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高冷国师&落魄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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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转瞬即逝，楚轲看得出，国师是在尽心教导自己，衣食住行上也没有半点克扣。但越是平静的生活越是让人觉得不安，仿佛行走在悬崖边，只要松懈了，暗处就会有人将他推入地狱。
是以，楚轲不敢懈怠，一边学习国师教授的知识，一边装着愚钝。不过让楚轲犹疑的是，自己懂装不懂的地方国师从不费口舌说第二遍，自己真不懂的地方还没说出来，他就会耐心再解释一遍。仿佛轻轻松松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这份眼力和洞察后的不动声色实在可怕。
最让楚轲在意的还是皇上对国师的态度。自两个月前皇上和国师密谈后，皇上便常常摆驾朗坤阁。两人或探讨政事，或闲来小叙，气氛很是融洽。明明前世世人皆知皇上国师关系一般，皇上心心念念着找机会封了阁楼。这一世却近乎天天来一趟。有时候一下朝就来，屁股后面一堆御膳房端菜的奴才。
过往吃饭只要四菜一汤，每道菜分量不多，正好够国师和楚轲吃完。皇上来了规格自然得翻几倍，若不是国师嘱咐从简，估计端菜的能从御膳房排到朗坤阁。
考虑到新皇在场，云卿也曾有意让楚轲展现下才华，然而楚轲只给了个平庸的答案，云卿明白了楚轲藏拙的意思，再没问过他问题。等新皇走后，云卿把楚轲唤到身边试探道：“你觉得圣上如何？”
楚轲闻言一惊，下意识扫了眼周围，神情警惕。
反观云卿表情平静，仿佛自己问的不是个能随时让人掉脑袋的问题。
楚轲迟疑了会儿，压低声音道：“圣上英明神武，仁厚礼贤，勤政贤明，实乃千古明君。”说出这千篇一律的赞话时，他语气十足真诚，眼睛里是满满的孺慕之情。
云卿探究的视线上下扫视，实在看不出破绽。皇上的无视导致了楚轲几年艰难的冷宫生活，楚轲却似全不记恨。要么楚轲上辈子是认识了许氏后因为爱情才想夺位，要么是楚轲此时是在伪装。
其实楚轲恨啊！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因为极力忍耐轻微抽搐着，脸上的笑落在自个心里是难抑的苦涩和嫉恨，但他不能露出一点破绽，眼前的男人太敏锐了。
两人相望无言，直到云卿开口：“想出去走走吗？”
楚轲惊喜道：“想！”
云卿道：“五日后全国斋沐，谢天赐雨。我得去无量寺，你与我一起去吧！”
楚轲脸上还洋溢着惊喜，心却瞬间凉了，他刚盘算着出了楼阁，找个机会到贵妃宫殿去，没想到是出宫，一盘打算全空。
不管楚轲怎么失望，五天后，他还是跟着云卿乘上了去宫外的马车。云卿考虑到楚轲身子骨弱，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还好天气转凉，不然非得捂出一身汗。
楚轲危襟正坐，想着是不是该扮演下第一次出宫时孩子应该露出的好奇喜悦，但马车颠着，隔着厚厚的毯子晃晃悠悠。楚轲身体还是个孩子，不知不觉被晃出了睡意，眼睛睁了闭了，便睡过去了。
悠悠转醒时马车已经停了。楚轲睁眼时候有些迷茫，直到对视上云卿低垂的视线。
“醒了？”伴随着男人清越的声音，楚轲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的手，随即感觉到自己头上的额发被抚了抚。温凉的触感让楚轲瞳孔收缩，心跳漏了半拍，忙起身道：“子清失礼了。”
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枕在男人的大腿上，一时心里涌上的不是厌恶，反倒是些道不明的情绪。
云卿理了理衣摆道：“无碍。见你靠着车壁睡得难受，便将你扶倒了。”
在楚轲松了口气后，云卿接着悠悠道：“谁知你却睡着睡着挪到我腿上。”
说完，云卿看着楚轲脸上出现的窘意，看似好心地来了句：“睡得可好？”
楚轲：“……好。”
“那就好。已经到酒楼了，下去吃饭吧。”从皇宫到无量寺需要大半天时间，如今才行了一半，吃完午饭还得继续赶路。楚轲睡得香，云卿没舍得叫醒，路上的行人都能看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酒楼边半个多时辰却没动静。
楚轲道了声好，利落地下了马车，迟迟不见云卿下来，便又拉开帘子探进去看，里头云卿正面无表情地揉着腿。
楚轲心下懊恼，想着先进酒楼吃饭，手脚却不受控制地翻身进了马车。更可恨的是，手不听使唤，已经放在男人腿上揉压起来。
云卿看着小孩乌黑的发顶和白色绸缎间瘦小的手颇为意动，过了会儿感觉腿渐渐恢复知觉了便道：“好了。”
楚轲立马收回手，转身下了马车。云卿下马车时已经戴上了帷帽，看到等在一旁的楚轲，顺势牵起他的手走进酒楼。
