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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叶烛落失神地望着那张笑靥依旧的面孔,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叶阁主,你猜得到许多事情,惟独漏估了人心。人心……”萧未离轻轻闭上双目,如吟诗般地道:“远比你想的复杂的多,它不可以被估量。”
叶烛落静静地看着萧未离,“究竟为什么?”任不住伸手去抚摩萧未离没有血色的脸,“这究竟是为什么?”
“貂儿走了半年,为什么不去找他?”萧未离抿着嘴角掩盖不住的痛楚,语调发颤的问。
“我知道他会回来。”叶烛落低声道,“我都知道。”
“是啊。”萧未离淡然一笑,“看到楠叔端来的那碗莲子粥,我便明白了!你早知冷貂儿是‘摘星小筑’的人。小的时候,只有你错罚我了,或者罚得过重了,才会心有愧疚地亲自为我煮粥。”萧未离嘲讽地笑道:“你内疚,只是因为对我的责打不够光明正大。而只是为了做戏!做一场唱坐念打合情合理的戏给冷貂儿看。”
叶烛落目光中满是痛色,缓缓问道,“你在怪我?”
萧未离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叶阁主会说:人是我的人,便是做鬼也是我的鬼,要打要杀算得了什么!”
叶烛落的眸子中透出深深的疲惫,“你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你恨我?”
“我不恨……真的,”萧未离用力地抬起双眼道:“七年的时光足以让人破了所有的幻想。破到无力再有任何期盼。”看到叶烛落脸上猝然闪过的震惊,萧未离的心紧紧地拧了起来。
一如那个杀了歌欢却瞪大了眼睛撒谎的孩童。萧未离死死地盯着叶烛落道:“我欠你,欠了许多。你打我罚我,都是应该。只是我实在倦了,只求你放了我。”
“怎么……放?”叶烛落没有意识到,他清朗淡定的嗓音已经沙哑。
“杀了我,就当为武林除害。废了我,我今后怎样与你再无半分瓜葛。”萧未离的手臂因为疼痛而酸软的直晃,他咬着牙要自己镇定地道:“如果你对我尚有半分怜悯之心,便就此饶了我。你残笺阁虽被视为武林翘楚,但向来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毛病。若没有人拿着残笺去求你,你大可当我不存在!”
萧未离一字一句道:“怎样都好,只请你当我早已死在这个世上了!”
叶烛落无力地倚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果果,你记得么?你刚来残笺阁那年只有五岁,”叶烛落突然用手比了比,“只有这么点儿,还没半你现在的一半高。那一年,残笺阁落了第一场雪。呵,甘枣山高入云端,整座山下来四季分明。从不落雪的残笺阁竟因为你的到来落了雪。”叶烛落茫然地看着萧未离,视线却穿越了时光,走进回忆的画面里。
“你从没有见过雪,非要拉着我与你堆雪人。结果却因不知你天生体质畏寒,竟然生了一场重病,整整烧了三个日夜,我当时心都跟着焦了,自责的要命。你只是个孩子,而我却不小了,怎么可以由着你任性呢?那些天,我就陪在你旁边,你在梦里都不停地叫着‘哥哥’‘哥哥’。一定要我把你抱在怀里才能睡的安稳一些……”
“后来,鹰鹤帮的大当家去世,二当家徐野鹤游山玩水时正好路过甘枣山,被我好言留下。这个昔年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鹰鹤帮二当家竟然不会武功,呵,晚年得了一本奇书,竟然痴迷于雌黄之术。他说有个药浸之法,可保得人百毒不侵,只是需缓缓用药水煮上七日七夜。我怕你受不了那番苦楚,犹豫着想让你长大些再说。你却非缠着我要与我一起。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有我在,你是什么都肯的,再难再苦,你都不会怕……”
“杀死歌欢的那年,你才七岁。火光还未起时,我便料到了。歌欢那个性子,眼里容不下人。更何况,你年纪最小本事最差却又最得我宠爱。即便是个孩子,他都不肯放过。可是貂儿拉住了我,他说我能救得你一次,却救不了你一世。以歌欢的那点本事,虽然比你强上许多,但你的相思针妙在容易取巧,应该可以逃过歌欢的毒手。那时,我还不知貂儿是‘摘星小筑’的人,却以为他的性子最好。这么说必定是用心良苦。
呵呵,你果真杀死了歌欢。我不放心,其实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你一下下把他的头颅敲碎,我都被惊住了。我扪心自问,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远比你胆小懦弱得多的。我看到你身上所具备的,我所不具备的狠心。我想,只要把你往正道上引,你长大后,必不致如我这般,因为心软放过许多恶人,却造成了更大的杀孽……”
“看着你惊恐的瞪大眼睛说谎,我很自责,也很矛盾。是不是我太早让你见到了残酷?如果我当初狠狠的责罚你,你是不是就不至成今天的模样?可是,我真的不忍啊,你还那么小,是生生被我逼到死亡的边缘才反抗的……”
萧未离的手指已经狠狠地扣进了土壤里。
我不要听!我不能听!我不可以听!
