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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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隐居避世的小村庄被一群兽头人身的怪物——天人突然侵入，村口砍柴的那个总是和蔼地笑着，自称武士却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的大叔手持砍刀，坚定而决绝地挡在这帮不善的外来者面前，像个英雄“谁想对我的村子动手，就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最后，炮声响起，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我杀了你们啊啊啊啊啊啊！”亲眼目睹亲人死亡的藤田嘶吼着，捡起地上掉下的剑冲向天人胡乱挥舞着，胸前突然开了一朵赤色的花，血液四处飞溅成恐惧的形状。
经常照料他的婆婆跪在敌人面前苦苦哀求“至少...至少放过这些孩子们...”“老太婆，你在开玩笑吗？放过他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苍老却高大的身影“砰”一声突然倒下，“你们会不得好死的！”圆瞪着蕴满仇恨的双眼，死不瞑目。“哈哈哈，现在不得好死的可是你啊老太婆！”几个豹头天人大笑，仿佛不过瘾似的，在婆婆到在地上的躯体上重重踩了几脚。
街道上，怒吼声，枪响声，惨叫声，狂笑声，嚎哭声，爆炸声，乱作一团。
——人间炼狱。
“小白，你就藏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绝对不能出来哦！等天人走了，你就赶快逃，逃得越远越好，绝对不能回头哦！”姐姐让他藏到衣橱里，把棉被叠成一堵墙挡在他面前，强作镇定地稳住略显颤抖的声音叮嘱过后，把衣橱的门拉上了。
“天人大人，我家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模模糊糊的女声透过橱门和棉被的阻挡传来，是姐姐。
“那你就下地狱吧，和你什么都没有的家一起。”轻蔑的怪笑，枪响，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切，还真是个穷得不得了的村子。”“嘛嘛，反正本来就只是出来找乐子的，就别挑剔那么多啦。而且基础的物资也都收集到了不是吗。”
姐姐！！他躲在衣橱里，浑身颤抖着想要冲出去，把菜刀啊木椅啊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把敌人可憎的面目打烂，可是他忍住了，将自己化作一尊一动不动的石像；无声哽咽着想要嚎哭或者大喊，可是他忍住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收敛。并不完全是害怕，他知道，若现在出去，许多人为救他一命而做出的所有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这一刻，他多么痛恨自己的软弱无力。
直到听见敌人嚣张地大笑着走出门，又静静躲了一会儿，一切寂静得令人发疯的时候，他才把被子一把挥开，拉开橱窗跌跌撞撞朝着与天人离去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落荒而逃。他不敢四处看，因为害怕看到自己认识的人的尸体。
铅灰色的天空，雨水倾盆将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不断冲刷，汇成一条赤色河流。尸横遍野。即使他极力避免，仍有许多熟悉的身形撞入他的视线：老爸经常去的那家小酒馆的老板，村里学识最渊博的森下，讨人厌的不良少年坂口，总是叫他小鬼的剑道老师......
这些冷冰冰的尸体里面，有他认识的人，也有他不认识的人，有他所爱的人，也有他所讨厌的人。但现在，他们没有任何区别，都不过是横七竖八倒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的垃圾而已。
街道上，一片死寂，只有雨声嘈杂依旧。依然铅灰色的天空，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这一切。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砸在他身上，很痛，也很冷。
从那天起，他恨透了雨天。
冰冷的雨水把他淋得湿透，已经麻木的双脚仍在不停地向前迈着。莫大的恐惧驱使着他忘记了疲倦和痛苦，只有向前跑！向前跑！不可以回头，将这一切远远地甩在身后！
一刻不停的挥动着双腿，漫无目的地不知跑了多久，连意识也逐渐模糊。不小心被一块石块绊倒，他像只丧家之犬般狼狈地跌倒在水洼里，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一片殷红血色在眼前漫延，那是他所爱之人鲜血。终于再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吐了满地。
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倒在眼前的无力，曾经不好好学习剑术的后悔，失去亲人，朋友，长辈的悲恸，逃跑的痛苦，没有了归属的迷茫，一齐涌上心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无意义的嘶吼，一点点化作凄厉的嚎哭。
惊醒。
啊......又梦到以前的事了吗。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这些往事居然还这么清晰，好像才发生在昨日一样。樱井白坐起身，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心想。
那件事之后，他就常常做这样的梦，有时是完美的回忆再现，有时是他在雨中奔跑，追逐着村子里的大家却怎么也追不上，有时是他眼睁睁看着大家被天人杀死，还有的时候，是大家化作恶鬼的样子，哭泣着央求他为他们复仇......
