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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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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末,S市。
凌月的大舅、大舅妈、小表弟都搬到了她家来,说实话,在刚得知他们要搬进来的时候,凌月并不觉得反感,但是在后来的相处当中她明白了那句“相见好,同住难。”
同年八月份的时候,凌月的外婆去世了,当时是凌妈妈在医院跟护工一起照顾凌外婆的,到了凌晨1点多钟,凌妈妈发现凌外婆整个人蜷缩着趴在床边,她一摸她的脚,冰冷得很,于是拿了俩棉被给她盖着。
可当时是八月份呀,一看这种情况就清楚是咋回事儿了,她就打了电话给二舅,二舅立马赶到医院,医生说人差不多就那样了,先送回家去。
戴着氧气罩就回了老家,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回去见外婆的最后一面。
说来也很巧,外婆临终前,白天的时候,外婆的妹妹都来了看望她,以至于后来第二天听到外婆的死讯后非常得震惊。
凌月白天的时候也跟家里人一起来看望外婆,连外公的弟弟一家也过来了,到了晚上,三姨丈跟二舅、大舅也有去医院看外婆的情况,可到了凌晨时分医生就下病危通知了。
听凌月的三姨说,那晚四点钟到凌月家拍门喊她,谁知道凌月反锁了门,没回应。
凌月一直到八点钟起床看到放在梳妆台调了震动的手机,十几分未接来电,点开微信听到他们说外婆去了,凌月立马换了衣服就打车回老家。
在车上的时候,凌月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但一直忍着不敢哭,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进到屋子里看到外婆躺在那里,她走到院子里跟亲戚打招呼,一看到三姨丈说:“小月,去给外婆上柱香。”的时候,凌月就哭出声来了。
到了八点半,作法的人都来了,然后在门口贴了羊年、14岁、生日的人勿靠近。
凌月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三姨的大儿子14岁,小女儿羊年的,到最后外婆的外孙一个都没能送她最后一程,大舅的儿子太小了也不能去那种地方。
守夜的那晚,凌月跟表弟跪坐在地上烧了很多纸钱给外婆,还时不时把冷冻箱的倒汗水给擦掉,看到外婆骨瘦嶙峋,凌月的心更沉了些。
到差不多四点钟才让三姨丈送自己回家,洗了澡怎么都睡不着,凌月想了很多,想起来小时候在外婆家生活的情景,想起来外婆生病这段时间的种种,可能对于外婆来讲,不再遭受肺癌的折磨是一种解脱吧,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到了八点她就醒了,发现大姨妈来了,上一回外公去世她也是来大姨妈,雪特。
翌日,凌月又回去老家。
法师昨晚也作法了一晚上,今天吃过午饭就要把外婆送走了,凌妈妈说她生日不能看外婆的遗体,可凌月还是忍不住看了几眼,这真的就是最后几眼了。
时辰到了的时候,工作人员把棺木托了进来,法师让各路亲戚都进来上香什么的,然后就要把外婆放进去钉起来了,上钉的时候让大家都背过去不能看,震耳欲聋的打叉声充斥着耳朵。
“你生日不要去送殡了。”凌妈妈跟凌月说,可凌月执意要去,她只好去问法师的意见了。
法师皱着眉头说:“生日就别去了。”凌月只好作罢。
就留了下来跟三姨、大舅妈他们一起清洁屋子,大舅妈拖拖拉拉,不肯碰比较脏的地方,只是把地面扫了几下就背着儿子到外面去了。
三姨对凌月说:“前天晚上四点多来你家找你,我怕得不行,怎么叫怎么打电话就是没人回应。”
凌月心情不佳,也没说什么,就问三姨外婆知道自己得了肺癌么?
