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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天之问!荣宁二府门前的狮子究竟还有几只是干净的?(二) ...

  •   帘拢响了一下,丫鬟捧着花瓶走了进来。花瓶自然是旧花瓶,但毕竟是国公府的日常器物,也是官窑采买,倒不算粗疏;丫鬟倒是新面孔,她来的那一日老太君才赏下来的,借给她贴身服侍——原本伺候这身体主子的几个大小丫鬟早已不知踪迹,为了“堂兄”醉酒逼-奸一事,说是都已灌了哑药、一车拉出去卖了……这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封得住丫头的嘴,封不住主子的嘴。这件丑闻大约早已传遍了国公府上上下下,没准连隔壁宁国府都暗中讽笑过几回了呢。

      不知是花瓶略有些重,还是丫鬟的手略有些重,瓶子铛地一响顿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长枝上的梅花几乎戳中了应甄的鼻子。

      前皇太女懒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一把头发生得极好,黑鸦鸦地挽成了髻,插着根镶猫眼的镀金梅花耳挖簪,耳朵上是银丁香、手腕上是鎏金镯子,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小袄,青缎背心,下面是件白绫细折裙子,打扮得不算出挑,却极为精心,脸蛋也算看得过去,只是五官稍显刻薄。

      这丫头名叫珊瑚,原是贾老太君身边的二等丫鬟,和几个三等被指来伺候起居。老太君身边正要放几个一等出去嫁人,二等们争得激烈,忽而把她指了过来,虽仍挂上了一等的名号,前途却是大大不同了……从国公府老太君身边未来的贴心人成了国公府尴尬人身边的大丫鬟,珊瑚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自然揭不过心里怨愤,把事情都记在了应甄头上。

      纤细的手指在花瓶上轻轻一推,应甄漫然道:“孤……我不要这个,换水仙来,要配玻璃花樽。”

      因为自缢时伤了喉咙,她声音里带着嘶哑晦涩,还要将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明明已经饮剑自尽,却在另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朝代的女子的躯壳中醒来,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接受了对方的全部记忆,倒也不让人觉得难以适应,只是她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庄生梦蝶?蝶梦庄周一般的狐疑和困惑,多了几分游戏心态,却没有认真考虑过什么将来。

      所以明知道珊瑚是个家生子、一大家子亲戚虽然单提起来不起眼,在贾府之中却算得上盘根错节,这几天里她也乐得逗得她气急败坏、越来越没了初时自恃的傲慢。

      珊瑚果然冷哼了一声,只是初来乍到,倒也不敢跟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甩脸子,只是抬着眼睛,不冷不热地道:“水仙花儿还好说,姑娘若是想看,如今又是病着,老太太吩咐下来,我们做奴才的就是挣了命也要给姑娘折来,可这琉璃花樽,如今只听说宝玉那里有一个,难道姑娘还想去和宝二爷争物?”

      “说得好,多说几句。”应甄捏着茶杯,润了润喉,“正觉得屋里太静呢。”

      这是把她当黄鹂鸟儿呢!?珊瑚不禁怒上心头,啐了一口:“姑娘真是越发没个章法了!再怎么着,我也是老太太赐下来的,没得被姑娘这样轻贱!”

      “我可轻贱你什么了?”应甄慢悠悠地道,“是了,我本想拿那件珊瑚摆件去换玻璃花樽,却没想到珊瑚落在我这屋里,早已蒙尘,玻璃的前程却是大不同了,恐怕人家要嫌珊瑚轻贱,真不肯换呢!”

