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
“早安！我最喜欢的早晨。”
黎明时分醒来，林曹然的短信在阳光刚刚来到窗前时落在手机里，她赤足拉开窗帘，静静立着，等待更多的阳光洒进屋子，照亮时光里所有的暗角。偶尔她也像他一样，喜欢静静感受一天之中所有的时光。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黄昏深了就爬上屋顶看行人。人们数不清屋顶上有多少轮皎洁的明月，也数不清墙壁之后那一千个灿烂的太阳。
“阳光很好。”她回他四个字，搁下手机，套上鞋，以全新的姿态开始一天的生活。
没有工作的星期天，郭枫喜欢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书，平息一下忙碌的生活。
她没有问他昨夜她和林曹然离开之后他和许愿的情况，也没有解释为什么送完林曹然之后迟迟未归。他不喜欢的话题她避而不谈，他不喜欢的人她也尽量不靠近。但许愿是不一样的，她希望她的阳光可以温暖他，所以她愿意帮助她靠近她。
整理好一切，给郭枫留下信息，带上门，独自出行。
“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奔跑，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林曹然的回复陪着她挤上喧闹的公交，辗转前行。
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是他和郭枫一直在替她负重前行。
温暖。却又沉重。
寝室里赵彦静静等待。她知道自己的决定不够明智，但长达整个大学时期的暗恋该有个了断。陈竞也许就要正式表白了，她的爱情，要么石沉大海，要么水落石出。
每个人都有一段路需要自己带着勇气走，若世界足够温暖，就能守到想要的阳光。
华灯初上，去往天桥，心怀月色与酒意。她不知道今夜会有怎样的意外，但结果总是要经历过时间的描绘才会最终确定下来。无论争吵或是哭泣，都将抵挡不住想要爱的决心。
有些幸福可以很简单。她希望赵彦是。
天桥上，挥手风来，她立在护栏里边，静静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不做任何行动。他要的解释和道歉她会慢慢给，但不是现在。今日风和月明，他的时间应该留给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守他三年，等风也等他。
电话断开，她靠在护栏上，缓缓转过身来。
有人沉默立着，不知从何时开始。转眼间从她身后变为身前，目光暖意不减。
“蔚郁。”她惊讶。
他暖暖一笑，刻意忽略她夹杂在风中的手机震动声，慢慢走近：“这里风景很好。”
她微微点头。
“手机还好用吗？”他感受着远方的风，漫不经心地问。
她明白他当初强行塞给她一部手机只是为了减轻心中对她的歉疚，只是每当她想起他的补偿手心里的手机都会隐隐发烫。
“嗯。”她轻声回答。
他望着江面，犹豫着，最后还是低声问：“后来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他问的后来是多久以前的后来，只好问：“什么？”
“后来项链的主人有没有问起？”他微微笑着。
她摇了摇头，不愿再提。
于是他就不再说话，陪着她在天桥沉默，且听风吟。
手机一遍一遍响起，又断开。不是赵彦。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手机没有再响，赵彦也没有任何消息。她想，没有消息也许就会有好消息。有希望，总是好的。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送你。”他指了指身后。
转过身。跑车停在对面护栏边上，与回去的方向相反。
心惊胆战的车速似乎即将再一次靠近她。
“不用了，我回学校。”她抬头看他，风过处，他的抵风外套显得格外暖和。
“刚好，学校很近，一分钟之内一定送你到达。”他的关注点似乎不在她说的重点上。
“谢谢你，我想散步回去。”她坚持拒绝。
他笑了笑，似乎黑夜都暖了：“走吧。”
她点头，想和他告别，却发现他已经默默走到她前面，回身朝她招手：“跟上来。”
仿佛又看见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又一次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很放松。不再带着戒备。
他慢下来等她：“这里的天什么时候凉得快？”
她疑惑抬头看他。
他解释：“我刚回国。”
她明白过来。他刚回国，一个人住。
“冬至日以后，日色变得很快。冬天冷，多备几件厚衣。入秋后保湿的东西要准备……”发现自己说得太多，她渐渐收了声，沉默不语。
他目光里添了暖意，关于她说的日色，他想起一首诗歌：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她不明白他突然转移的注意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他微笑解释：“木心的《从前慢》，回国后读的其中一首现代诗。”
她点头：“林老师也很喜欢现代诗。”
他愣了愣，突如其来的沉默。
她话少，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只剩一路风声和沉默。
带着他折过几个弯，灯下亮起，又缓缓走进黑夜里。
“我对这里不太熟悉……”他缓缓开口。
她静静等他说完。
“如果有问题，可不可以找你帮忙？”他问得认真，似乎正面临解决不了的麻烦。
“嗯。”她答应着。
其实早该还他些什么。他对她愧疚，是因为他认为他弄丢她的项链把她拽下天桥。可她心里清楚那条项链超负荷的重量，何况他生病是因她而起。
“郭璇。”他突然一本正经喊她。
她认真看着他，等他说话。
“郭璇。”他再一次喊她，目光里都是严肃。
“嗯。”她只好应了声。
他却笑起来，好像遇见什么开心得不得了的事情：“怎么喊你名字你都没反应？”
已经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等他说话，这样也算没有反应吗。
他依旧暖暖地笑着：“学校太大，我好像不记得怎么出去了。”
灯光刚好打在他身前，她沉默看他，他在她的注视下灿若暖阳地笑着。
弯弯折折的路在往返之间显得尤其悠长，夜色逐渐加深，路灯关掉几盏，剩下微微发亮的两行灯相互补充。