三姨背着小表妹,弯着腰拖地,“那天晚上送回来的时候摘掉了氧气罩,你二舅跟大舅跟她说‘妈,你得了肺癌晚期,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你就安心去吧’,你外婆眨了下眼睛,嘴巴很轻地说了句知道,没过多久就没了。唉,被折磨了一整年,化疗的效果也不理想,说她身子本来就太虚了,受不住化疗,即使做了也只能多两三个月的命,人还辛苦。你外婆估计十年前就得肺癌的了,前段时间我去看她,她跟我说十年前有一次咳嗽咳出血来了,平时她也经常咳嗽,也不肯去医院看病,就在那些卫生站那里开几天药吃了算了......”
凌月听得眼睛泪汪汪的,她别过头去。
她之后跟旁穆乾说起这个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知道生死有命,但看到自己爱的女人伤心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她跟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不会什么事情都发到社交软件上,外婆去了之后她也没有在朋友圈发出来,默默地送走了外婆,第一次在社交软件提起外婆的死讯是2017年7月份坐在回G市的大巴上,她觉得一个人在G市真的太孤独了,默默地就想起了外婆,第二次提起是2017年8月份,外婆去世一年,却感觉她人还在。
没过多久,家里人就跟凌月说大舅一家要去她家住了。
“他们怎么不回老家?”凌月疑惑地问三姨。
“觉得回老家丢脸,而且那套房子也很旧了,你大舅不肯出钱来重建也不肯出钱自己买房子,啥都依靠你二舅呗。”
后来二舅给了大舅十九万买房子,谁知道人家大舅不肯供房子,说把老家那套房子拆了重建,自己补贴点上去,当要拆建的时候,二舅妈怀孕了,S市那边的习俗是家里有人怀孕了,不能动家里的房子,所以一直拖到2018年还没搬走。
当时凌月还在读大三,一个月回家一次,刚开始觉得真的很不方便,自己房间前面的浴室要跟一对夫妻共用,大舅邋遢惯了到哪里都还是那个样子,大舅妈看着洁癖但其实也是个邋遢的人,反正就是各种不方便。
到了寒假回家住了一个多月,凌月整个人都差点崩溃了。
每天听凌妈妈抱怨大舅妈经常给她脸色看,两夫妻也懒惰,除了吃喝睡啥都不干,凌妈妈到晚上还得带她儿子,还得跟她儿子一起睡。
当初在学校凌月都是看妈妈在三人群里吐槽大舅妈跟大舅的各种奇葩举止,但到自己回家常住了才发现他们真的过分。
一个月给凌妈妈三千工资,干死干活还得看人脸色。
凌月好几次发脾气让她别帮他们带孩子了,但是可能凌妈妈做了三次试管婴儿都没能要到孩子,所以才这么喜欢小孩吧。
她开始觉得奇怪,怎么不见继父回家了,凌月也没问自己的妈妈,但是听到别人问凌妈妈的时候,她都是说出去出差了。
到了寒假末,凌月帮凌妈妈修手机,看到了凌妈妈在微信上跟继父的谈话,俩人断了,继父的儿子在二月份出生了。
就是这个时候,凌月把一切都串了起来,明白了很多事情。
继父不回来了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另一半了吧,现在儿子也出生了,所以,其实早就离开家里了是吧?
