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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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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梦魇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粉发少女嘱咐护士照顾病人,脱下防菌衣和手套,取过香皂仔细洗手后,习惯性地摸了摸洗手台,却摸了个空。
她怔了怔,无意识地摸着右手中指那圈明显的戒痕,对上镜中苍白的容颜,眼眸不禁一黯。
那次在病房不欢而散以后,少女强迫自己不再想有关于银发男人的一切,即使路过贵宾病房,也是毫不停留。
可这种刻意的忽略非但没有让她觉得解气些,倒让他温柔宠溺的眉目在心里愈发清晰,让她愈发思念起大手抚过她发顶时的安心稳定。
她弯身掬起水,狠狠地洗了几下脸,直到戳到脸微微有些发疼,她才敢再抬起头,直视那个眼眸里已找不到迷茫之色的自己。
吁了口气,她换下白大褂离开了医院。
每当心中有事,她都习惯上山采药,山上无边无际的风光,沁人心脾的清风总能让她的心境平静下来。
信步来到她惯常采摘药草的地方,此处位于木叶后半山腰,良木拔地而起,碧草漫山遍野,放眼尽是一片苍翠,若是阳光明媚,更如同泛着粼粼浅芒的绿波,尤为生机勃勃。
然而今日却有一抹灰黑遥遥立于其中,那人一身黑衣,螺旋面具掩住了面容,唯有那只外露的眼睛分外锐利迫人。
分明是陌生人,却又莫名让她有种熟悉之感,甚至有种……对方似乎在等着她接近的感觉。
心突地一跳,少女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这几天过得好吗?小丫头。」
这几天?少女敛起心神,不动声色地在掌心凝起了查克拉。这样的用语,不像是对着初次见面的人说话,但她的的确确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他跟踪她,或者他认识她的亲朋好友。考虑到他特意选在她外出采药,旁无他人的情景下才现身,毫无疑问这人一定是跟踪她一段时间了。
「我不记得我们见过面。」高手对决,胜在占得先机。如今先机已经被他占了——她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那么她就断断不能再自毁后路。那么想着,少女一边筹谋着应该如何脱身,一边沉着地循着他的话说下去,以免他发现自己的目的。
面具男却在剎那间看穿了少女的心思,伸出手指晃了晃,笑道﹕「小丫头不用紧张,我对妳没有恶意,还顺手帮妳摆脱了一个跟踪者。再说,虽然有点受伤,但妳忘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毕竟人类是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得多的生物,当承受过于沉重的打击,超出自己的心理负担,大脑便会选择遗忘。」
这人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身为医者的樱却听懂了。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在跟踪她呢?什么叫她不是第一次忘了他?他所指的那些打击,是她承受的?所以她才会忘记了?
——大脑忽地闪过什么,少女刚刚才从对方身上移开的视线,再一次迟疑又犹豫地对上了他坦然的目光——她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不是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也就是说,她潜意识里是相信他的﹗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越是靠近,樱便越是感受到从面具男身上传来的威压,他眸里闪着轻松笑意,却难掩身上那股冷酷的气息。不过正如他所说,她并没有感受到杀意。
「小丫头可以叫我阿飞。至于我的目的是什么……」面具男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喃喃道﹕「用言语很难解释,也只能这样了。」
见阿飞无视自己自言自语起来,少女不禁皱了皱眉,忽地眼前一花,下一瞬他已闪身来到她面前,一指轻按在她额上。
一幕幕片段如走马灯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樱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一声,双腿一软便跪倒地上。
一颗晶莹的汗珠从她脸上滑下,无声地落在草地上。她重重地喘息着,却怎么都摆脱不了适才脑内重现的一切——
原来,她真的见过他。
第一次见面时,他在街头表演魔术,招手让她过去,对她这么说﹕
「小丫头,我懂得一个术,可以让妳在梦中感受别人的过去。」
她当然不信,却又不如自主地想如果有这种术就可以知道更多关于那人的事情。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术?」她笑了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笑着跟她挥手道别,「祝妳有个好梦。」
她将之视为街头艺人的把戏,一笑置之,当晚却梦到了旗木卡卡西。那个梦有别于平常的梦,所见所闻都清晰得可怕。卡卡西身边的人,一个个从相架里活了过来,那让她意识到面具男所说的在梦里感受别人的过去并不是假话。孩提时期的卡卡西便承受着她无法想象的痛苦,不管她怎么喊,他都听不见,在梦里她是个只能感受别人痛苦的局外人。