      玻璃正是原先和珊瑚在贾老太君身边同为二等、如今已晋为一等的丫鬟,珊瑚听见她的名字,回味过来她的比喻,不由气急,抬起手来指着她:“你!——你这破落户……”

      “哟,我来得不巧,倒撞上一出好戏,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道明朗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有人打起了帘子,国公府中如今实际的理事人、那位醉后无状的“堂兄”的妻子,王熙凤走了进来。

      饶是已在记忆中熟悉了她的样子,应甄眼前也禁不住亮了一下。

      一身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配着件大红洋绉的小袄和一条宝蓝的盘金彩绣绵裙,颜色艳-丽而不显臃肿,身材纤秾合度。头发高高绾成了发髻,插着衔珠玉簪和点翠华盛,额上是一顶昭君套,紧紧压着眉际,更凸显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和红-润的唇-瓣,五官明媚娇艳,整个人都充满了张扬感和凌厉感。

      她的傲慢来自于国公府上上下下的看重,手中所握的权柄,以及背后所靠的家族。最大的底气源自备受圣眷不断升官的伯父,至于丈夫有没有出息,反倒有些无关紧要了。

      应甄打量着凤姐,而王熙凤也正打量着她。

      同应甄一样,甫进屋来,王熙凤也是禁不住眼前一亮。对这个“隔房堂-妹”,王熙凤交往不多,印象中却是个沉默寡言、羞涩内敛的少女,自幼寄养在府中,虽则一直比照着国公府小姐的待遇,却毕竟是个孤儿,罕有人去关心,本来就不是个大方明朗的性子,自然也就越发怯懦了。

      王熙凤曾从王夫人口中听过些关于她的身世来历,父族母族都有些语焉不详的,只知道两方都与贾府有些沾亲带故,从名字看,兴许其中一方就来自江南甄家——十几年前,贾母立主接了这名孤女进京,单为她开了个院子抚养。然而十几年来,她也只是偶尔过问一下应甄的起居,并不表现得如何关心的样子,上下的主子下人们也就渐渐轻蔑懈怠了。直至后来,应甄越长越是容光瑰艳、贾母却好似忘了她已渐渐成-人一般,毫不提及她的亲事,久而久之,流言蜚语也渐渐传了开来……

      一个女子美到了她这种地步,哪怕是个战战兢兢、蚂蚁也不敢踩死一只的软-绵人儿,也照样会有大把的男人为她心动神摇、不可自持的。兴许知道这点,贾母也在有意无意地将应甄与国公府诸人隔离开来,但再怎么相隔,总有见面的一天,宝玉还小,心思单纯,见到美人念几天也就算了,如贾琏这等成年男子却是最识得美人好处的,只不过是几个月前偶然瞥见了一眼,没想到就记到了如今……

      一想到这里,王熙凤就恨得牙痒。倒不是怨起了应甄,只是恨贾琏实在不争气,哀自己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男人。这次前来,心里也存了几分比较的心思,有意打扮了一番,力求气势上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如今看见应甄,却同她印象中已大不相同了——仍然是那张绝世的脸,神色间却少了悲凄哀愁、多了几分闲适写意,整个人的气质也大不相同了……

      怎么看起来,竟有种难言的矜贵之气?

      王熙凤眸中禁不住闪过了一丝讶色。

      “二……二-奶奶……”

      珊瑚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大放厥辞的时候竟被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主子听到了,禁不住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句。但随即她就想起了应甄如今算是“得罪”了凤姐,自己虽有些以下犯上,没准却遂了凤姐的心意,腰板不由得又挺直了些许。

      王熙凤却是已忘了方才的事,一心只盯着应甄,探究着她的不同。还是平儿骂了她一句:“亏你还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的,怎么嘴里竟不干不净的?谁是破落户?你倒又是个金贵人了?——还不下去给我们奶奶倒茶?”

      王熙凤回过神来,笑道:“不必了,倒是拿个手炉来——看甄妹妹穿得单薄,这屋里又是冰冷,你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有点眼色?”她缓缓上前,亲热地握住了应甄的手,拉着她去炕上坐:“方才听妹妹说些什么玻璃、珊瑚的……可是看中了什么心爱的顽物,却不好请人割爱呢?只管与我说,任凭它主人是谁,我只为你做主。”

      自打坐上尊位、就再也没人敢于僭越的爱好女子的前皇太女动了动手指,感受了一下那双暖手的柔-滑,不禁有趣地笑了起来。

      “还是凤姐姐对我好。”她柔声道,“只怕还真要有劳姐姐一番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天之问!荣宁二府门前的狮子究竟还有几只是干净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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