你妹?你表妹?”“嗯,B小区。”“顺路诶!”他们在到达秦梓璐家饭店前几步分手,可当秦梓璐到达时,他已经到家了。
结束了,秦梓璐想起来的却越来越多,包括他们喜欢互相扯鞋带的恶作剧,他总是在秦梓璐的呵斥下重新帮她系好;他总是在连帽衫里发现草稿纸折的五芒星;秦海璐总是无意回头看到跟过来开玩笑的他;还有他被老师数落的那天她给他买零食的小票,因为朋友说小票会慢慢失色所以准备重新抄一遍……好多,好多。
三月份,秦梓璐回学校攻文化了,至于和他之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似乎不熟络。
秦梓璐在毕业暑假开始谋划自己的梦想,毕业旅行结束之后她找琴行酒吧歌厅表演了许多场,但都是那么平平淡淡,并无太多感触,只是赚到了些换弦的费用。七月下旬的一天秦梓璐接到了那个上海长笛老师的电话。“心有多大,舞台就要有多大,你得去配得上你的地方,才能获得机遇啊,有些人只是看看你而已,而有些人实在寻找着你。”“有道理,谢了。”
于是在一个知名摇滚乐队巡演的场次中,秦梓璐和琴行的朋友们争取到了一个友情出演的节目,结束后,她在更衣室接到一个电话“我是C公司X乐队的经纪人,我们公司要出一个新乐队,今天我看到了你们的友情表演,觉得能给你和你们架子鼓来面试的机会,地址发信息给你,怎样?考虑考虑。”“我……好……”秦梓璐放下手机,愣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曾经跟他说“以后应该是……随便找个管乐团呆着吧。”一泄气。
“往后的路就像我的初恋一样,曾经做出过承诺,甚至美梦,但中途总被什么绊住了脚,不想再对那承诺做出什么答复,只是自己离开。”
琴盒重重地砸在地上,撞击声,崩断声,更衣室里没有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