窗外还是黑夜深邃，反正以这样的状态也很难再次睡着，樱井白索性起了床，换上常服并洗漱过后，带上自己的练习用木刀来到道场内。他的动作尽量放轻了，现在所有人都还在休息，但是道场那边离居室有一段距离，应该不会打扰到正在睡眠中的人。
自那件事，已过去了四年。
失去了归属的他，最初在村子与村子间徘徊，居无定所。好心的村民们常常给他一些多余的衣物、吃食等，他也凭借这些和自己的劳动勉强糊口。后来，他为了学习剑术来到乡下较为出名的奥山道场打杂。
奥山道场的主人奥山弘是一位面冷心热的老人，在听说了樱井白的遭遇后，虽然面上不显，私底下却常常关照他，对于他偷偷学习剑术的行为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将他提升为正式学员，主动指点他剑术，让他和学徒切磋。一开始许多人不满于我奥山老先生对他的照顾，每天都会有人上门“求教”，他也确实有些应付不过来，每天都是满身伤痕的入睡。但是随着一天天技巧和经验的精进，很快，道场里已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
他也曾回到当初的那个小村庄，天人在一番大肆掠夺后就将那里烧了个一干二净，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废墟，长满了没腿深的杂草，连个供他回忆的地方都没有给他留下。
他为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堆了一个小小的土堆算作坟墓，在他们的墓前默默不语跪着直到太阳偏西。他在心底发誓，他会用自己今后的一生去报复天人，直到大家的怨恨平息，或者他死。
柔顺的黑发被高高束起扎起在脑后，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目视前方，清澈的蓝眸里映出的，只有眼前的竹刀。他曾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经常将自己的对手假想成天人，奥山弘为此经常厉声批评他“不要让仇恨扰乱你的刀！不要让过去束缚你！”。后来逐渐地，他也改掉了这个毛病。
“喝！喝！”挥刀，挥刀，四年来成千上万次的挥刀，这个动作已经深刻的烙印在他的灵魂中，成为了一种本能。
从那天开始的，除了无止无休的噩梦和对天人的憎恨，还有每天清晨练剑的这个习惯。他是奥山道场天赋最高且最勤奋的学徒，奥山弘将他视为奥山道场的骄傲，虽然他并不将这些虚荣放在心上。
还不够，他还不够强，如果让现在的他去守护当年被袭击的村子，也不过成功阻止他们，减少一些伤亡而已。他还不能快过子弹，还不能强过炮弹。
他曾认真地想过，为什么他们的村庄会被天人袭击呢？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不够强大。他不够强大，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要的一切被摧毁；村子里的大家不够强大，所以无法守护他们平静美好的生活；国家不够强大，所以才会被天人如此为非作歹而不敢有半句怨言。
但他明白他没有当领导的魄力和亲和力，而且他的理想也没有那么远大，他只要拥有能够向天人复仇的力量就足够了。只要他的心脏仍然跳动，他就不可能甘愿和天人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不知不觉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他黑发间亮晶晶的小水珠。
“哟，早啊，小白。”来到道场练习的学徒向他打了声招呼，在他背后陆陆续续有两三人跟着走了过来。
“早。”樱井白放下手中的竹刀，伸手擦擦额上的汗，“奥山老师在哪？”奥山弘总是道场内起得比较早的那几位，这个时间了不可能还睡着。
“你又要去挑战啊.....老师他在庭院后练剑。”樱井白为了出师去参加攘夷战争而多次挑战奥山弘，是整个道场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奥山弘能以六十余岁的年龄稳居道场第一，他的剑术之高超可想而知。并且尽管非常喜欢樱井白这个认真且有天赋的弟子，奥山弘却从未手下留情过，加起来的结果就是樱井白屡战屡败，每次挑战完身上都挂满了彩，看得许多人都对他十分同情，但他从未放弃挑战，相反越挫越勇，受伤程度也一次次减轻。
“谢谢。祝我成功。”他笑，手提竹刀，在众人“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目送中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