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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扶桑 ...

  •   她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她喜欢的少年,面容模糊不清,但他那双温暖干燥的手却紧紧地扣着她,扣着那个黑发白裙清汤挂面的女孩。

      她记得那是她,又好像不是。

      然后她就醒了。

      在放着俗气情歌的KTV里睁开眼,她的手指抚上脸颊,竟是一手的湿濡。再去想那个梦,她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一夜的宿醉让她的头偏痛,勉强撑起身子,她揉了揉凌乱的一头闷青色发,目光落及沙发上横七竖八的少男少女,胃里一瞬间涌起恶心感。

      阮一铭提了包踩着高跟鞋歪歪扭扭往洗手间走,厕所镜子里照出来的脸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年轻漂亮的脸蛋因为她没日没夜的挥霍而显得极度疲惫,假睫毛垮下来黏着她的眼皮,眼影从眼角晕到眉角,唯独眼线还完好无损。有些厌恶地拽掉那两条假睫毛,她捧起水随意洗了洗脸就出了KTV打车。

      阮一铭靠着车垫,眼睫半垂,电量告急的手机却仍然锲而不舍的响着铃声,那上面小姑两个字却让她感到无端讽刺。

      出租车开到路口,她付完钱刚关上门就碰到了骑着单车出门的沈亦。

      正当最好年纪的少年,一头柔软服帖的黑发微微盖住他的眉眼,漆黑如墨的眼睛隔了一段路偏了视线,古井无波地看向她一眼,然后单脚支地停在了路边。

      阮一铭就对着他的目光,懒洋洋眯起眼,唇角牵出一抹极尽赤裸含着挑衅意味的笑,随即慢慢悠悠回了家,当着沈亦的面砰一声关上了门。

      他不会懂她在想什么,但她笃定他不会走。

      果不其然,等她换好被她改造过的校服化完妆再次走出家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等在路边的沈亦。

      不可否认,那是个让无数少女心动的少年,这之中,也曾包括阮一铭。

      试想,一个有着俊俏面容,有着足以碾压众人的优异成绩的优秀少年,怎么能不叫抱着少女幻想的女孩子们将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但高人一等的他同样有着高人一等的脾气,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特别关注。

      她举手投足间俱是风情,完全不像是个女高中生,抬腿跨上他的后座,她纤细的指尖拽拽他的校服衣角,眉眼如花,“沈亦同学,你已经迟到十五分钟左右了。”

      少女手压在后座椅上稳住自己的身形,声音都要被卷过的风吹成碎片,“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迟到了知道吗?”

      阮一铭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姿态,晃得车身一阵不稳,沈亦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回道,“别动。”

      沈亦在单车上安了计步器,他原本一边在心底默算着距离,一边控制自己的方向,却被身后的人笑得无心演算,好不容易快到学校,后座上的姑娘却撑着他的背从车上猛一下跳下去,书包上的挂饰丁零当啷一阵响,摆明了是要和他拉开距离。

      闷青色发的女孩把胸卡别在书包上,自个吊儿郎当地晃进校门口,正在记录的纪检部干事看到她却连拦下她都不敢。

      阮一铭到了教室不出意外被站在教室外罚站,她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平生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尖着嗓子跟人骂街,这一点从她指着阮一铭数落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其实她被罚站也是高一七班的常景了,要是哪天阮一铭不迟到,那才叫稀奇呢。

      但她能看见,同样迟到这些时间的沈亦,在她隔壁的隔壁班推门而入,并未多做停留就得到了进去的许可。

      这就是,优等生和劣等生最根本意义上的差距——老师对待的态度。

      早自习结束得很快,尤其是在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情况下,阮一铭自动忽视那眼底写满轻蔑和鄙夷的班主任,刚走进教室就被后排的少年大声嘲笑了。

      林子路指着她的脸觉得自己都能笑成弱智,“阮一铭你的假睫毛哈哈哈哈哈……!”

      “用手指着一个妙龄少女的脸你他妈是想死呢?”她在他后排坐下,没什么好气地推了一把他的头,直让少年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椅子。

      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被风吹乱的睫毛,阮一铭掏出手机回了几条微信就趴在桌上无所事事。

      “今天下午有班赛,你要不要来看?”林子路往后回转过头来,托着下巴瞧她。

      林子路的长相不用说,单看每天收到的情书和每个费尽心机和他结交的女孩也能猜得出来。

      阮一铭指尖敲敲桌面,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凑过来的两三个女孩子打断了思绪。

      “林子路,”披散在肩侧的黑色长发,有着清秀脸庞的少女微微垂着头,在周边男生或艳羡或嫉妒或兴奋的起哄里柔声细语道,“今天的比赛要加油……”,她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说,“你今天放学后有空吗?”