“你九岁那年,偷看我练‘澜曦剑法’,我把你责打的很重。竟有一个月之久,你见到我都会发抖,每次都是泪珠在眼眶里晃啊晃,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模样。我那时很难过很心痛。因为这是我的错!在抱你回来的那天开始,我便喜爱你。是把你当作我的继承人来培养的。我从不愿提什么师徒名分的事情,一来是因为我有私心,我喜欢你无拘无束地唤我哥哥,拱在我怀里撒娇,我不愿那个名分将我们隔远;二来,残笺阁阁主的弟子这样名头太危险。无论是在武林中,还是在那小小的残笺阁内,我都怕我保不得你的安全。
残笺阁都是一脉单传的。怎么可以有人偷看这独门武学?我却故意在你面前练了三个月,却没能保你,还要做戏狠罚你给别人看。哥哥真是懦弱,是不是?我多怕你会怨恨我,怪我狠心,怪我残忍……你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
“我总是忘不了,你那像小鹿一样看我的眼神,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我讨厌你责罚你似的。很多时候,我都于心不忍,可是,我不能误了你。我不想你小时过的惬意,长大后再言悔。如果十几二十年后,你问我:哥,为什么我守着残笺阁这样武学秘籍精粹所在的地方,却只是个普通的一流高手呢?你要我怎么回答?果果,你要我怎么回答?你是个男儿,拥有绝顶天资的大好男儿,怎么可以轮为一个随意便在武林史上泯灭了的一流高手?
可是我多喜欢你在我身上自在的撒娇玩耍,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一般嘟着嘴向我要果子吃?我怕我太过自私,我怕我的心软误了你的前程,我怕有一天你会因此而深深的恨我……
就连前两日,我仍在抱着这样的心态。我以为我告诉你了,告诉你我对你实是……为了你好,你气性过了,便会来找我认错。你以前是很乖的,我的话你都听。我说过一次你便牢牢记在心上,同一个错误从不二犯。你是那么依赖我,我以为从来没变,可是……
可是……可是你说的对,人心,怎么可以是任意揣度的呢?我以为我向往的,便也会是你所想要的。呵!如果……如果我当初……”
“够了!”萧未离大喊,的指尖已经鲜血淋漓,清冷的月光中,满面湿泪,“不要再说了……”
手臂一软,他到底支持不住,俯面趴在地上,顾不得泥土和灰尘。
“那年,我在映雪崖等你。二十三个回合后,楠叔便在我手下败落。我当时心中好得意,以前,你总说我不用功不努力。我想也许真的是这样,我看到楠叔无法置信的眼神,我没有用我的相思针来取巧。我想如果你在,会不会称赞我一句?叶……哥哥,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你的夸奖。我多希望你能说‘好!果果,我知道你用心。’
那天,你没有来。楠叔在雪地上写字,说你分身乏术。我想:那好吧,你总会来的,楠叔会告诉你的。果果没让哥哥失望,他很用心,真的很用心!
映雪洞外,每日都在下雪。我便站在映学崖上远远的望。好高的映雪崖,残笺阁只是遥遥望去的一个小点,我始终看不到你的身影。
五年了……哥哥,他难道把我忘了么?
楠叔也焦急的整日来回的走,挥舞着双手,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好冷的天呵!我开始绝望了,如果你没有那样数着日月苦等的日子,你永远不会懂。每天面对的,都是刻满字的石洞,外面是连天的风雪。除了极少的睡眠,没有任何事情可做。我便数着日子暗暗的算,脑子里全是在残笺阁的那些事情,一件件,一幕一幕,一如发生在昨天。
病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醒来时,依然是楠叔一个人,他焦灼的看着我。
突然间,我便心死如灰——不!那时还没有,只是觉得不能再等。
我想,我应当下山去找你,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
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你知道是谁么?呵!武林人称铁掌滔天的大侠吴善和他二弟水上飞龙吴良。我向他们问你的去处,他们豪爽地应承我,告诉我正要同往一个方向而去,说我三人正好结伴同行。我自是应许。三日的时间,他们待我简直亲如兄弟。然后有一日,我在饭食里品出点特别的味道。徐先生教过我品毒,我记性向来好,却没有尝过这种。我一时惊疑不定,不敢揣测吴家二兄弟的用意,我生怕错怪了他们。所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假装疲惫说要去睡。然后便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下的居然是,春药!哈哈!”
