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124、第三十四章 黑衣人

　　崩溃的并不只是千眀，后月的死同样也让后星受到极大的震撼，她再也不堪忍受内心的折磨，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能站立在千眀的面前，坦诚一切：“千眀，我的自私已经害死了姐姐。有些事情我早说出来，也不会是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当年你和王爷一起发现小宸是宿命的帝王时，我正路过后花园，那些话我也都听到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一方面是恩人，一方面是姐姐，所以我才向王爷请命说我有办法在不伤害他与你情谊的基础上处理好这件事。而后恰巧你上战场受了伤，我从王爷那里求得了遗沉，你吃了过后便会忘记有关你喜欢的人或者事情，正因为这样你才会因为和我躺在一个床上而觉得我就是你喜欢的人。但是至始至终，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姐姐和小宸性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真相被这样赤裸裸地揭露，千眀一时间难以接受，悔不当初和厌恶的情绪交织在脸上，扭曲了原本温润的五官：“后星，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后星被千眀眼里的憎恶狠狠刺伤，她慌忙伸手去抱千眀，解释道：“千眀，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一起相处的日子里，我的情意全都是真的。”

　　千眀一把将缠住他的后星推倒在地，抱着冰冷惨白的后月，身形颤颤巍巍地离去。

　　还是上次听段时提过遗沉，温琛让影风查过，遗沉本是独孤恒当年在研究的，可是失败了，刚好不知道是谁突破了毒王谷的防御，偷走了药方。没有成功的遗沉不过只能让人忘记三年，三年过后一切过眼云烟的记忆全部会回归。

　　后星因为一念之差走了一条没有归途的错路，最后尝到了当初无知种下的恶果。

　　她很快就收到了千眀的休书，意料之中。可千眀竟然不让她参加后月的丧礼，紧接着又派人送她回君忘归。这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能做什么呢，失去了后月的庇护，她后星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后月的灵柩被千眀摆放在明月山庄的祠堂里，其上供着云家世世代代英烈，她的葬礼是最豪华也是最冷清的。后月甚少与人交好，跟了他之后更和人断了联系，除了山庄的下人们便没有人参加。

　　千眀滴水未沾，在后月的灵柩前跪了三天三夜，任谁劝都不听。

　　明月山庄的老管家在第四日清晨的时候，发现千眀倒在地上，那头乌发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大夫诊脉之后说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几日滴水未沾，并且心力交瘁，休息几日便好。

　　几日后，千眀就醒了过来，只是智力如同六岁孩童一般，前尘往事楞地是忘得干干净净，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谁中了美人的蛊，庭院深深，缠绕了千年的树，扰了谁的清梦，又入一场穷途末路，谁中了美人的蛊，情深几许，侵入血肉里的毒，红颜乱了人间，起了一层迷人的雾……

　　那是后月曾经唱给千眀的歌，她天真地将满腔情意唱给他听，只是最后他仍旧将她辜负了。

　　但他们同是命运亏待过的人。

　　故事到这里，温琛想要知道的已然尽晓，后月和千眀的爱恨纠缠也以一死一疯作结。

　　玄觞已经有了识别能力，它吸食了自己感兴趣的记忆，便兴奋地抖着身子飞回我的衣襟内。温琛接住失去重力往下坠落的簪子，看着不知所以的千眀。

　　温琛喃喃道：“难怪那时候，娘亲总是说她快要受不了了，整天神情恍惚地念叨着她就快要死了。”

　　我就着温琛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温琛，你已经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你想要怎么办？”

　　温琛似笑非笑，幽绿的眸子放着妖异的光：“谁欠着娘亲的，我都要一一讨回来。”

　　要我怎么开口告诉他，温琛，我其实是白冗的郡主，姜漫城的小女儿，你仇人的女儿。

　　我和温琛相处的几个月时间里，也见过他心狠手辣的一面，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姜漫城，曾经还妄图和他在一起，如今，我不会奢望了。

　　若他知道我身份之后还能像从前那样对我，便谢天谢地了。

　　我如鲠在喉，吞吐两难：“温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注定要为敌，请一定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虽然和姜漫城相处时间不长，可他是我这一世的父亲，这样的血肉关系不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温琛执着剑指着姜漫城，我一定会挡在他的面前。