这梦境超出了她的心灵负荷,梦醒后她很自然忘了这一切,直到再次遇上面具男——
「小丫头,下一个梦境在等着妳呢。」
阿飞带点恶意地放缓了动作,少女紧握的拳头不住颤抖,看着眼前的指尖不住放大,她却没有挥拳,任由对方的指尖轻印在自己额上。
当晚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前,少女脑海里不经意闪过阿飞深邃的黑瞳,那里面埋藏着种种复杂情绪——寂寞、悲伤、讽刺,还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感情。
木叶街上两旁的樱花树已经盛开了,清幽的花香是她所熟悉的,却不是她认知里的高度。视线扫过那数棵小树,踩着陌生老旧的地砖,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银发少年身后。
从十二岁起,注视他的背影已成了粉发少女的一种习惯。银发男人的背影宽阔而稳重,姿态闲适却给她一种强大的安全感,就算下一秒要深入敌阵,只要有他在身边,她总会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眼前的少年乍看却彷佛另一个人,瘦小的背影单薄又孤单,背脊挺得笔直,好像稍稍松懈,双肩便会被生活的沉重压垮。
旗木朔茂自杀后,她无法想象少年背负着怎样的流言蜚语和恶意诋毁慢慢成长,也不知道少年要经历怎样的磨难痛苦才终于成长为今天温柔又强大的成熟男人。时间的力量确实让人心生感慨又很是心酸,纵使眼前的少年再如何倔强刺人,但能把一个人的棱角磨平至今日的卡卡西,樱只觉得莫名心疼。
少女趋前几步,想要拂去少年发上的花瓣,手却在碰上银发发顶的剎那,彷佛空气一样穿过了他的身体。
少女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慢慢地继续往他身体里送去,彷佛穿透的手就能打到他骨子里。
「老师……」眼前的人明明是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少年,可嘴里吐出的呼唤却带着嗔怪般的呢喃,黯淡的目光透过他的后脑勺,她彷佛一下子看到了那双满是冷意的眼睛。
这样的卡卡西不会拥抱她,可她也很想拥抱这样的卡卡西。
到了木叶边境,卡卡西的伙伴相继现身,樱凭着记忆认出了三人,分别是波风水门,宇智波带土和野原琳。
樱注意到,自从三人现身后,虽然卡卡西语气依旧不改桀骜,但那身体姿态明显比孤身一人时放松了不少,就跟水墨画渐渐染上了暖色一样,整个人的背部线条都缓和了些。
这个总是把规矩挂在嘴边,眼神冰冷的人也是旗木卡卡西,是她所不知道的旗木卡卡西。
当卡卡西和宇智波带土开始拌嘴,野原琳在一旁劝架,樱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老师也有一个互相看不对眼的伙伴,说不定看着鸣人和佐助吵架的时候,他便会想起少年时期的自己。
然而她还没感慨够如历史轮回般的身影重叠,眼前的景象已经被切换至另一处效外。
眼前除了被绑住的野原琳,就只有两个看着就知道不怀好意的岩忍。此刻形同幽灵的樱虽知道野原琳处境凶险,只恼于自己无法插手,幸而不久后宇智波带土和卡卡西相继赶到。可就像佐助无法单枪匹马在再不斩手中保护她和鸣人一样,没有波风水门的带领,卡卡西同样无法护得二人周全,只是樱没想到年少时的卡卡西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老师﹗」
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眶淌着暗红色的血液,她几乎忍不住想尖叫。其实失去眼睛并非完全不能移植,只是往往人们都拖得太久了,而眼部神经又极其脆弱且难以恢复,才会导致那么多人再也无法重见光明。可更让她濒临崩溃的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知道,每一道伤痕都必然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她直面爱人失去眼睛的一幕时,竟是这般沉重,她想问问他疼不疼,想问问他害不害怕,想问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
思及此,少女不禁露出苦笑。她竟然想问他怎么办。明明受伤绝望的人,是他。
但回忆中的卡卡西不会听见少女的呼唤,更不知道交叉的时空里,正有一个人为自己心疼流泪,此时此刻的他只是跟着宇智波带土一起走向野原琳。
视线逐渐变得迷蒙扭曲,泪珠打着转滑落,少女怔怔地看着步履不稳的卡卡西,鼻头酸意一阵盖过一阵。
老师,这就是那些你不愿意我为之承受的过去吗?
可小小的你,又是怎么走过这些伤痛的呢?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巨响,樱一愣,只见那乱石落下扬起沙尘纷纷,黄雾中原本三人并立的画面只余两个小小匍匐在地的身影。她连忙冲上前,只见黑发少年半个身子被压在巨石下,余下半露的脸却似想要安慰两人,微微勾起了嘴角,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甚至不忍再看向卡卡西。
原来,你的写轮眼竟承载着这样的过去。
少女忍不住闭上眼,明明阳光正好,她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彻骨冰寒。
我知道这是我的梦,我却不希望这是梦。这不是你的梦,但你一定希望那不过是一场醒后便忘的恶梦吧。
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成为支持你的力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