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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二) ...

  •   又过了小半个月,右肩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再也使不了刀剑了,功夫废了也好,敛去锋芒,就没那么多的麻烦。这个伤治的也是隐秘,连日日在侧的云木也叫她给瞒住,晋然更是不得而知了。
      提起晋然,菱歌想到自与晋然在后花园一见之后,又有十多天没再碰面。不见也好,省的见面之后闹得更加不悦。她们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应该这样。
      这日菱歌起了个大早,窗外艳阳正好,看着梢头的梨花已经落尽,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寥落感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她暗自笑道。
      今日屋外的湛蓝色的天空,没了以往的氤氲,很适合外出散心。
      云木一早前来禀报,说:“萧乾公子前来拜会,希望小姐与之一聚。”
      菱歌想,既是表兄来了理因一聚。更何况,她已经许久未和端木家有任何联系了。
      约在别院溪水池旁,菱歌是巳时去的,算着时辰,她去的还算早,想不到萧乾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萧大哥。”菱歌叫了一声。
      萧乾转身,见菱歌来了,招呼问好:“菱歌来了。”
      “萧大哥来这找我,是有什么事?”
      “自你与晋然兄大婚后,还未曾来见过你。”他迟疑了一下,“……你过得还好吗?”
      菱歌定了定神,笑的有些勉强:“萧大哥为何这样问?”
      犹豫了一下。
      “……还是她叫你来探望我过得好不好,称不称心,如不如意?”
      菱歌神色愠怒,语速变得急促。
      她在萧乾的意识里,菱歌在萧府认识的除他之外,也就只有端木靖雪了。
      “……靖雪吗……不,你误会她了。”萧乾解释道,“她压根不知道我今日会来见你。”
      转念一想。
      “你很恨她?”萧乾在试探。
      “……”
      她没立即接话,沉思许久,才开口道:“恨,我又如何能不恨。”
      “一个从小就是高贵的世家小姐,另一个只是乡野农舍的粗鄙丫头。她从小就可以无忧无虑地任性妄为,喜欢的便夺取,不要了就扔掉。在外人眼中她一直是端庄淑慎的端木家小姐……而且是唯一的小姐。爹爹宠着她,娘亲到死也忘不了她,然而我截然相反。”
      “……或许我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一个是凤凰,一个是野雀。估计她也很鄙视我与她的关系吧!”
      萧乾显得有些吃惊,也对,菱歌这番话还是头次对外人说。
      “想不到,你与靖雪竟生了如此大的嫌隙。以前,你为何从未提起?”
      她不屑,她从来就不屑与任何人争,更何况,她从来不在乎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只是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甘罢了。
      “她不是同样未曾提起吗?”
      “……你与她,本不应该这样。”
      事实如此,又能奈何。
      她不想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继而反问,“萧大哥前来找我可还有什么事?”
      萧乾这才想到来的正事。
      “是关于晋然兄的。”
      菱歌一怔,冷漠道:“你应当亲自对他说。”
      萧乾没理她,自个说道:“自上次玲珑色子案你被俘后,君上对晋然就心存芥蒂,这几日要事都偏向于丘安公子与代鸢那边。你可别忘了,当今君上无子,晋然虽是唯一内侄,但君上的侄儿可不止他这一个。”
      听到代鸢二字,右肩上愈合的伤口莫名隐痛,冰冷的刀子刺穿血肉的声音还清晰在耳。不想被看出破绽,她随即扯了个理由:“那又如何?君上的想法又岂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明面上你是他亲自挑选赐婚的侄媳,他对你,还是会有所宽容的。”萧乾说。
      “用不着这么讽刺,我还不至于这么卑微。”她不需要永远地活在靖雪的身份下。
      萧乾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说了句抱歉。菱歌没搭理,反而问道:“你们的目的呢只是境君之位?”