　　我是希望能死在他的手里的，这样他也就不用再受玄觞镜的牵制，他可以在了结仇恨之后好好活下去，然后他会娶一个他深爱的女子好好在一起。

　　而我会在另一个地方继续悄悄地爱着他。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温琛起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停住：“虽然我不知道你又是哪一根筋搭错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我的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裙，扭起皱褶，眼泪就簌簌往下掉。温琛，我也如同你一样，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但是现在或者说最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来和温琛相处，所以我想暂时离开他一段时间，我也想过要带走念卿，可是我什么都不行，会饿着他也会冷着他的，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包裹，只有温琛看我可怜帮我买的几套裙衫，细细打包之后还没有门外那个石头做的凳子大。

　　念卿睡觉爱打被子，我用一叠经书压住他被子的两侧后，便背着包裹准备趁夜离开了。

　　这月色极好，也不知道温琛睡了没。我留恋地回头望了望温琛所在的房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惜我刚抬起脚，去路就被临空而下的几个黑衣人拦着了，我心沉了一下，迅速转身大叫着：“温琛，救命。”

　　温琛应声而出，鬼魅一般站到了我面前，敲了敲我的脑袋，恶声恶气道：“游笙，你说话到底有没有个真？”

　　我不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是个什么意思，现下最要紧的便是小命，赶紧没有骨气地躲到温琛的身后。

　　一个像黑衣人头头的人拿剑指着温琛，倨傲道：“识相地躲到一边去，今天我们只要这个姑娘的性命。”

　　“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天黑看走了眼想劫个色，若是想取她性命，你们落地的那一刻就可以解决掉她了，何故让我得了救她的机会。”温琛一手抓着我，淡淡道，“既然你们没有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想你们应该是没有机会完成任务了。”

　　听他这么有自信，我也安了心：“原来影和你的护卫都在暗处，你还骗我说他们办事去了。你骗了我，我记着了。”

　　温琛吐露真相：“谁骗你了，我真交代他们去做另外的事情了。”

　　我腿不由得一软，赶紧扶住温琛的手，差点被吓哭：“那你这样激怒人家，我会被你害死的。”
　　“主人有令，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那带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四周的围墙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黑衣人。

　　我心头笼罩着巨大的恐惧，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自己，而是正在睡觉的念卿，我听见自己说出的话都是颤抖的：“温琛，温琛，卿儿，他们会伤害到他，你……我要救他。”

　　我慌忙甩掉温琛的手，刚转身就被他禁锢在怀里。

　　黑衣人一跃而下，我和温琛便被包围在中间，他容色如月，浅然笑了笑：“我向你保证，卿儿绝不会少一根毫毛。”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温琛又道，“我出来得急没有拿兵器，借你的腰带一用。”

　　温琛说风就是雨，直接解开我的腰带，一抽一拉，我的腰带便在他的手里了。于此同时温琛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搂住我的腰，警告道：“别乱动，要是衣服散开别人看了去可就不好嫁人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个人平日里没有太多的幽默感，反而是情况比较危急的时候，他的幽默感就突然爆棚得让人想拿着小马鞭抽他一顿。

　　我本来还担心温琛会不会输在兵器太弱上，结果他却用得分外顺手，见他的局势很好，我便得了空闲想些事情，说实在的我才来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与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真不知道怎么总有人对我的性命虎视眈眈。

　　耳边没有了哀嚎声，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温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围着我们的黑衣人，他将我腰带系好，又从地上捡了一个令牌，然后拉着我向着念卿睡觉的房间跑去。

　　刚到门口，我便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惊了，地上倒着的黑衣人无不是七窍流血，可是始作俑者念卿却正坐在床上哇哇大哭，看见我和温琛进门，他更加毫无忌惮地放大音量。

　　我猜想他可能是被吓着了，赶忙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卿儿，别怕，坏人都被你爹打倒了。”

　　念卿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刚刚在睡觉，我是被一个人的惨叫惊醒的，然后又看着另外一个全身黑黑的人拎着一把老长的刀想砍我的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哭，他的刀要碰到我脑袋的时候，他就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