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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五章 逝去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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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之余,我明了此事不能软磨硬泡,只能智取。
我眉毛一挑,轻摇着手中的骨扇,作派风流蕴藉:“你可还记得起当年后月一舞动帝京的繁荣景象?”
老鸨经我这么一问,也陷入了追忆,眼中是当年收银子收到手抽筋的狂热。
我知道她情感上有所松动,便乘机继续攻陷她:“可惜啊,自从后月离开之后,君忘归就再无高度繁盛的日子了。虽然现在后星名号正盛,现在她的确是端丽冠绝,风情万种。可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女人老起来可是很快的。你也知道你们这行,卖弄的不就是女人的青春。”
看到老鸨忧伤的神色,我便知道说到了她的痛处。
这样很好,哪里最痛我就戳她哪里。
我合拢扇子,继续诱导着:“如果我有办法让君忘归再刷辉煌,您可愿意让我见后星一面?”
我提出这个条件,妈妈的眼睛泛着精光,却在打量我一番之后转瞬暗淡了下去:“瞧你这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你一个文弱的书生能有什么办法?”
“我若是一个书生当然没有办法。”我扯下了头上的帽子,一头青丝倾泻下来,再当着她的面将人皮面具拿了下来,娇媚地眨了眨眼睛,“可我要是个女子,还是个绝色的女子,这件事情可就好办多了。你说是也不是?”
“姑娘说得太对了。”老鸨见了我的样子,惊喜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兴奋得双手都开始颤抖。
就这样,我和老鸨愉快地达成一致意见。
我平生第一次使用美人计居然是在一个老女人的面前,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我低头看念卿,他虽然一言不发,脸上却是久久出现‘杀鸡用牛刀’的惋惜表情。
我拍了拍念卿半个掌心长的肩膀,眼神坚定地看着舞台:“卿儿,别惋惜,娘亲的美人计终是会用到你爹这种实处上的。”
念卿双手合十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但愿爹不会一掌拍死你。”
我咬了咬牙决定将一掌拍死念卿的念头吞到肚子里面去。
我和念卿互动的时间里,老鸨重新站上了台,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颤抖:“各位君忘归的新老客人,为了回馈你们的支持,我今天为你们准备了惊喜。”
下面立即传来一个膘肥大汉淫靡的声音:“莫非是后星要出来接客了?”
“这位客官可真是逗。”老鸨看上去依然是一副翘上天的得意表情,拍了拍手,高深莫测地呼喊道,“出来吧。”
按照妈妈的要求,刚刚出场的我是蒙着面纱的,一身大红纱裙,还赤着脚,和场上千娇百媚的女子比起来,我的确提不起他们的兴趣。
毕竟青楼这个地方,比的不是哪个姑娘穿得好看,而是哪个姑娘穿得清爽凉快,但是又不能不穿,据说是少了神秘感。
这样一来,姑娘们穿多少便得自己好好把握,把握得好的自然有不少便宜,这把握得不好,穿少了可能会失身,穿得多了可能会惹人嫌弃。
由此看来,在青楼里,穿衣服可算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了。
看着观众们一个个意兴阑珊,我到是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况且从我刚刚站上台,便发现温琛居然也来这个地方找乐子了,还一脸探究地看着我。要不是我清楚他没有见到过我真实的面容,现在早就逃了。
“小女梦嫣然,想要挑战后姐姐的舞技。”
我颤抖着双手,解开了面纱,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我向来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如意料之中,舞台下的男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是我那点胆子也只能在温琛那里显摆,到了这里我竟是不敢扫视底下的人。要是现在后悔有用,我立马脱下衣服走人,可是现在老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逼得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上面。
老鸨见我准备好了,便嘱咐着奏响了音乐。
我和着旋律的拍子,轻轻抬起手,宽大的红袖再也遮不住我青葱般的玉手,足尖点地,一手抬起足尖,折成好看的形状,随即不停地旋转跳跃。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跳得怎样,教我舞蹈的师傅曾称赞我,身体轻盈,红袖吹拂云和雨,翩跹欲飞又如兰苕翠,自在恰似游龙。纵使是绿腰舞,吴姬停白纻在此刻也只有黯然失色。无穷无尽的缓慢跳跃,繁复的舞姿从头至尾。一低头如红莲划破白浪,散落的黑发如同瀑布迎轻风。
所谓惊鸿一舞,一舞惊鸿。
从我开始跳舞起,台下便是一片寂静,这样的场面让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跳得再差,给个鼓励的喝彩或者掌声也是可以的吧。
舞毕很久,台下才轰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声音大得快要震伤了我的耳朵。前后反差太大,我有些受不了,我逃窜一般狼狈地从台上下去了。
老鸨还算是一个守信的人,我带着念卿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后星。
后星正半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香囊,见到我们,便问道:“听妈妈说,姑娘点名要见我?”