      “当然不止。”萧乾眼底浮现一丝微光。
      菱歌讥讽道:“那你们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点。”
      他自嘲了一声,“还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
      最后,萧乾离去时只说了一段:“帮也好,不帮也罢我不会强求,晋然更不会。我只望你不要再为他增添祸事,为他惹来麻烦。毕竟那是他一生的夙愿。”
      菱歌轻缓地舒了口气。世上太多的夙愿,她成全了他,那谁又能成全她呢?
      夜里菱歌又恍惚地做了个梦,梦里好像回到了他们的初相遇,那时她在碧海湖畔还给他留下了两排浅红的牙印,俊俏少年眉头微皱。并未停留多久,画面转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暗黑夜色中一潦倒人影,伏在地面,暗沉的眼神是菱歌从未见过的,他仿佛如被抽去灵魂一般没了往日的神色,很是消沉。她想叫他,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心底着急,想要触碰,却越离越远。菱歌这才感受到了真正的伤心与落寞,她不想,也不要。
      梦里惊醒,菱歌拂去额头上的汗珠。不管怎样萧乾说的还是有些道理。
      她的确该做些谋划。
      次日午间,府里的管家通知各房收拾行囊,准备明日赶回燕城。
      云木的东西整理的很快,没多久就理好了。还轻松在一旁碎碎念:“春行这三个月来小姐也算没少受罪,等回了燕城之后,我定要叫厨子做多点好吃的,帮小姐补一补……”
      “云木。”菱歌从里间出来唤道。
      “怎么了,小姐。”
      “不必收拾了,把东西都放回原处吧!”
      音色很淡然,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为什么呀……小姐……”
      菱歌穿过层层走廊,道路上的丫鬟仆人大都在忙碌。男佣在扫天井,女仆在擦房柱,明日就要离开,自然得先整理干净。今早刮了大风,满地是掉落的花穗,竹扫帚在石板上发出刷刷响声,一下,一下,整整齐齐。一路上虽然乱,好在井然有序。见着她的人,皆俯首拜见,唤了声端木夫人好。
      来到晋然的书房,见没人,在桌面上随手翻动几下,便往外走,转身就见着容旭朝书房走来。菱歌向来知道,容旭是晋然的心腹,他们俩大多时候是形影不离的。
      她拦住容旭,显得有一丝慌张,小心翼翼地问:“晋然呢?”
      容旭回禀:“公子今日刚被境君给叫到别宫去了,估计晚饭过后才会回来。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菱歌略微松了一口气:“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忽然想找他聊聊家常,既然不在,那等他回来我再来寻他吧!”
      离开书房,往回廊里走时,见着一个梅色人影被几个小丫鬟簇拥着婀娜行来,菱歌本想绕路,却被人影一把拦住了去路。
      “姐姐独自一人是要去哪呀?”林念儿走上前来漫不经心地服了一礼。笑道:“可否跟妹妹说说。”
      “我今日不想与你多费唇舌,你还是让开的好。”菱歌有些不耐烦,她的确今日有更重要的事。
      “姐姐今日不想理我,可我却有很多话想要对姐姐说。”林念儿不屈不饶,进一步纠缠着菱歌,“当年姐姐替嫁之事,可瞒不住多少人了吧?”
      菱歌一惊,定定地审视着林念儿,斥道:“你胡说些说什么?”
      “你们先下去吧!”林念儿遣散身后随行的丫鬟,待到只剩下她和菱歌两人时才开口。
      “姐姐可骗的我好苦,亏我还一直把姐姐当做正室夫人来看待,觉得姐姐当年在大婚之日让出正夫人位大义。现在看来不过是你心虚罢了,因为你压根就不是当年婚书上的端木小姐。你原是一只冒牌的假凤凰,又何苦在我面前摆出这么大的架子。若不是那日三郎的无心之言,我也断断不会相信姐姐竟会有如此大的胆子,犯下如此欺君之罪。”
      “姐姐究竟是何身份呢?”林念儿颇有玩味地问道。
      “孤女、细作、还是刺客?”林念儿暗自揣测,神色里透露着些许得意。
      “呵!呵呵呵!”菱歌笑道,“不知妹妹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闹了这么出大笑话。当日不过是三郎的一句怒言,竟让妹妹添了不少误会。妹妹以后还是得多长点心。”
      绕过林念儿,菱歌便要离开。
      “被赐婚的明明就是现在住在萧府的端木靖雪,你敢说我说的不对。”林念儿厉声质问。
      菱歌停住脚步,“你说得对,但是你也要能拿出证据来才行。你得要拿得出证明我不是端木家小姐的证据才会有人信。”
      又带有警告性意味地补充道:“还有,欺君之罪关乎着的可不是我一人的荣辱,该不该出去胡乱言语,林夫人还是想清楚些吧!”