萧未离笑道:“春药的味道,大多都很好。越是昂贵难求的,味道越淡,却淡中别有滋味。我很生气,但当时并未动杀心。但他们不该在力不敌我时出言威胁我。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们说:小娃儿,你放了我们两位大爷就算罢!否则黄山一派马上赶来,我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颇觉好笑,便出言嘲讽道:要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恐怕是你们吧?正说着,七、八个道士冲了过来。一见吴家两兄弟的窘况,顿时提刀要杀。
这些修道之人,竟听不得我半句解释。口口声声遍说,我是什么妖邪魅童,只一看面相便知是修炼那邪魅之术的!他们近十个人,一边说什么要斩妖除魔,另一边还商量着留我一条小命,以示宽宏大量,脸上却都分明挂着□□。唉……真是一个不好的开端。当横尸满地时,我才意识到,我杀人了。杀了如此之多的武林正道。随后侧面打听,这些人还真都是传说中的名门正派。
我怕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见你。我竟然一不小心就沦为邪魔歪道了。
如果你肯早一些时候找我,事情决计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身上没钱了,依旧找不到你。
残笺阁阁主在琉璃湖一战后,销声匿迹,一如往昔的不着踪迹。我想,那我便回残笺阁找你吧!
可是,我却不知道残笺阁的去路。江湖无人知晓的残笺阁究竟在哪里?
不知从哪一天起,我看到有人在暗杀。我截住那个人,他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道:杀人取钱,天经地义!每个人都要死,早晚并无甚差别。
我明知他说的不对,可是风餐露宿了那么久。我便想:我只接那些真正该杀之人的杀人买卖。
实战果真让人进步很快,没多久,我发觉根本没有人配做我练功的靶子了。于是我开始使用相思针,我已经失传的,却在残笺阁复得的家传绝技。于是武林中有了针魔,各种传言奋涌而来。有人说,针魔是个白发苍苍的朽木老者;有人说,针魔是个挥刀自宫的绝色男子,只要有男色相陪,若有所求无不应允……我想武林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真的。
我用五年的时间日夜苦练,却仅用了两年,便由人成魔。
而我……却真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萧未离看着叶烛落苍白的脸,心知这样的话会狠狠的刺伤他。可若非如此,怎么能绝了他对我的最后一丝情分呢?
萧未离看着几乎形为雕像的叶烛落道:“叶阁主,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往事亦不能重演……”萧未离咬碎了双唇,和着血狠狠咽下,“你的懦弱也好,狠心也罢,不过都是你,都是你自己的一相情愿。你有没有问过我?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
叶烛落缓缓拾起破碎的目光,“你想要什么?”
如果,真的有如果。在我还没有一手血腥,在没有学会心冷若寒石之前,我定要学你,一身坦荡正气地站在你的身旁。
你若是树,我便做生长在你近旁的那株木棉……
你不该让我亲手杀死歌欢,我的梦魇,在日复一日的重演。我过早地忘记了善良和怜悯,我过早地学会了残忍和不择手段……
现在,我已是满手血腥,踏上一条无归路。我已不配……再向你索要任何……
然而……人世没有如果,过往无法重演。
萧未离缓缓长开破碎的双唇,“哥哥,给我一个结果……无论怎样,了结了吧……”
“若想杀了我,我无怨!因为我今生不能再做你想要的那个果果。若留我一条命,以后的人生路上,各行其是,各往天涯,再不必多有挂牵!”
就这样吧……我已长大,已经忘了可以依赖你的滋味。
就这样吧……我知道我偏执的心,已经走到了你人生的另一端,不要让我给你留下任何污点……
把那单薄的身躯慢慢地拥在怀里,叶烛落的手,颤抖着抚摩着萧未离的头发,似在抚摩生命中无法铭记亦无法忘却的过往……
修长的手指在萧未离的颈后慢慢收紧,颈椎发出“咯咯”的声响,承受着崩溃前的缠绵……
“果果,我下不了手……”叶烛落哑然道,“你要我怎么办?”
总是这句话:你要我怎么办?
手指慢慢地抬起,叶烛落抚摩着萧未离的额头,猛然闭上双眼。指尖用力,真气顺势而出。
神庭、百会、风府、哑门、大椎、身柱、至阳、腰愈、腰阳关。督脉的九大穴位被真气穿透,进而狠狠一堵。
鲜血一口口的从口中喷出,伏在叶烛落的肩膀上,萧未离痛苦的攒起眉心,嘴角却挂上了一个得意的浅笑。
封督么?果真如此,哥哥,你着实手软……
“你以后再无法为害世人……”叶烛落轻轻放下萧未离,“如你所愿,以后……好自为知吧……”
抽搐的身体,鲜血依旧无法克制地从口中涌出,萧未离垂眼,不愿去看叶烛落离去的背影。
黎明的曙光,在天边显露端倪。萧未离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无丝毫内力的他,又是满身伤痕,却扶着墙依旧在地上跌倒。秋季的晨风,刻入骨髓的寒冷,叶烛落的脚步声,怎么会那么重?远远的,竟从街的另一边传来?
习武之人,怎可如此?
萧未离苍凉地笑出声来,萧未离!你又怎可如此?
这样惹得他伤心,对你绝望,真的应该么?
对么?我真的对么?
他在萧飒的秋风中,颓然倒下……
这两章写的咋样?
给我自己写的这个伤啊……
话说第八章,我已经写到了我窃窃地偷笑的内容。不过字数太少了。
我比较习惯写完一长段,然后在回头修改,看看有没有与思路冲撞的地方。然后再发出来。
最近,这文思路比较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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