凌妈妈怎么挽留都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凌月知道他们其实没有登记结婚,之前凌妈妈也有催着登记,但是看继父并不着急,也婉转地拒绝了好多次,凌妈妈慢慢地也不再提了。
现在想来,其实他也是自私的,想凌妈妈给他生了孩子再登记结婚对吧。
就是那个时候,凌月真正感受到凌妈妈只有她了,以后就是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了。
大三上学期的时候跟旁穆乾在一起,俩人度过了美好的几个月,17年寒假结束,大三下学期到来了,她回到学校之后就约了庞穆乾出来。
前一天晚上凌月把要说的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是到后来发现,俩人面对面的时候,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在G市新开的商场里,凌月坐在里面等着庞穆乾来,她没有让庞穆乾来接她。
透过白墙蓝窗,她看到庞穆乾嘴里含笑朝她那边走来,凌月一直盯着他看,怕等她说出那句话之后,俩人再也不能见面了。
庞穆乾跟服务员说要一杯黑咖啡之后,就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了摸凌月的脑袋,可出乎意料的是凌月缩了缩脖子避开他的触碰。
“怎么了?”庞穆乾有点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她,以前她还会撒娇,现在都躲着他了。
凌月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服务员拿着庞穆乾点的咖啡过来了。
“先生,您的黑咖啡,请慢用。”服务员微笑着说,可庞穆乾看也没看她,点了点头算是感谢,目光依然落在凌月身上。
凌月感觉自己脑袋很沉,嗓子也干涸得不行,眼睛还有点酸涩,自己根本无法正视眼前这个拿着咖啡杯的男人。
“我知道你有话对我说,说吧,我听着。”庞穆乾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推她一把。
凌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们分手吧。”
庞穆乾闭上眼睛缓了差不多一分钟,才睁开眼睛看着她,“理由?”他沙哑着声音问,眼圈有点发红。
“没,就是觉得不合适。”凌月不想说自己家里的事儿,就找了一个万能的借口。
其实她是恐婚的,也不相信爱情的。
凌妈妈跟她的亲爸离婚,又跟继父掰了。
三姨跟三姨丈因为表弟才不离婚,后来三姨丈出轨搞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当时那女人找上了三姨,谁料三姨也怀上了小表妹,三姨丈才彻底跟那个女人断了,现在依然每天咒骂三姨。
大舅跟大舅妈是相亲认识的,大舅五十岁,大舅妈三十多岁快四十岁了,当时外婆生病了,大家知道她时日无多,就催着大舅结婚,看大舅妈怀孕了索性就结婚了,每天依然吵架,动不动就俩夫妻打架。
凌月还记得凌妈妈说他们俩夫妻有一晚上打架,大舅怒发冲冠,踹了大舅妈几脚之后,说:“现在我妈也死了,孩子也生了,我跟你离婚都行,迁就着你你还得寸进尺,找到下家我就立马撇了你。”
二舅跟他的前妻也是,俩人结婚几年,一直要不上孩子,前二舅妈也不喜欢自己老公那一家子的亲戚,就离婚了。
凌月见证了自己亲戚的婚姻,现在也算是除了有一套房子跟妈妈,她什么都没了,庞穆乾多好,她怎么还敢跟他在一起呢。
庞穆乾把咖啡喝完,拉着凌月就往停车场走去。
“你干嘛,我等下还要回学校,你放手。”凌月用手扒拉着他的大爪,奈何男人使了劲儿。
庞穆乾什么话都没说,把她塞进车里,锁了车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凌月在车窗的倒影里看到了男人气得一直起伏的胸膛,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所有预演过的台词一句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一直回放很多俩人相处的画面,里面又夹杂了家里的各种破事儿,凌月无声地哭着到后来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庞穆乾眼眶湿润,看着她在哭,也不敢去抱她。
这一切对于庞穆乾来说是措手不及的,前几天俩人才聊得好好的,现在她突然就说要分手了,理由也十分的牵强。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凌月哭得都没眼泪了,抽噎着坐着不动,庞穆乾发动了车子把她送回学校。
“抱一个吧。”庞穆乾笑得牵强,对凌月说。
凌月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她想离开的时候,庞穆乾紧紧把人抱紧,俩人最后的拥抱持续了半小时,凌月下车之后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走去,边走边掉眼泪,路过的同学都看着她。
男人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眼泪“唰”地就滑落下来。
此后他将近一年的时候都守在凌月身边,也不说什么,凌月刚开始也会阻止他经常出现,后来慢慢地就随了他了,自己当作视而不见。
直到凌月正式实习,从学校搬出来住了,庞穆乾也隔三差五等在她家的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