他安静走在她身旁，一路无话。
折过弯，他停下脚步，微笑：“剩下的路我记得了。”
她停下脚步，准备挥手告别。
他又暖暖笑起来：“我送你进去。”
……
一度沉默。有些想笑。
他又一次走在她前面，头也不回的喊她：“跟上来。”
她无奈，不能阻止，只能静静跟着他往前走。
路子漫长，折返几回，仿佛整个黑夜的时间就留在了长街的安静里。
“我看着你进去。”他微微敛起笑，认真看她。
她点头，踩着夜色从他面前离开。
记不得多少次被人目送了，她习惯不去回头，因为每一次回头的瞬间所有感情都会涌在胸口，化不开，除了泪水。而时光正好，她不适合多愁善感。
凌晨时分，赵彦钻进她被子里，低声温柔的分享和陈竞经历的一切。
那时他一直沉默着走在前面打电话，她亦步亦趋。路灯下他踩着她的影子突然回过头来。
眼泪突然就掉下来。她看着他，只是掉泪，没有说话。
他瞬间就愣住了。束手无策。
三年里堆积的委屈崩堤，在他面前。
他叹着气，埋头妥协。
她擦去眼泪，拉着他往电影院里走。一直到电影散场他都没敢再给郭璇打电话。只是从头到尾沉默。只是不断不断叹气。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没有喜欢上我，我们再和平分开。”她只能用眼泪说话。
他完全开不了口。
“我当你默认了。”她不安看他，怕他拒绝，率先挥手：“晚安噢，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见。”
“如果你还和从前一样难过……”他欲言又止。
她摇头：“不管我从前怎么难过，只要最后你爱我。”
只要最后你爱我。
小雨过后，天气微凉。傍晚时刻许愿来访，郭枫不在。
窗外雨后街景陷在黄昏暮色中，微有凉意。是她喜欢的时刻。
许愿从窗前回来，笑问她：“你哥不在，我可不可以偷偷看一眼他的卧室？”
这小心思……她有些想笑。沉默摇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许愿撒娇着，笑容满面迅速从她身边过去。
其实看看也无妨。天下卧室大同小异。许愿想找的，大概只是郭枫的感觉。
窗外街灯亮起，茶渐凉。许愿从郭枫卧室里出来，满眼幸福的笑看她：“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转眼看窗外。夜色渐浓，没有雨。
许愿笑着：“天气凉丝丝的，穿上一件薄薄的外套就好像拥有全世界的暖。我喜欢这样的天气。”
她默认，带上外套，随她出门。
胡同口，小巷子，松香粗茶。
宁静。安心。
她不知道许愿只是随意走走，还是有意带她过来。只是她一反常态一路无话，似是有心事。如若她想说，她就静静地听。如若她不想说，她就陪着她走，直到她累了。
“郭璇。”许愿终于缓缓开口。
她安静看她。
“你不好奇我和你哥的事吗？”许愿微微笑着问她。夜色稍有凉意。
她沉默着，点头。她不好奇她和郭枫发生了什么，她只在乎郭枫关心的是什么。
走得累了，许愿拉着她坐在路边街灯下，缓缓开口：
“第一次遇见你哥时，我就知道有你的存在。那是在地铁上，有个变态用手机偷拍我裙底，我发现后扯着他让他删掉，可是对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整节车厢满满的人全都假装忙碌视而不见。只有你哥站出来帮我。后来从警察局录笔记出来，我问他为什么帮我。他说，倘若他妹妹不幸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希望有人可以站出来帮她。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被他全心全意地保护着。”
微暗的街灯悄悄结了霜，许愿的感叹呵走身边的凉意。感动与温暖在胸口驻扎。
郭枫给的温暖，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倘若他不够温暖，她又怎么能融化这个世界的冷漠。
“再后来，我返回警察局，找到了你哥的地址、联系方式以及工作单位。再后来的后来，我就在你面前了。”许愿暖心一笑，自顾自地抬头望天。
其实天上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出现，你哥会不会就不会喜欢上别人。就算是喜欢，会不会就没有那么深刻。”许愿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落泪了，可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没有可以掉眼泪的理由。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倾听。而郭璇是那个最适合的倾听者。
“你一定看出来了，郭枫他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和我完全不一样，温柔大方，智慧有礼。他喜欢的人，就要移居国外了。他喜欢的人，就要结婚了。”
他喜欢的人，就要结婚了。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很难过，难过他的难过，难过她从来不懂他因何难过。她从来都不懂他。
“有时候我会庆幸，庆幸他喜欢的人就要结婚了自己还有机会。有时候又会难过，难过他的难过。我想，大概每个菇凉的生命里，都有一段爱情，里面没有男主角…… ”许愿的声音渐渐低沉，融在薄凉的天气里。
她陷入深深的沉默里爬不出来。如同过去很多个时刻，祈祷时光快些过去，不要让他一直留在难过的深渊。
“我今天偷偷去他公司找他……看见他一个人盯着某个地方走神，十分钟都没动一下。我好奇，就一直一直坐在他身后看着他看的方向。直到他喜欢的人从那儿出现，再消失。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你，他可能会跟着她移居国外。”
……
深夜醒来，凉意落在被子余温上，抬头望去，远处微微发亮的街灯。窗外小雨忽略着她，悄无声息。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可能会跟着她移居国外。
……
掌心落在冰凉里，静静注视时光的黑夜，不言不语等待东窗天亮。
时间总会被留下，总会有一天，她可以守他护他温暖他，余生平安喜乐无烦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