我点了点头:“恩。”
后星起身,冥想了片刻,才确定道:“可我没有见过姑娘。”
我有些口渴,拎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念卿倒了一杯,哪里知道念卿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点心完全移不开眼。
“这个他可以吃吗?”我帮着念卿意思意思地问了问,“可以吃完吗?”
后星嘴角含笑,微微点了点头。
得了恩准,念卿便爬到板凳上对着那些点心一顿可劲儿地造。
我嫌弃得离他远些,继续端正地谈正事:“后星,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千眀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一定要说给你听。”
后星清寒的眸色里有了一点微闪的光,平静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声音犹豫而欣喜:“你见过他?他……他还好吗?”
我听出了端倪:“你离开明月山庄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吗?”
“他不想看见我的。”后星脸色一变,像是有些紧张,坐不住便站了起来,双手紧紧交互握着。
我轻松地陈述着事实,眼睛却时时刻刻注意着后星的表情:“千眀死了,被一群杀手围攻却没有一招一式的反抗。对了,就在不久前。”
“死了。”后星身形一颤,然后虚扶着桌子,低声喃喃,“他让你来找我,说了些什么?”
“他说后月在缘渡寺最粗的梧桐树下埋了一坛子珠宝首饰,本想着以后替你赎身用,可后来遇见了他就再也用不上了。但是始终在那里,让你亲自去取回来。他还说,后月一直很爱你。”
后星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满晶亮的水珠,苦笑着“我知道。”
来之前,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一定不要情绪激动,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抑制不住,那些装出来的潇洒恬淡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苛责道:“你知道?那你为什么那样恨后月,那样夺人所爱的心计是不该用在自己姐姐身上的呀。”
“当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会失去理智。”后月颓然地坐了下来,“可我没有想伤害她的,起初我只是想和千眀在一起。和千眀成亲之后,我有想过和她好好相处,可她却毒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他有什么错。我是那时候才起的杀意,我告诉千眀自己以后再不能生育,我以为千眀会杀了她,可是他没有反而自己受了伤。后来她被姜漫城动了刑之后,我日日夜夜都睡不着,总觉得是我害得她这个样子,直到后月的死,我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我才向千眀坦白这一切的。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宁愿死也一定不会再喜欢他。”
“所以你并没有不孕。”短暂地难以置信之后,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声寒如冰,冷而锋利:“后星,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他们每个人都会有喜欢的人,也会被人喜欢。喜欢和被喜欢是一对平等且唯一的关系。所以喜欢一个人永远不能作为堂而皇之地去伤害另外一个人的理由。至少,我认为你要不起那么沉重的喜欢。”
“以前我总觉得如果得不到千眀,往后的岁月目睹着他和后月相亲相爱,该会是多痛呀。可后来我终于知道你爱的,你要的,你费尽心机想得到的终归是会输给那个一直对你好的人。后月就是那个对我好的人,可是我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其实姐姐死之后没有多久,大夫说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知道千眀一定不希望他的到来,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而是喝了堕胎药。”
后星说得越来越轻松,一手抚摸着另外手上的香囊,她手指移开的瞬间,我清楚地看见上面绣着后月二字。
人这种生物还真是矛盾,当新和旧双双摆在眼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喜新厌旧,这是人性中最容易表现出来的本能。但是人这种生物还有另外一个潜藏的很深的本能就是很念旧,后月毕竟是陪伴了后星最多岁月的人。
后月在后星心里的位置是千眀永远都无法替代的,只是后星从来没有失去过,她那时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