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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西施毁容 ...

  •   夫差果然没有猜错,他前脚一走后脚容姝就带人来找夷光麻烦了。浩浩荡荡一行人冲进竹苑里,本就不宽敞的竹苑连日光也照不进来了。幸而夷光今日起得早,好歹衣裳穿得齐整,不算太难堪。

      “把这狐媚子抓起来!”容姝指着夷光的鼻梁,见了她未施脂粉的模样心头一颤。她从未见过有人美得这般干净,尤其是与她对视的时候,像是落进了云朵里,自己险些要相信这是个纯善无害的女子。

      但冷静下来一想,比之郑旦的冶艳,施夷光更能让人毫无防备地沉沦。郑旦忽然明白,施夷光这般的女子才是真正可怕的“亡国妖姬”。尚未待寝便已说动大王减免越人赋税,再留她在宫中,只怕大王该忘了是越人杀害了先王,忘了他曾应允自己是唯一的君夫人。方才的动容消散无踪,容姝下定决心,今日必须要为国除害。

      “君夫人为何要抓我?”夷光仍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容姝,在吴宫这些日子她安分低调,自问没去招惹过容姝,也没触犯什么宫规戒条。

      然而这个年代并不需要讲什么法理,正妻要治裁妾氏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况满宫都是吴人,她们多少有亲朋死于吴越间的争斗,她们憎恨越人,自然巴不得容姝处死夷光。

      几个宫人合力将夷光反手缚住,丝毫容不得她挣扎。

      “放开我。”夷光呼喊着,她的声音似清泉一般空灵清澈,说着不流利的吴语,更易惹人怜惜。

      她越是令人生怜,容姝越不能容她。她反手扇了夷光一个巴掌,斥了声“闭嘴”。她忽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透着沧桑,动怒后眼角的沟壑越发深了。而施夷光,她的脸蛋光洁得不见半点瑕疵,自己的掌印在她脸上都成了添彩的脂肪一般。她的眼角眉梢,仿佛都在嘲笑自己的衰老。

      容姝又再挥手打了她一巴掌,将那掌印烙得更深,怒而下令:“取匕首来!”在杀施夷光之前,她要先毁了这张脸,让她变成阴司地狱里最丑陋的鬼魂,省得她再去魅惑阎王,祸害阴界。

      夷光惊慌无措,她想不明白容姝为何无端端怒气更甚,她眼中透着渗人的寒光。那些宫人更是如同索命鬼魅一般,摩拳擦掌都要置自己于死地。

      而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孤立无援,无计可施,只能任人宰割。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畏惧死亡,但看着寒光闪烁的匕首时,仍是忍不住双唇发颤。死,大概比心疾发作时还疼百倍吧?也不知自己死后将魂归何处,能否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还是会在这野蛮的地方当个游魂野鬼。

      冰凉的匕首抵在夷光的面颊上,容姝的手同样在颤抖。她生于齐国宗室,在吴国更是万人之上的君夫人,哪里见过什么血腥。看着殷红鲜血沿着匕首滑向自己的手,容姝骤然失力,匕首砰然落地。

      夷光左颊多了道一指长的血痕,火辣辣疼得厉害。血滴落在白色的裙裾上,晕开一朵红莲。

      容姝压着手努力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眼前那女子是夺走她夫君的疼爱,要祸国殃民的妖孽。

      “把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发号施令比自己动手更容易些,容姝没有再看施夷光一眼,以免自己心软。

      宫人拽着夷光的胳膊,要将她拖到庭院里,宽敞些更好施展手脚。

      夷光叫喊着,明知徒劳,却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泪水滑过伤口,加剧了疼痛,胳膊几乎被她们拽得脱臼。

      那一根根木棍比她的胳膊还粗,夷光捂着心缩作一团,她第一次这么希望自己能死于心绞痛,好歹少受一层苦。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身上忽然一重,撑起眼皮发觉身上多了件狐裘。月灵抱着她,朝那些宫人喊道:“这是大王赐的裘衣,谁敢打就是对大王不敬!”月灵几乎是哭着喊的,她本就胆小,这般阵仗更是吓走了她半个魂儿。可她手上的力气竟出奇地大,夷光觉得自己可能被她勒出了淤红。

      宫人们谁也不敢对大王所赐之物动手,只能义愤填膺指着月灵骂她黑白不分,月灵将脑袋埋在夷光肩上,嘤嘤哭泣。她自小就没了双亲,不知道什么吴越国仇,只知道施夫人待自己好。