      这句话一出,班里还稍显微弱的起哄声猛然喧哗起来,一个个打量他们的目光就像是把他们直接当成了有暧昧关系般,更有甚者,大声喊起了“在一起在一起”。

      林子路面上含笑,依旧是靠着阮一铭的桌子侧过脸看他们,他的确是精致的少年,眉眼间都是柔软的温和,不同于沈亦,因而也更受女生欢迎。要比较的话,那就是,一个是高岭之花,另一个就是触手可及的阳光。

      周围的人起哄了一段时间,声音渐渐静默下去,一时间,空气竟是极致的安静。再怎么起哄,男主角只是带着笑一句话不说,谁也会觉得尴尬吧。

      林子路眯着眼看向那个女孩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是想约我嘛?”

      女孩子俏脸一红,被身边的朋友撞撞胳膊才回过神来,羞答答地点头,“是、是的……”

      “可以哦,”他歪歪脑袋露出一口白牙,眼睛里却淌出异常有深味的光,他答应之后,反而不再看她,转过头继续和阮一铭说话,“一铭,下午来看比赛,五班的。”

      林子路脸上依然无害的模样,但是阮一铭定定看他,半晌,牵起唇角笑,“好啊。”

      周围的人都是云里雾里,完全理解不了他们俩的意思,要来看比赛也是自己班的吧,说到五班又是什么意思?

      但这一点,在下午全都得到了解答。

      从来不参与任何活动的树德第一学神沈亦,顶着所有人惊异的眼神,在干净的白色T恤外套上了一件红色的7号球衣,然后面无表情地上了场。

      他的对面站着的,就是林子路。

      全场寂静,接着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尖叫声。

      那个从来对一切事情都淡然的少年只是站在那,也引得一圈少女无比沉迷,而这一点,恰恰是林子路无法做到的。

      但他依旧在笑,半点看不出羡慕嫉妒的模样,他只是偏过头看向站在他正右方的阮一铭,视线交错之间,就连沈亦也回了头,对上她的目光。

      这个世界这么大,又是这么小,阮一铭的眼睛里落满了光,她和沈亦在呐喊声中注视着彼此,然后缓缓扬起了笑容。

      她只是轻轻翕动着唇瓣,却让他觉得她的声音,似有雷霆万钧。

      没有人明白沈亦到底为什么会参加这种比赛,但她们只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她们心目中的男神,一直占据榜首的少年,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从今天开始,他将在她们心中成为无人能及的第一名,哪怕是,输得彻底。

      但沈亦知道,他不能输,也不会输。

      代表开始的哨子刚吹响,阮一铭便看到了匆匆赶来的李月。

      浅亚麻色的短梨花,那个女孩错愣地看着场内的沈亦,定住了十多秒,才侧过脸来,一眼对上了阮一铭含笑的眸子。

      升腾而起的嫉妒和愤怒,李月看着阮一铭,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篮球擦过球网的清脆,少年高高跃起的凌厉,球鞋与地面的摩擦,前额落下的汗水,一点一点组成令人无法想象的分数。

      15:31。

      李月有些痴了,她望着场上不带笑意只一人在对面五人中如入无人之境穿梭的人,只看着他动作潇洒自如地扣篮,然后轻巧落地。

      就连身为校篮球队队长的林子路都招架不住。

      比赛终了。

      沈亦从无数只少女想拽住他衣角的纤细手臂中绕开,甚至推开那些举着的水瓶,当着在场的人的面自顾自走到了阮一铭面前。

      她要和他拉开距离,那他就要所有人知道。

      他的眼睛有着明亮的光泽,却鲜有波动,此刻却含着常人不可见的柔和,低下头,沈亦直勾勾地对着她的脸,两人相距不过七八厘米,只听少年素来淡然的嗓音里似乎还带着上扬的炫耀,一字一句道,“我,赢,了。”

      话音落下,他直起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只稍稍气喘,然后离开了篮球场。

      阮一铭面色不改,周围的人都是震惊,估计是无法理解他们俩会扯上什么关系,她对着林子路眨眨眼,然后望着不远处的李月笑了。

      笑得很美,却带着对她永远也得不到的嘲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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