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袖山河》苏堇钤

7、第六章

　　这杨国忠可恶至极，真以为我们玄甲铁骑都是好拿捏的么？破阵营副统领恨恨道。
　　一个不能为圣人讨伐所有不臣的败军之将就合该掩埋在尘沙里吧。燕忆眉冷笑道。不问是非，只问成败……呵呵！
　　陛下可有怜将士之心？他所关心的，不过是他怀中的红粉骷髅吧？
　　休的腹诽圣上！听的将士们的“大逆不道”之语，燕忘情不由怒斥道:我玄甲军为圣上尽忠，护佑大唐百姓安宁，岂可心存怨怼？
　　可是……
　　忽然，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跑过来，带着哭腔:燕姐姐，还有药品吗？大哥哥大姐姐好痛苦啊！汐言，玄甲军的药品已经告罄了！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钱粮去购买……
　　忘情姐，就这样的朝廷你还要为它尽忠吗？你难道不知道玄甲将士此时正忍受着怎样苦难吗？你看看那些断了胳膊断了腿的好儿郎，他们为了那个沉醉于春宵苦短的帝王拼死拼活，没有养家的粮饷，更连性命都丢了。薛将军，就那样惨死在雁门关外！就这样，他们还要断粮饷！本来能救活的好儿郎，因为缺医少药，哀嚎着死去……燕忆眉此时已是声泪俱下。燕忆眉身世可怜，又惨遭不幸，出身草莽的她对朝廷本就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尽忠，尽忠，尽劳什子的忠！这皇粮，老娘不吃了！
　　忆眉，你站住！
　　怎么？忘情姐，你救我对我的好忆眉都记得，但尽你的忠，恕忆眉做不到。什么时候要这条命，忆眉随时送上！
　　既然不能平无端罪业，空燃滔天之力。亦不过无根之火，何以渡世人？恕老衲无能无力。
　　不空，你也要……？
　　阿远哥哥……
　　嘘，别说话。偷偷溜出来，正在门外偷听的申屠远捂住小汐言的嘴。申屠哥哥对你好不好？
　　阿笑哥哥，虽然有点凶，但对汐言也是很好的。小汐言低下了头，微微撅着鼻子:你们在汐言眼中，都是我的亲哥哥亲姐姐。你们痛苦，汐言就不开心，谁伤害你们，他就是汐言的敌人！等汐言长大了，一定会为死去的哥哥姐姐们血刃仇敌。小女孩本该童真的瞳仁里，涌现出的却是仇恨的颜色:朝廷不给吃的不给药品，为什么还要听他们的啊？
　　谁说还要朝廷的了？申屠远勉强笑笑:我们不去管这么多事了，打来打去，不是为了朝廷衮衮诸公的私欲，就是成全了安贼的野心。他们要打就让他们玩去吧。汐言，等哥哥去收敛了阿远哥哥，薛叔叔的尸骸，哥哥就带你去江南，看草长莺飞，在西子湖畔的灵山秀水生活，什么也不管，就那样安静的生活好不好。
　　不好。
　　嗯？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把阿笑哥哥他们的尸骨带回来。

　　代北的午后，虽然阳光暖软，却依然感受不到多少暖和气，静寂的小镇里，弥漫的是伤痛的折磨和沉痛的悼念。
　　忘情，你不该压制他们的。这是一道平静的男声。
　　夜北，连你也无法理解了吗？薛帅把他们托付给我，我不能看着他们白白送死。
　　由他们私底下泄泄怨气吧，反正朝廷那些大人物也听不到。
　　恐怕是就算听到了，情况也不会再坏了吧？
　　风夜北苦笑:都已经彻底跟杨国忠翻脸了，怨念忆眉也说了不少不少，还能坏到哪里去？
　　现在是才断粮，我们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以后怎么办？
　　还能如何？真的像忆眉说的反了朝廷？没有粮，武器还年久失修，无险要之地，就凭这数千哀兵？在并州都翻不了天去。你还真的考虑反叛？
　　兔子逼急了还会上树呢！何况人？再说了，我又没接受他李隆基的官职，说起来不过是个吃闲饭的，偶尔出出主意罢了。之所以没附和他们的想法，不过是为我玄甲军计，得不偿失罢了。