      容姝咬牙切齿,夫差怕是早已知道自己会来寻施夷光的麻烦才特地留了件狐裘给她,数十年的夫妻情分,竟敌不过一个入宫数月的乡野丫头。她看着发髻凌乱、满面是血的施夷光,忍下了怒气。与其杀了她让夫差怀念她的美貌,不如留着让他看看这副丑陋的皮囊,看看夫差还会不会喜欢这个丑陋的女子。

      容姝带着宫人离去许久,月灵仍惊魂未定,瑟瑟抱着夷光。直到郑旦闻讯赶来,才将主仆两人扶进了屋内。

      “疼吗?”郑旦看见夷光脸上的伤痕眼眶瞬地湿了,想帮她擦拭血痕,又怕弄疼了她,直在心底责怪自己来得太迟。

      夷光微微摇头,如此也好,容貌毁了就不必再担心会如史书所载那般与夫差纠缠。

      少萸低着头走进来向郑旦复命,方才郑旦让她去请医师,然而君夫人早已下令所有人不得为施夫人医治伤口。郑旦见她单独回来便猜到了结果,夫差不在宫中,容姝的令谁敢不听。她忧虑地看着夷光的伤口,她们身在吴宫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夫差的宠爱,夷光现在尙能借夫差所赐的狐裘保命,可一旦这份宠爱不在,容姝再要动她便是轻而易举。

      这些话她未敢告诉夷光,不希望她也如自己这般忧虑。若真到了那一日,便是拼尽自己的性命她也会保全夷光,毕竟她已失去太多亲人。

      “姐姐,别担心了,我没事。”夷光拂去郑旦眼角的泪水,在这个时代里,有郑旦、有月灵,她已觉足够。

      夫差提前从邗沟归来,一回宫便直奔夷光的竹苑。

      夷光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衣立在斜阳下给桃树苗洒水,脸上的伤口已然发紫,凝着暗红血块,毫无遮挡地裸露在日辉中。

      夫差立在竹林边久久未动,他以为她能领会自己赐她狐裘的用意,以为她踏入吴宫至少会知道该如何自保。他为了早日见到她路上累坏了三匹马,没想到回到吴宫看见的竟是这般的她。

      “去找医师来。”夫差吩咐保夏,夷光这才知道他来了。

      他总算回来了,夷光毫不避讳地将伤口展露在他面前,她现在的模样自己见了都有几分畏怯,夫差定然会嫌恶吧。

      夫差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的伤口上,那般白净的脸蛋落了道长长的刀痕,像只张牙舞爪的虫子,恨不得将它捏死。夫差厚大的手掌靠近她的面颊,缓缓抚过鬓角,温声问她:“还疼吗?”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厌弃添了疤痕的夷光,可是当真的看见她时,除了心疼和后悔竟再没别的了。

      夷光不禁一颤,微微退后了半步,说:“多谢大王关心,已好得差不多了。”

      夫差收回了手握成了拳头垂下,感慨了一声:“你还是这么怕寡人。”

      夷光趁他未留意,又再后退了半步,道:“妾身脸上的疤痕太过难看,怕惹大王不悦。”

      这话夫差可不信,方才她明明将头仰得像迎风的梨花。他又靠近了一步,轻轻捧起她的脸,道:“寡人自幼习练武艺,久经沙场,身上的疤痕数之不尽,照这么说寡人岂不更难看?”

      夷光怔怔看着他,企图从他的眼睛里寻找厌弃的神色,然而竟没有丝毫收获。

      “大王真不觉得我难看?”夷光眨着眼眸,无法置信。

      夫差浅淡一笑,道:“爱姬依然光艳照人,定是你的眼睛累了,才将自己看丑了。”言罢以手掌将她的眼睛捂住,夷光未及反应,唇上已被另一个温热柔软的嘴唇覆盖。

      “你!”夷光一把将他推开,觉得自己被轻薄了,可这登徒子又是这副身体的丈夫,自己生气却不占道理。

      “寡人如何?”夫差诡计得逞,脸上抑不住笑意。想想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纳了夷光入宫数月却连个吻也得偷偷摸摸,委实丢脸。

      夷光憋得小脸通红,防贼似的盯着他,生怕他再对自己不轨。夫差确有趁热打铁之心,却也担心弄疼她的伤口,更怕她犯心疾,只得仰天一叹:“在遇见爱姬之前,寡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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