酒楼里，几个侍卫已经守在了包厢外，冷酷的眼神扫向大厅，隔断了不少探究的视线。看到两人走来，侍卫恭敬地为他们打开门。里面的餐桌上摆放着已经准备好的菜肴和热茶。
菜的味道不差，但楚轲食不下咽，他回想他方才行为，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难道因为受了云卿教诲，便尊起了师不成？真是可笑。
用完膳，两人上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接着赶路。傍晚时分将将赶到万寿山。
“今晚歇在山脚，明日清晨登山。”云卿对楚轲说道。
已近黄昏，通往山上的道路上一眼看不到人影。无论是远道而来的香客还是住在山脚的百姓们都有默契地不去打扰随着山林一起沉寂的无量寺。
山脚下旅馆很多，住的大多是各地慕名而来的香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带了帷帽的云卿和楚轲倒也不那么显眼了。
第二日，晨光熹微，云卿就唤醒楚轲。二人站在山脚处往上眺望，已能看到云雾缭绕的半山腰间有庙宇耸立，绿树环绕，围墙阻隔，鸟鸣声中可闻天籁梵音。
云卿让侍卫在山脚等候，带着楚轲爬上山路。山路崎岖，是寺庙信徒们自发用青砖石铺成，由于访客太多，地面早被踏得光滑平整。
由于时候早，二人登到寺庙处时，还没什么香客。门口一沙弥正在扫地，看到他们来访似早有预料，放下扫把，行礼道：“云施主，小施主，方丈在后院。”
云卿道：“谢小师傅。”遂带着楚轲跟着小沙弥步进寺庙。
寺庙堂庭里立有青铜鼎与莲花柱，鼎前有穿着短打衫练拳的武僧，鼎后有身着纳衣诵经打坐的文僧。看到步入堂庭的云卿，这些僧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活，向他二人合什行礼，动作间颇为尊敬。
楚轲看到云卿向僧人们回了拱手礼，便有样学样，心下却诧异于一个道士能在佛门受到这么高的礼遇。
跟着小沙弥走了许久，方到后院。与宽敞唐亮的前院不同，进了后院的月亮门便是曲径通幽，苍松翠柏上缀满露珠，汪汪闪光，薄雾笼罩岩壑上翠色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松香。
万籁俱寂，只能听到悠悠钟声在丛林里回荡。三人走到深处，里面隐藏着一座禅房。禅房前长着棵老树，树下有一道青色身影。直至走近，楚轲才看清是一四十多岁的僧人，面容平和，坐在蒲团上闭目念经，手里慢慢转着一串佛珠。
“方丈，云施主到了。”小沙弥道。
被唤做方丈的僧人睁眼，看向云卿，而后转向楚轲。端详片刻，他道：“早知你携客来访，我便换上袈裟了。”他说话时语气轻松，神情自若，仿佛是在面对平辈相交的好友。
云卿意味深长道：“现在换还太早。”
方丈理了理衣衫，摆正脸色道：“那你带他来所为何事？”
云卿：“求卦。”
方丈挑眉：“若论占星四柱，六爻三式，我可比不得你这云门出生的方士。”
云卿无奈道：“我命数牵涉其中，算不了。”
方丈凝神看去，果然见他原本清朗明澈的眉宇间纠缠上了几分黯淡的尘俗气息。道心入世，一沾因果便如明珠蒙尘，想不到就连云卿也会犯下这等错误。
不过，入世历练，一时走岔也不见得是坏事。方丈看向乖巧坐在云卿身边的楚轲，道：“眉目挺立，双眼炯亮，印堂广阔，有金光罩顶，是至尊相。”
无渡不加掩饰的话一出口便震到了楚轲，一旁的云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道：“这是他生辰八字。”
他从袖中掏出折好的宣纸，双手递上。楚轲眼尖，看着方丈摊开后的纸上，赫然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为防止小人作祟，皇室的生辰八字向来是秘密。看到国师轻易递出自己的八字，楚轲眼里闪过一丝冷色，他还没来得及宣之于口，便见看到纸上内容的方丈突然沉下了脸，隐忍不发的情绪竟还胜于他。
薄薄的纸被攥得撕拉响，“你可是……”方丈看着云卿脸上的平静，喉间再说不出话，眼里闪过不敢置信，痛惜，而后皆化为难以言说的怜悯。
“师兄。”云卿唤道，语气流露出不明的祈求与追忆。
方丈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越发无奈，他将宣纸叠好还给云卿道：“你该相信自己的能力，既然已经做了，还担什么心。”
云卿俯首拜谢：“今日之事，还请保密。”
方丈受了大礼，冷冷看了眼还处于茫然的楚轲，脸上作不耐烦状，挥了挥袖子驱赶道：“知道了。”
看到二人离开，无渡才渐渐按捺不住地露出悲色。佛爱众生，说众生平等，但无渡到底只是凡人。逆天改命，谈何容易，何况改的是天下大势，是至尊命格，云卿付出的代价定然惨烈。而那人眼中寒光指向的却是为他改命的云卿。让不能说透的无渡如何不痛心，如何不惋惜。
他先前话并未说全，那孩童相貌尊贵，却薄唇瘦耳，痣生天庭，可见薄情多疑，情感坎坷。他日后不感恩云卿也就罢了，若实施报复，云卿该如何应对？
“真是孽缘。”想到此处，无渡叹了口气，他转动佛珠，神情逐渐平静，变回了楚轲最初看到他时的状况，仿佛死井中波澜不惊的幽潭，融入周遭一片寂静中。