      菱歌懒得再理她,径直朝前走去。
      她想,其实不管今后林念儿乱不乱说,都没关系了,今日一切都该结束了。这些年的恩怨,也该画上个圆满了。
      晚间,刚过了掌灯的时辰,管家就来传了话,说是公子要端木夫人去书房一趟。
      云木问了句什么事。
      管家的脸色不太好,好在平时对菱歌还算照顾,又知晓菱歌的脾气,就回了句,“夫人万事担待些,千万别冲撞了公子。”
      菱歌说:“我且随你先去,云木你就别跟着了。”
      晋然回府后便一直在书房观阅古来杂传。方才入门前容旭对他说,菱歌来找过他。他眸光微闪,唇角不知怎的浮现出了些微笑意,心中的烦躁也去了不少,兴致顿时提升了许多。
      又辗转到桌案前,这几日宫中和丘安那边的暗线传回了最新消息。晋然随手翻了翻摆在桌面上的一沓信件。忽地,指尖触碰冰凉。
      他瞬间明晰了几分。收回手指,双拳紧握,额上青筋跳动。脑海中如大彻大悟般自嘲。
      原是这样,原是这样……
      “公子,端木夫人来了。”容旭来报。
      晋然抬首,合上手中书卷,目光中暗波兴沉。菱歌缓缓走了进来,她今晚没梳妆,衣着很是普通寻常。就像他们初见时一个模样。
      “听容旭说,你今日午间来过。”晋然显得很平淡,“你来,是有何事?”
      菱歌自是清楚不是简单的询问,可他既是如此云淡风轻,她又何苦挑破呢?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回答,“不过是闲来无事,四处走走。”
      他忽然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行囊可收拾好了?明日就要回燕城了,东西可得带齐全了。”他看似若无其事地提醒,“特别是一下零星的小玩意。”
      “嗯。会注意的。”菱歌颔首。
      “对了,还有一事。念儿总跟我说起她喜爱北黎的凉木花雕。我记得你那是有一块的。你的凉木花雕是带到了寻城?”晋然说的缓慢细味。
      那凉木花雕是婚前晋然亲手雕给菱歌的生辰礼物。如今提议转赠他人,菱歌自是怒火中烧。
      “这是自然,不过这凉木花雕也有段时间没瞧见了,不知扔哪去了。唉!这东西也不见得有多么珍贵,念儿怎就喜欢这玩意。都怪我没在意,觉得不打紧或许不小心被哪个糊涂下人给顺走了也没察觉。”
      “顺走了,哪个仆人不长眼睛,主子的东西也敢乱拿。”晋然说,“可这件玩意是在侍中府才寻到的,这未免有些奇怪。阿菱,你认为呢?”
      “怕是府中出了细作。”菱歌答。
      “东西是你的,就说说你想怎么处理吧!”晋然说。
      “若真是细作,那便不能再留。若不是,那也应当逐出府门,严令不准再返回燕城一步。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
      “你真是这么想的?”晋然的眼神乍现一丝期盼,仿佛在最后一次求证。
      菱歌点头默认。晋然黑眸中的怒意戛然而生。
      正是春末,东风的尾梢吹着屋外的灯笼吱呀作响,屋内一片沉寂。良久,他从口中挤出一句:“好,我成全你。”
      晋然不再管菱歌,径直走出门去,怒喝了声:“容旭,吩咐下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菱歌,视线冷冷地拂过她瘦弱的身躯:“明日回程,不必准备端木夫人的马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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