　　太原城郊 悦睐客栈
　　明教武功，出自西域，擅长偷袭，封其内力，接着快准狠一套致胜。然而，融合了华夏武功，再经过一代奇才陆危楼的改造，正面战斗中实力相抗，也依然不落下风。
　　此时一击必杀的招式，避无可避地落在尹行的身上，啊——
　　却见小和尚猛得吐出一口精血，仇剑心却仿佛没受到多少伤害。
　　那明教女子顿时精光大盛:少林绝技舍身诀你竟也已修得！这一代少林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老板，这是银两。雪白的银锭与乌黑的桌面紧紧相扣，更映出宛如天山雪莲的素洁容颜。那间客房还是空的，恋雪，我们走！
　　且慢！
　　众人齐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什身穿大红铠甲的天策将士把守住了门口，中间一位头顶红缨的女子拱手笑道:天策府办事，羽绫叨扰诸位了！
　　那名为恋雪的明教男子眼中微微透出怨毒的目光，就被那明教女子轻捻点了他的左肩，示意他不要闹事。
　　俺家一场好酒，几次搅和，忒得无趣！尹行不满地嘟囔。
　　那天策伍长倒也不恼依旧朗声道:奉曹雪阳曹将军之令，悦睐客栈有歹人藏匿，我等特来捉拿，烦请诸位报上来路，配合查验！
　　小和尚双掌合十:小僧少林弟子玄真。
　　华山纯阳宫钟时雨
　　丐帮河东分舵尹行
　　大光明教孤星恋雪 左翎之
　　……
　　什么捉拿歹人，明明就是贪图正阳宝剑，正阳宝剑肯定就藏在这家客栈。天策府真不愧是朝廷犬牙，行事果然霸道……你踹我屁股做什么？
　　声音小点，你们叶家人不说话能死么？
　　唐门藏剑的二人逃出来后一不做二不休跟着天策众人来到这家客栈，此时二人正趴在房顶窥听着屋内的事情。
　　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我们藏剑山庄！
　　叶瑾宸无力地抗拒道。
　　嘘！
　　羽大人，并未搜到。
　　没有？你确定全部地方都搜了？羽绫暗自疑惑:消息是从洛阳传来的，不应该啊。
　　哎，就不就是那个抓我们的哈士奇么？叫什么……来着
　　闭嘴
　　嗷。
　　叶瑾宸无奈地撇了撇嘴。

　　诸位天策府的大人物，不知是否抓到逃犯？或是搜到了物证，我等小民可否回房歇息？见一番搜寻无果，孤星恋雪禁不住冷嘲道。
　　此等江湖人士常常以武犯禁，说不定他们某人私藏，不如将其全部带回府衙，细细审问？
　　你敢！
　　话音未落，却已激起众人反弹。
　　不妥，羽绫思忖道:这明教余孽抓了倒是无妨，只是这少林寺和纯阳宫均与宫廷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妄抓其弟子必遭反弹。况我大天策府这些年来因为不愿与杨国忠苟合，屡屡遭受其属下神策军压制。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正阳宝剑落在歹人手里，借剑圣之名振臂一呼，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若是天下太平尚能承受，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恐江湖之事波及百姓，黎庶何多苦哉！
　　思虑至此，羽绫下定了决心:渊海，你等先讲这悦睐客栈严密看守起来。诸位请暂留于此，一日之后，无论是否有结果，诸位都可自行去留。
　　可有酒喝？
　　羽绫意味深长地盯着尹行，忽然展颜一笑:放心，只要与官府配合，你的酒钱，天策府出了。
　　你们想搜，搜便是，东来中原，多有困乏，我们先去休息了。
　　请便。
　　孤星恋雪并非莽撞之人，眼见中原武林的官方势力和民间势力这么快地达成了一致，尽管心里不快，却也只能低头。
　　而一直鲜有出声的钟时雨，只是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现，此时举起酒来——尹兄，我们再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