走出后院，楚轲拉着云卿衣袖问道：“大师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他被无渡口中的至尊命给震到，但听到后面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心生疑窦，倒是把喜悦冲散不少。
云卿没回楚轲的问题，而是就着被拉的衣袖伸手抚了抚楚轲的小脑袋，一脸高深莫测：“今日的事莫要深究，也莫与他人说，以后你便明白了。”
楚轲点头：“子清明白。”虽然国师说莫深究，楚轲心里却像被猫爪子挠了几下，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来抚平内心不知名的骚动。他有预感，他前世的凄惨收场到这世的至尊命格皆与国师有关。
走出后院，只见刚刚离开的小沙弥正候在门口，见云卿拉着楚轲要走，有些意外道：“云施主这便走了吗？”
“还要叨扰贵寺两日。”云卿道。
小沙弥一听立马笑道：“好说，这便安排。”
楚轲看着小沙弥的背影，疑道：“国师似与无渡大师私交颇深。”
“上任主持，无渡大师的师父，慧阳大师曾游历经过云门。我幼时受他点化，虽不记名，但结了缘，与无渡也算半个同门便时常来无量寺看望惠阳大师，听教传教。”
佛教道教两门分化百年之久，没想到竟出了个天赋异凛的云卿，不仅佛道双修，还以一己之力促进了两教文化的交流与融合。难怪在无量寺深受尊敬。
云卿楚轲被带去寺庙左侧一个客院里。客院清净，只有他们一房有人。云卿从行李里挑出本书，是楚轲正学到的《大学》。
楚轲：“……”
云卿：“学习不可荒废一日，你本就落后他人，更要加倍努力。”
云卿翻开书，看到了书上段落旁楚轲写下的注解和疑问，不禁满意点头，他将楚轲换到院子里的石桌前，示意他坐在身边的石凳上，便讲起了课。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他的声音若奏琴箏而和笙竽，清耳悅心，闻者为娱。当他指尖划过书页，淡色唇齿间轻声念出文字的时候，神情专注而柔和，清冷的声音也温润起来。
楚轲渐渐听入了迷，视线不知何时从书上落到了云卿侧脸上。
白衣青年轮廓雅致，秀气的秋波眉下是一双尾端上挑的凤眼，凤眼浅淡通透，如一汪盈盈秋潭，闪着智慧与透澈的微光。如墨青丝衬着清隽白皙的脸庞，宛若美玉天成，束之黑绸。
说不上多么俊美，却丰姿奇秀，神韵超然。楚轲脑中不禁闪过一段话：“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可听明白了？”云卿看楚轲神情突然就开始恍惚起来，仿佛神游天外，便停下问道。
楚轲被惊了一跳，回神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看呆就罢了，偏偏是看国师看呆的，一时间心情真是难以言说的崩溃，他避开云卿的注视讷讷道：“听明白了。”
云卿挑眉，悠悠道：“是吗？那你复述一遍我方才说的话。”
楚轲顿时呆住，嘴唇动了动，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云卿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教育道：“说了多少遍，学习时候要专心，你若总这样神游，何时能赶上进度？方才还想夸你知道课后温习了。”
楚轲羞愧道：“子清知错了。”除去刚刚看男人看呆那会儿，他其实一直都在认真学，此时面对云卿不符实的批评竟是诡异地生出点儿委屈心理。
云卿犹自不知，教育完后，看到楚轲垂头一副可怜巴巴，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这模样实在少见，云卿猝不及防被萌了一脸，深吸口气，弯腰一下把楚轲抱了起来。
楚轲脑子里正混乱着，身体突然腾空间不禁惊呼，而后落入一个怀抱。
“咚，咚，咚。”急促有力，如鼓擂的心跳声不知是从谁的胸膛里传出。
怀抱很紧，也很温暖，仿佛念想了很久后得偿所愿，带着满足的释然和越发炽热的感情。楚轲茫然抬头，视线里一半是白皙的脖颈，一半是如墨的青丝，鼻翼间飘着淡淡冷香。
这丝冷香似雪中幽梅，似华秋落花，陌生而熟悉。楚轲突然就回想起了前世。两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在幽暗湿冷的地牢里，白皙的手指穿过牢柱空隙递过来一个锦囊。锦囊透着冷香，丝丝缕缕渗入心脾。他冷笑着接过，还是把锦囊留在地牢，死在了流放途中。
那个锦囊里装着什么？以前从未想过这件事的楚轲此时却是发了疯地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高冷国师&落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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